月满西楼
只留下丘然一人在房间里笑得意味深长,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自命风流的西尽愁,这次竟然栽在一个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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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和城,离千鸿一派总舵被炸毁,已经过去五天了。昔日的兴盛已成为一片废墟,再不见往日的气象。暮霭沉沉,天边一片红霞,把这一片荒景映得更加凄凉。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到千鸿一派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黎成绎、黎震、黎雪,以及十多个镖师踏上这一片废墟,不免感慨万千。但是,最令镇南镖局的人吃惊的是——在这废墟旁边竟然有一排排的土坟,像是早在五天前就修好了。
黎成绎大吃一惊,不知是什么人为他们收的尸。蓦然,黎成绎看见在废墟中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忙走了过去。那乞丐模样的老人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并不说话。随后,黎雪跑上前去问道:“请问老人家你知不知道,这坟是谁给修的?”
老乞丐这才慢悠悠地答道:“是一个黑衣服男人修的,他手中还带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银白的长剑?这天底下用银剑的人多的如牛毛,怎么知道是谁。想到这里,黎雪又问道:“那老人家,他有没有留下名字?”
老乞丐点点头,斩钉截铁般说出一个字:“有!”
黎雪急忙又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笑笑说:“姑娘你不要急,他留下的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炸毁这里的人的名字。”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齐声问道:“是谁?”
而那老乞丐却又笑了,说道:“五天前,那人给了我点酒钱,让我在这里守五天,如果有人来问就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却是第一个过来问我的……”
见那老乞丐唠唠叨叨,黎雪有些不耐烦了,打断道:“那到底是谁?”
老乞丐见来人心急的样子,不慌不忙道:“如果你们再给我几个酒钱,我就告诉你们……”
“你这人怎么这样!”黎雪急了,这分明就是诈骗嘛。而黎成绎却平静地掏出几两银子递给那老乞丐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那乞丐接了钱,笑嘻嘻地道:“那人的名字就是——岳凌楼。”
岳凌楼?难道是杭州天翔门的岳凌楼?镇南镖局的人又蒙了,这次总舵被炸,天翔门的人也死伤惨重,岳凌楼为什么要害自己人?天翔门东西两堂的堂主贺峰和荆君祥的争斗,也只是天翔门高层里的人心知肚明的事,外人是看不到天翔门内的种种冲突的。所以势力远在京城和广州的镇南镖局就更不知道了。
听到岳凌楼这个名字,还有一个人比镇南镖局的人更加吃惊,那就是常枫。凌楼……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到底在哪里听过呢?蓦然,常枫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白色的身影……凌楼,叫我凌楼……常枫甩甩头,那个白影难道就是岳凌楼?是炸掉总舵的人?
“常枫哥,你怎么了?”黎雪发现常枫的脸色有些发白,关切地问道。看到总舵的这副惨像,黎雪不由得开始同情起常枫来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即使已往的记忆已经丧失殆尽,但触景生情难免会勾起他的一点回忆。
黎成绎看了看常枫,说道:“我们今天就在兴和城住一晚吧,枫儿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起程回京城。”
“明天就回去?”黎雪突然大嚷道。
一旁的黎震瞥她一眼说:“你嚷嚷个什么劲?明天回去有什么问题?”
黎雪支支吾吾半天回不了话,她总不能说她想见到西尽愁以后再回去吧。杭州名剑门,第一名剑西尽愁,黎雪在京城就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对他莫名崇拜。上次在去离阳的路上,意外碰上了这个神秘人物,后来在离阳镇上又看到了他的马,想必西尽愁就在离阳附件,如果就这样回去连他的脸都没看到,这叫黎雪怎么甘心呢?
支吾了半晌,黎雪终于想到了借口,对黎成绎说道:“爷爷,这千鸿一派的仇难道不报了吗?”
黎成绎苦笑道:“报仇?找谁报仇啊?千鸿一派本就不是我黎家的家业,而且你们的姨妈是死在戴安手里的,我们难道要找死人去报仇吗?”
“那还有堂哥呢……”黎雪一时嘴快,没有想清楚话就已经出口。心里暗叫不妙:“我竟然忘了堂哥是被西尽愁杀的……啊……那个,其实……堂哥他花天酒地,死了也无所谓啊……”
黎雪本想帮西尽愁说话,但黎成绎却皱起了浓眉,狠狠道:“混帐!你怎么能说你堂哥该死呢!”
被黎成绎这么一吼,黎雪吓得收了口。
黎成绎自言自语道:“西尽愁,常桐与你有什么仇,你竟然要杀他。常桐一死,千鸿一派就乱了,这一乱天翔门又趁虚而入,罪魁祸首是你西尽愁!”
黎雪在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吊起来抽,现在莫不是爷爷要去找西尽愁报仇了?正在黎雪担心时,黎成绎的语气却又缓和下来:“西尽愁,你若再敢招惹我镇南镖局,我决不对你手下留情。”
一听这话,黎雪算是安下了心,想:“还好还好,爷爷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他不会追究了。”
见黎雪一会儿急,一会儿又喜的表情,黎震在旁边偷笑起来。身为黎雪的哥哥,那个小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还能不清楚?在京城时就老爱缠着从外地来的人打听西尽愁的事情,现在知道了西尽愁就在附近,能不兴奋吗?
黎雪瞪了黎震一眼小声道:“笑什么呢,恶心死了。”
黎雪爱说黎震胆小,黎震爱说黎雪霸道,也许在外人看来这一对兄妹老爱互相讽刺,互相拆对方台。但其实,他们都明白自己是离不开对方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应该算好呢,还是不好。
黎成绎朝着身后的镖师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往回走。黎震和黎雪也跟着大队人马离去,只有常枫一人呆在原地,动也未动。黎雪回头问道:“你怎么不走啊?”
