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迷幻录
假堆上满脸笑容道:“你一身武功是传自全无忌么?”
“不错!”
“既有传艺之德,理当收归门墙,为何尚系记名!”
“因为我注名师父,说我还另需际遇。”
房山铭孤疑不解道:“这话令老朽不懂了!”
程青阳道:“晚辈记名师父说晚辈身具鬼脉,必难永年,普天之下仅金霞宫孤松客可治,以玄妙道术将晚辈鬼脉移在他物身上,若晚辈恳求孤松客收列门墙,定可获救!”
拘魂学究诧道:“你身具鬼脉?那你为何穷追老朽不舍?”
程青阳面色大变,道:“老前辈不就是孤松客么?晚辈赶向雪峰途中听闻元阴秀士纂夺金霞宫主之位,登山中途惊钟频传,金霞宫已在一片霾云笼罩之下,晚辈到得南天殿外遇上老前辈,初尚不知越想越不对,向人探询描叙老前辈形像,答称老前辈即是孤松客。”
小叫化人小鬼大,言词伶俐,拘魂学究房山铭纵是姜辣老练,也为之半信半疑。
他相信小叫化的话是有其理由,首在罕有其人知他乃拘魂学究房山铭,何况囚居廿四年岁月,昔年老辈人物多已墓木已拱,黄土为伍,再自己形像确有几分神似孤松客。
但他不确信,俟探出程青阳真实来历再说,略一沉吟,道:“时已深夜,有话明日再说,你腹中定然饥饿,老朽囊中尚有干粮,待老朽解开穴道!”
言毕,伸指如电,在程青阳胸腹之间点了九指,面色一寒道:“你最好不要妄生逃走之念,老朽在你身上点了逆穴,奔出百步必口喷黑血,心脉寸断而毙。”
留下布囊,飘然走出内间。
程青阳四肢举动如常,只是无法施展真力,如废除武功一段,不禁暗感震骇,忖道:“这老贼不知是何来历,一身武功
诡异怪绝,看他神情似无加害之意,不如暂虚与委蛇,少侠必闻讯赶来相救!”
心念一定,心情反而舒泰,取出干粮嚼食充饥后,倒头便睡,转瞬甜入梦乡。
拘魂学究房山铭暗中窥程青阳举动,见状心下又信了三分,忖道:“此子如若谎言不实,必生逃走之念,看来是真的了!”
蓦地,仍有所觉面色疾变,虚空一拂,烛光立熄,捷如飞鸟般掠出门外。
拘魂学究房山铭掠出室外,只见一条身影踽踽行来,定睛望去,原来是书院守夜值更人,赶紧望后缩了回去,忖道:“怎么老朽越来越胆小了,风吹草动,杯弓蛇影,一夕数惊,谅囚禁多年,年岁老迈所致。”
略一沉吟,转回内间,疾点了程青阳数处穴道,吹熄了烛火,枕榻而卧,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
他只道今生永无见天日之机会,埋骨深山从此武林中永无拘魂学究其人,幸而元阴秀士欲藉自己等人之力拒逐来敌悉皆被释,才重获自由之身,所得非易,故不得不善为珍惜。
因此,房山铭忖恩他自己日后将何去何从?
廿四年漫长岁月在地底石室中度过,这段时日他自己想过许多,前尘往事,历历如事重映心头。
人之所以为人,皆因其有其灵性,为善为恶端在心田寸念之间,房山铭反省过自己所做所为,一无是处,而且双手血腥,不要说是正义之士决难饶恕,即是自身心灵亦备受煎熬不谅。
如今虽重见天日,但年逾八旬,宛如风前残烛,瓦上余霜,来日无多,照理说房山铭该放下屠刀,修善礼佛,后悔终生,无奈他恶未尽,不欲将他一身惊人绝学随之黄土,忖道:“人生在世,决难没有以终,老朽当东山再起,重振雄风,看今日武林是谁家的天下。”
那知他这一念之差,又罹惨死之祸。
天色渐明,书院内起了一片盈哦读书声,山长叩门而入,寒喧了一阵,房山铭道:“韩兄,房某那世侄想是途中劳顿,为风邪所侵,现已热尽安睡,小弟意欲前往云麓宫或府城检一付药,午刻即回,你我再作叙阔意何?”
山长微笑道:“这是当然,不过韩某有一不情之求,难得房兄来此,意欲商请得便为那些士子讲授数堂刑名钱粮之学!”
房山铭暗付:“凡事谋定后动,不如暂且应允!”
