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瑾秋+番外 作者:枪花怒放(晋江2013.11.18完结)






  胡杨客栈离最近的村庄还有几十里,若是按照几人骑马的速度,大略在亥时可到达村里,寻到夜宿的地方。当然,若是亥时的时候,村子里还有人愿意接受外人的情况。否则,恐怕就只能露营了。
  刚过黄昏。天色已暗。一人一马奔驰在山路上,周围都是高大挺立的树木,分辨不出是何品种,繁茂的枝桠在夜幕中,犹如一只只鬼爪,狰狞着向行人扑来。
  咕咕……一直怪鸟扑腾翅膀从树杈上飞起来,徘徊在上空,发出凄厉的叫声。马上的少女只微微抬头看了眼,便很快投入了赶路上。
  突然,她勒马停蹄,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里太静。静得死气沉沉。
  她驱动马儿缓缓前行,马儿似乎受了惊吓,恐惧地不敢向前,在主人几次催促下,才小心地探了探蹄子,缓缓向前走着。
  夜很黑,丛林之中更加阴暗,几乎伸手看不见五指。
  蓦然,马儿凄厉的嘶鸣,再不愿先前一步。
  马上的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着一身黑衣,手中握着一把刀。此时,月亮终于冲破云层,洒下一缕光辉,少女拧眉侧首,手中的刀缓缓出鞘,刀身反射出月的光芒,映照在少女的脸上。赫然就是刚才客栈的少女。
  此时的少女冷而冰,静而稳,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沉稳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在马儿驻足的位置,试探性的用脚拨弄了两下,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略微皱了下眉,蹲下身仔细查看,蓦然一惊,这是一个死人!
  她立刻起身,从行囊里拿了火石出来,然后用布条缠绕上一截枯树枝,点燃枯枝,充当暂时的火把。火光一亮,周围的情景便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死尸,到处都是死尸,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总共七具死尸。她仔细察看每一个死者的面目后,蓦然一叹,那三个人也死了。适才在客栈听见她们的谈话,匆忙之间跟了上来,却没想到只一会儿的功夫活人就变成了死尸。
  叹口气,起身正欲离开,突然,右脚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抓住,勒得紧紧地,似乎要将她的脚腕整个儿拧断。她忍痛弯腰,瞪向那个刚刚还挺尸的某人,冷声道,“放手!”
  “救我……救我……”
  “放手!”
  “救我……我……”
  “我可以救你。”她看着那人眼睛一亮,缓缓说道,“但是,必须将你们手里的东西交给我。”
  那人蓦然睁大了眼睛,惊愕不已,“你,你,你是客栈里的那个?”
  “看来你记性不错。”她凑春冷笑,她也认出来了,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正是客栈里那三个当差的之一,而且也是最有可能掌握着那样东西的人。
  “东西已经被抢走了。”
  “那我也没必要救你了。”
  “咳咳咳……”那人剧烈的咳嗽,吐出大滩的血来,望向她更有种沧桑巨变之后的寂然,“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手指颤微微地拉住她的下摆,仰视着说道,“此事牵连甚广,只要你发誓一定会将东西送到,我便告诉你。”
  “哼……你觉得你还有得选吗?”