常枫道:“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这一走,也许一辈子就再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吧。想到这里,黎成绎说道:“雪儿,我们先走吧,让你常枫哥多呆一会儿也好。枫儿,你知道回客栈的路吧?”
常枫对黎成绎点点头,然后望着镇南镖局的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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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已经走了。”西尽愁突然开口,他站在岳凌楼的背后。
岳凌楼淡淡回答道:“我也看见了。”
西尽愁道:“你不想出去见常枫?”
“不想。”岳凌楼的声音很低,低得让西尽愁几乎听不到。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从离阳镇赶过来,不就是为了找常枫吗?现在他正好一个人,你却又在这里畏缩不前了。”
岳凌楼现在注意的人不是常枫,而是那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老乞丐。
“你站住!”岳凌楼一声喝住那乞丐道,“你刚才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
那乞丐笑笑道:“想不到我守了五日,生意竟全是最后一天才到。你若想知道便给我老乞丐一点赏银吧。”
赏银?岳凌楼冷笑两声,然后阴恻恻地说道:“你的命值得了多少钱?”见老乞丐一惊,岳凌楼接着道,“要不要我把它取出来……交给你当赏银?”
说这话时,岳凌楼已经箍住了那老乞丐的脖子,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所以出手也非常不客气。那乞丐脸吓得煞白,连连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岳凌楼松了手:“还不快讲。”
那乞丐捂住脖子咳嗽两声后道:“我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是被岳凌楼炸的。”
岳凌楼惊诧道:“什么!”
见岳凌楼又翻了脸,那乞丐连忙又补充道:“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公子饶命啊。”
岳凌楼这时平静了下来,说道:“我不杀你。但你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在这里传话的?”
老乞丐一听岳凌楼不杀他,立刻松了一口气道:“是一个拿着银白色长剑的人……”
银白色长剑……岳凌楼和西尽愁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谢秦。是谢秦先安葬了死在总舵府的人,然后再混入了镖船,想杀掉岳凌楼报仇。但是,有一点岳凌楼想不明白:谢秦怎么会知道是自己炸了总舵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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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岳凌楼尾随着天翔镖局的人赶到兴和,误抢的正是谢秦的马。失去马的谢秦,等赶到兴和城时,这里早已化为一片火海。谢秦不会知道岳凌楼曾经来过这里,但他却知道是岳凌楼引燃的炸药——因为有人告诉了他。这个人就是——沈重元。
岳凌楼做的一切事情,沈重元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不出面阻止,因为他不想自己去冒险,于是他告诉了谢秦,他知道以谢秦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饶过岳凌楼的。如果谢秦杀不了岳凌楼,沈重元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谢秦杀了岳凌楼,沈重元也有一点功劳。
现在,沈重元早已赶回了杭州天翔门,把在云南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告诉了西堂堂主荆君祥。荆君祥听沈重元说完后,当然气得不轻,握拳狠狠垂到木案上骂道:“混帐东西,没想到我荆君祥竟然被这男宠一样的人给摆了一道!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沈重元在一旁道:“堂主息怒。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岳凌楼现在还动不得……”
荆君祥一听这话火又大了,叱道:“不趁现在早点除去他,难道要眼睁睁看他登上东堂堂主之位吗!”
沈重元阴恻恻地道:“正是。”
荆君祥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重元压低声音道:“岳凌楼这次敢这么嚣张,全是贺峰在背后给他撑腰,再加上他又深受耿原修的宠爱,西堂这次元气大伤,我们这样贸然动他,只怕会两面树敌自取灭亡……”
这些事情荆君祥又何尝没有想过,叹气道:“难道我们就忍了他吗?”
沈重元道:“当然不是,我们应该让贺峰养着他。”
荆君祥不解道:“养着他?”
沈重元道:“堂主难道没有听过养虎为患吗?岳凌楼决不是安于被贺峰管制住的人,等他的虎牙长长了,自然会反咬贺峰一口,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坐山观虎斗,尽收渔人之利了……”
说到这里沈重元笑了起来,随后荆君祥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暂且忍了他,让他为我们所用。”
沈重元突然又道:“是啊,到时候,也许他连耿原修也会帮我们一并除去。”
荆君祥诧异道:“你说他会杀耿原修?”
沈重元点头,然后慢慢说道:“荆堂主是否听说过十年前浙江都司——岳闲,勾结倭寇走私毒品一案?”
荆君祥道:“听是听过,但那都是朝廷的事,那岳家的都司府不是被抄了吗?”
沈重元笑道:“荆堂主有所不知,那岳凌楼正是岳闲的独子。当年岳家被抄家后,耿原修就收养了岳凌楼。”
荆君祥道:“我这就不懂了,竟然耿原修收养了岳凌楼,岳凌楼又怎么会杀耿原修呢?”
沈重元道:“荆堂主掌管的是西堂,这海运方面的事一向是归南堂管的,也难怪荆堂主会不知道——当年岳闲涉嫌走私的毒品正是——花狱火。”
听到这里,荆君祥不免倒抽一口气,海运方面的事情虽然他不在行,但花狱火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耿原修垄断这种毒品的贩卖已经将近三十年,当年的岳闲不过是当了他的替罪羔羊,而他却逍遥法外,依旧从事这花狱火的贩卖。
荆君祥寻思一阵后道:“这样说来,那岳凌楼和耿原修不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了吗?”
沈重元点头道:“只是不知那岳凌楼知不知道自己认贼作父的事,只要他知道,就绝对不会放过耿原修的……”
说到这里,沈重元和荆君祥又相视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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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恨我吗……你不想杀掉我报仇吗……叫我凌楼……岳凌楼……
等等,你等一下,不要走……常枫蓦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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