当即微笑道:“承蒙不弃,理当效劳,但房某仅在此小作勾留,最多为时一月,来去无定,讲课时间须作安排!”
书院山长大喜过望,道:“这点韩某定须与房兄研妥,如此韩某先行道谢了!”
房山铭正色道:“你我手足之交,同窗好友,些许微事,何足挂齿!”
说着告辞出得书院而去。
丐帮高手俱扮装行旅香客及田间老农在岳麓书院周近窥察拘魂学究举动。
他们乔装得维纱维肖,不露丝毫破绽,拘魂学院房山铭出得岳麓书院,并未发现有何可异之处,飘然慢步向府城长沙走去,殊不知他一举一动均在严格监视之下。
府城大街东端三星茶园是龙蛇混处地方,生意兴隆,应接不暇,从早到晚高朋满座,坐无虚席,几乎是通宵买卖。
三星茶园由于座落码头好,一楼一底异常宽敞,制作各式就茶佐酒的点心味味更是出色,九流三教无不均为座上客,尤其是江湖人物。
拘魂学究房山铭迳自走入三星茶园,店夥引往楼上择一空座坐下,唤了几样点心,一壶上品龙井。
第二十四章 偷梁换术 暗访真情
楼面上已上了九成座,人声嘈杂如潮,叫喝雷鸣。
茶园的好处就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管识与不识,均可聊天闲谈。
房山铭邻座正得一个四旬上下武师装束模样汉子独自品酌,遂有意亲近,眯着小眼含笑道:“老弟,看你模样长像似非本地人民,如老朽猜测不错,老弟,不是关西就是甘凉!”
那汉子不禁一怔,笑道:“老丈目光委实锐厉,在下原藉风翔!”
房山铭哦了一声道:“好地方,不瞒老弟说,老朽昔年也是武林人物,走南闯北,飘泊天涯,每至宝地必大快朵颐,不醉无归,如今人已老迈,年逾八旬,封刀归隐垂卅年,不问外事已久,但至今每思及风翔美酒,仍自垂涎三尺!”
言罢抚掌大笑。
那汉子不禁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前辈人物,在下失敬,请问……”
房山铭摇首自止,道:“英雄不言当年勇,卅年往事已成过眼烟云,俱已淡忘,不值一提,俗语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到是今日武林中人才辈出,出类拔萃,此乃令人欣庆之事!”
那汉子叹息一声道:“武林乱象方萌,杀劫将兴,那有什么值得欣赏?”
房山铭诧道:“老弟!这话怎么说?老朽隐居山林与世隔绝,此次乃系孙女出阁,前来府城购办一些事物,如今已购置齐全,老弟如有兴,可否见告?”
那汉子先自岭南清风庄乾坤七剑梅九龄叙起,两人似友重逢,彼此谈论武林天下事。
房山铭从大汉口中得知为府城巨神护院武师,亦获知全无忌威震江湖等情,由晨至午,已梗概了然目下武林情势,拘魂学究抢先付了账,笑道:“与君倾谈,快何如之,老朽若在府城多作勾留,定当再来三星茶园拜望!”
那汉子抱拳答道:“不敢,在下每晨均来茶园,定当恭候大驾!”
房山铭作别而去,回得岳麓书院见程青阳仍然熟睡,笑得一笑,拍开程青阳穴道。
程青阳睁目醒来,四肢舒展了一下,面泛忧容道:“前辈是否确是孤松客,晚辈必须找到他老人家,不然晚辈活不过三月?”
拘魂学究房山铭冷笑道:“除了孤松客之外,便另无人治好你那鬼促绝脉这症了么?”
程青阳不禁一怔,道:“纵有奇人异士能治好晚辈之疾,但晚辈不识亦无可奈何?”
房山铭点点头,道:“话虽不错,但你也不要心急!”
程青阳道:“生死关头,怎么不急?”
房山铭哈哈一笑道:“你不吃饭,不要说是活不过三月,三天也难保,老朽命人送饭菜来,吃饱了再说,也许老朽能治好你鬼促绝脉之症!”
说时人已走出外间而去。
程青阳人小鬼大,心知房山铭尚在暗中窥察自己有无逃走之意,喃喃自语道:“天晓得,全大侠郑重相嘱,纵然寻到孤松客亦只有五成活命的机会,这位前辈好大口气,居然夸口也能治好我这鬼促绝脉之症!”
拘魂学究房山铭听得真切,略一沉吟,真的飘然走出室外而去。
程青阳忽闻瓦面起了轻微落足微声,不由自主地仰而望去,只见屋瓦缓缓移动,露出一张人面,低唤道:“小七儿么?我等已传讯少侠赶来,依愚兄之见,趁他外出不如逃之夭夭!”