  “哈哈……我的要求对你并无不害处,你既能得了东西,我也能尽了忠,岂不是两全其美。你若是硬来,我也只能将这秘密带到坟墓里去了。”
  少女驻足冷冰冰俯视频临死亡的女人,缓缓开口,“那也要看你的东西有没有这个价值得我去冒险。”
  女人的手指缝隙间流出鲜红的血,顺着手背滴落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打理得整齐的发如今也是凌乱一片,她松开捂着嘴的手掌,满手的血迹肆意而张狂,她笑,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女一定会答应她的。
  “这枚玉佩乃是文景帝赠予三位皇女的信物。大皇女早夭,二皇女暴毙,先帝的信物如今保存在皇宫中,三个月前,有人潜入皇宫,盗走了大批珠宝金玉,这枚玉佩也在其中,吾三人奉命追查,一路追踪,终于不负主上所托,夺回了玉佩。现在看来,我们是无法或者将它送回宫中。义士,吴越恳请您务必帮我将这玉佩交给颜相。”
  她撕开左手臂的袖子,露出里面的肌肤,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手臂上有一个还新鲜的伤口,伤口还未愈合,并且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重新被撕裂,血沿着缝口一点点渗出,而女人做的事情更让震惊。她掏出匕首,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手臂上那条伤痕的缝口,硬生生地撕开了伤口。在那层揭起来的表层下面,赫然躺着血糊糊的一块玉。
  “呼呼呼……”女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意识也已经开始涣散,她将玉硬是塞进少女的手里,“一定,一定要交给颜相……求……”
  死了。
  摊开手,手中的玉在血色中愈加光洁晶莹,透出一股淡淡血红色,诡异而凄厉。世人为了权力可杀人,为了财富可害人,也有人为了忠义不惜性命。
  只是,值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百舸争流  肆】

  腊月十六,临近年关。第一场冬雪过后,房前屋后,墙头瓦上都落满了银雪,大地之间仿佛都在一片洁白当中。
  敏湘阁里。
  纳兰若正翻看着近日来的南方灾情奏报。一直温暖的南方在这个冬日突降大雪,救灾的物资一批一批的运往灾区,但由于道路被大雪封住,清理道路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放下奏报,纳兰若抬头看了眼院子那棵孤孤单单的大树,待看到院中缓缓走来的人后,她勾唇浅浅一笑,朝着推门而入的人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藏在这里?”
  “这倒没有。”
  沐轻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随手拿起桌上的奏报,粗略地扫了两眼,又放回了原位。“先尝尝好不好吃?”
  纳兰若端起瓷碗,一边吃,一边听沐轻云说话。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我想秦秋和玉瑾的婚事也该办一办,总不能让秦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玉瑾吧。”
  “嗯。随你。”
  想到这两个孩子,沐轻云还是有些惆怅莫名,轻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玉瑾好,才拦下了所有有关王公子的消息。但是,你为何一定要逼瑾儿接受秦秋?”
  纳兰若放下瓷碗,将人儿揽入怀里,道,“有些缘分是挡也挡不住的。我和你当年不也是阴差阳错?论身世、才能、学识,我承认王俊确实比秦秋要好得多,但是,王俊性子冷傲固执己见,并非良配。”
  “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并非我逼他。”纳兰若起身冷冷地看了眼门外的人,“玉瑾,进来!”
  沐轻云一惊,连忙起身几步上前,“玉瑾,你怎可做如此鬼祟之事!”
  玉瑾冷眼望过来,目光中怒火中烧,“爹爹,我没想到连你骗我。”
  “哼……”纳兰若冷哼一声,目光冰冷,“你怎么和你爹爹说话的!”
  “母亲,你为何一定要这般逼我,我是绝对不会娶秦秋的。我自己的夫郎我要自己选!”
  “站住。”纳兰若厉声喝道,“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从边城到中州你有的是机会,但你都放弃了,如今却要归罪于你的母父,难道这些年我就教了你蛮横无理、任性妄为吗?”
  玉瑾红着眼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无论何时都泰然自若冷若冰霜的母亲,那个严厉苛责不苟言笑的母亲,如今是对她失望了吗?呵呵……失望,她哪里寄期望于她,自己不过是母亲眼中的废物。“我是您的女儿啊!”玉瑾喊道,“您怎可如此偏心,对我还不如对一个外人?难道我就这么让您厌恶,在您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是,我双腿残疾,不能继承您的衣钵,不能延续纳兰家的荣耀,但是我毕竟是您的女儿啊!”