程青阳认出是三师兄沙锡侯,忙道:“小七现仍为此人封住穴道,现在还不能走,自信尚能化险为夷,三师兄快走!免被发现反为不妙!”
说着巡望外间迈去。
正巧厨子提着食盒走入,程青阳只道是拘魂学究返回,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及至瞧清楚,只觉心上一块大石方始放下。
厨子将提盒揭开,端出两齐两蔬,及一大碗白米饭后,一声不发转身走出。
程青阳也实在饿了,片刻间饭菜均风卷云扫而尽。
忽闻拘魂学究房山铭传来道:“瞧你不出,小小年岁居然有此大的食量!”
不知何时房山铭悄声无息地立在窗外,似观察已久,程青阳不禁心神一凛,抬面微笑道:“前辈吃饱了么?”
“老朽已然用过饭了!”
拘魂学究房山铭飘然走入,道:“小娃儿,老朽越来越喜
欢你,就拿这份镇定功夫老朽自叹不如,难道你对老朽并无半点怨恨之心么?”
程青阳摇首笑道:“生死由命,成事在天,自问与前辈无怨无仇,俟前辈探出晚辈来历丝毫不假,终必释放晚辈,何必心急,更何况前辈点晚辈逆穴,纵有逃走之心,也难逃出百步之外。”
拘魂学究点点头道:“这话不错,那全无忌如今现在何处?风闻全无忌于黄土坡挫辱鬼刀无影邢无弼,威名远震,老朽意欲与他一会,见识他究竟有何惊人绝学!”
程青阳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道:“前辈好狂的口气,晚辈不信前辈能为高过我记名师父!”
房山铭两目一瞪,怒道:“老朽成名之时,全无忌尚未转生人世,萤米之光怎比中天皓月!”
程青阳知拘魂学究房山铭老奸巨滑,存心激怒自己找出破绽,遂默然不语。
拘魂学究房山铭见状,暗忖:“好厉害的小鬼!”
两眼一瞪,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程青阳似无可奈何地嗫嚅道:“事实上也是如此,前辈年高德重,成名之时我那记名师父全无忌尚未呱呱落地,叫晚辈如何置理!”
房山铭望了程青阳一眼,道:“巧舌利嘴,难怪全无忌会看上了你。”
这时,厨子提着食盒匆匆入来收拾盘碗,笑道:“房老先生,宫廷内史驾临,学生们均静坐在书房,听说尚须召见各房教习老师,老先生稍时尚须筹思如何应对说话!”
“宫廷内史!”
房山铭诧道:“不知为了何事?”
继而摇首一笑道:“老朽这大年岁,作客偶经,又非正式教习,老朽何能与他见面?”
厨子笑道:“凑巧山长已将老先生之名列于名册上,恐无法推卸呢!这位内史年岁甚轻,翩翩俊美,才华又高,山长赞誉备至?”
说着收清碗盘离去。
程青阳耳闻宫廷内史是个俊美如玉少年,猜测必是舒翔飞,不禁心中暗喜。
拘魂学究房山铭心如乱麻,暗忖自己为了避免形迹暴露,欲隐匿在此岳麓书院暂且栖身,徐作东山再起之计,不料老来运背,若宫廷内史盘问自己,万一露出破绽如何是好,猛萌逃念,面色一变,忙道:“小娃儿,我们快走!”
说时一脚已迈出房外。
程青阳忙道:“晚辈不能走!”
房山铭不禁面色微变,诧道:“你为何不能走!”
程青阳满面疑惑之色道:“难道前辈竟然忘怀了晚辈被点了逆穴,走出百步必口喷黑血而亡,俗话说得一点不错,好死不如恶活,所以晚辈不能走!”
话声一顿,又道:“前辈因何惧见那宫廷内史?”
拘魂学究房山铭正欲伸手解开程青阳被制穴道时,眼角忽瞥见远处已现出山长走来身影,忙道:“老朽外出有事,去去就来,你在此等候老朽就是!”
身形一闪便自无踪。
程青阳目光锐利,远处已现出山长与舒翔飞身影,山长在前,舒翔飞在后,逐屋停留,不时出入,谈笑自如,神态甚为
亲切。
舒翔飞身着一袭箭衣,锦蓝绿白,风凤交飞,束袖粉靴,紫云嵌肩,宛如敷粉何郎,英俊如玉。
程青阳虽是小小年岁,也不禁为之心仪神往,暗道:“难怪淑莲姑娘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