  纳兰若一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踉跄而去,那般绝望和悲痛。“她到底在说什么啊?”那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女儿。
  沐轻云此时也红了眼睛,微带了几分哭腔地指责道,“你何必如此,倒不如当初成全了玉瑾,哪里会惹得她这般责怪你。”
  “你知道什么?”纳兰若喊道,“王俊听信谗言,以为王大人是死于我手,这些年暗地里拉帮结派,伺机报仇。我怎么能引狼入室。”她觉得累极了,自己的女儿不相信自己,这让她情何以堪。“你可知秦秋的母亲是何人?”她缓和的情绪慢慢道来。
  “秦秋的母亲曾是赤尾军中的一员猛将,当年你被人掳走,罗文带兵前去营救,她也在其列。为了救你,秦秋的母亲没有死在她立志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没有建立任何功勋,惨死他乡,尸骨无从。那年,秦秋也才刚刚出生,连自己的母亲是谁还不知道,却在一日间失去了父母。秦秋的姨母秦沫心灰意冷,退役返乡,收留了秦秋,视若己出。”
  “对不起。”沐轻云上前抱住纳兰若,“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纳兰若反身轻轻地搂着沐轻云,“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对秦秋一家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补偿。若不是玉瑾阴差阳错闯入秦家,结了这样的姻缘,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家。”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想起自己惨死的女儿,想起那些为了他们死于战乱的人们,沐轻云不禁泪如雨下。
  冬雪初融。洁白的雪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静谧的院落里只剩下两人长长的回忆,那个灰暗的时光似乎从未离去,她们无时无刻不活在那片阴影里,谁也不知哪日那个噩梦机会再度跳出来,将现如今的美好一并抹杀。
  
  “你在干什么!”
  秦秋一惊,缓缓回头,看向门口冷着脸瞪过来的纳兰玉瑾。此时,她们站在书房门口,秦秋的身后,一屋子的画像就那么飞舞着,或颦或笑,或冷或热,玩闹时,弹琴时,赏梅时,种种情景,各色姿态栩栩如生。
  纳兰玉瑾靠近一些,面色冷若冰霜,目中似有冰芒而出。秦秋吓得小退半步,咬着嘴唇,眼睛微微红肿着质问道,“他是谁?”
  这里是纳兰玉瑾的书房。以前她从不让他踏进一步,却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一屋子的画像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画像中人对纳兰玉瑾的重要性。
  “他是谁与你何干?谁让你进来的?今日当班的是谁,荀况给我拉出杖责二十。”纳兰玉瑾冷声呵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压。
  秦秋抿着唇,原本到了这里就是人生地不熟,如今又见纳兰玉瑾态度冷淡,且心里还挂着别个人,自己在这里根本就是个大笑话,如此想着,便是越想越气,平日里硬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不管不顾地喊道,“纳兰玉瑾你什么意思?”
  纳兰玉瑾进了书房,看着满屋子的画像,想到王俊还在外面漂泊无依无靠,那些过往时相遇相惜的画面历历在目,见到秦秋就更觉得厌烦。“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难道还要我叫人请你出去不成?”
  “纳兰玉瑾,这人是谁”秦秋冲上去抓着玉瑾的衣襟质问,眼里有泪花闪动。
  玉瑾丝毫不未动,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来问我?”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秦秋被她冷冰冰的话伤得痛彻心扉,踉跄后退几步,诺诺的问。
  “是。”玉瑾睁大了眼睛看着秦秋,目光锐利如刀,手指着墙上的画像,一字一句说道,“我讨厌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和他分开,若不是你,我母亲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因为你,他流落他乡,孤苦无依,因为你,我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了!秦秋,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识相点你就自己离开,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好,我走人!”秦秋仰着头,倔强地不肯流下眼泪,“别以为我只能跟着你。我回边城让我爹给我找人嫁喽,随便你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爱去哪里去哪里。你个没良心的,我讨厌死你了!”
  秦秋呜咽着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荀况站在门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好自个儿站在门口看着自家一脸伤痛的小姐暗暗摇头,起初她也不喜欢秦秋,可这么些日子过来,她倒觉得比起那个什么王公子,反倒是秦秋让主子开心了不少。
  玉瑾一个人待在书房里,闭上眼想着自己和王俊的初遇,想着想着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快到传晚膳的时候。
  荀况本是来叫玉瑾去吃饭,却在阅微堂门口遇到了贴身侍候秦秋的菱悦,皱了眉头,低声斥责,“你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跑到这里干什么?”
  菱悦见到来人,连忙上前急切地说道,“少夫君自晌午来了阅微堂后,就再未回去过。故而来这里问问。”
  “什么?”荀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