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秋






  柯绿华无法回答,喷嚏不停,只好点点头。看李昶真地闭上眼睛,她快速脱掉浑身的湿衣服,只剩下束胸的白布和底衣,她终究信不过李昶,不敢再脱,轻轻走到他身边,挨在他怀里。

  好半天李昶也没动一下,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想腰上蓦地一紧,人已被李昶抱到了腿上,听他柔声道:“别怕。我没睁开眼睛,也不会碰你——这样坐着更暖和些。”

  他当真仍闭着眼睛,乌黑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高高的鼻梁犹有湿发上淌下来的雨水,薄薄的嘴唇因为寒冷有些犯白,一个平素无比强悍的男人,此时看起来,竟然透着一股子稚气。片刻之前柯绿华胸中还充溢着往事遗留下来的恐惧,不知不觉全都烟消云散,手指抚着他胸口上自己亲手缝的那道疤,想起当初因为素兰姐姐的那招偷梁换柱之计,自己以为李昶已死而口吐鲜血,那么些爱恨交加的往事,随着山洞外的风雨之声,一起袭上心头。

                    水潺潺

  她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胸口险些睡着,猛然想起一事:“素兰姐姐呢?”她进洞伊始就被李昶吓了一大跳,现在心神甫定,才想起素兰还在雨中淋着呢。

  “让她冻着吧。”李昶眼皮抬都没抬,轻声道:“我没杀她,可我也忘不了她把我关了两个月。要不是我命大,现在早是白骨一堆了。”

  “别这么说。”柯绿华用手指抵抵李昶的脸颊,叹道:“她是个可怜人,并不是坏人,你为人也要设身处地想想别人的难处。况且当初若不是素兰姐姐,你二哥的护卫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她救了你一命,你把她扛到山洞里来吧?”

  李昶听了,睁开眼睛,幽黑的双眸里光芒闪烁,盯着她的嘴唇轻笑道:“那你让我亲亲我就去。”

  柯绿华感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没等她有所反应,李昶的双唇已经印了上来。他略凉的双唇轻轻磨擦着她的,轻得好像微风拂过,一下一下,痒酥酥地带着他的气息。柯绿华被他亲得先是脸红,后来唇上的酥痒蔓延到全身,她觉得颈后的肌肤突然滚烫起来,心跳加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李昶把脸猛地自她唇上移开,埋在她胸口,似乎长长地喘了口气,才抬起头叹道:“真是折磨!”他把她轻轻放下,站起身,快速冲出洞去。

  柯绿华觉得脸上双颊滚烫,静坐在山洞里,听着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不经意间手指擦过他刚刚轻吻蜜爱过的双唇,她心神陡地巨震,感到自己的双乳紧绷绷地翘起,敏感地触着束胸的湿布,一种她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激情狂澜一般卷过她的身子,她感到自己一阵冷,一阵热,要把滚烫的双颊贴在石壁上,才能换得片时的清明。

  就这样等了好久,终于听到李昶进来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他只是一个人,奇道:“姐姐呢?”

  “不知道。在先前放下她的地方找了好久,也没看见她的影子。”李昶,抓过地上一件湿衣服在身上擦了擦,见柯绿华似乎忧心忡忡地,劝道:“放心吧,她死不了。等雨停了,我们一块儿出去找她。”

  柯绿华点点头,身子靠在石壁上,轻声道:“李昶——”

  “嗯?”

  “咱们会死在这儿么?”

  “不会。实在不行,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你带到对岸去。在安乐跟朱角他们会合以后,我俩一起回中原。”他过来靠在她旁边,凉凉的肌肤碰着她的,让她本能地瑟缩一下。

  “李昶——”她转过头,乌黑的眼睛透着羞涩,看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像刚才那样,再——再亲亲我好么?”

  李昶先是一愣,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唇角微微翘起,笑道:“求之不得。”

  他的嘴唇先是落在她的额头上,在她紧闭的眼睛上留连好久,沿着鼻子下滑,轻轻贴上她的双唇。柯绿华但觉脑海中一阵眩晕,浑身一软,几乎昏了过去。她从未想过亲吻可以这样的轻柔,这样的醉人,像一个平生第一次吃到蜜的小孩,她双臂挂在李昶脖子上,由被动到主动,全心全意地吻着自己深爱的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束胸的缠布已经被李昶解开,他强健的大手轻柔地滑过她敏感的胸脯,沿着她纤细的腰肢,探进她的底裤,抚摸过她丰满的臀部,再渐渐上滑,落在她的腰弯处,微微用力,将她放平在两人脱下的衣服上。

  “不要。”柯绿华自迷醉中微微清醒,手抵着他的胸膛,轻声反抗道。声音喑哑,听在李昶耳朵里,将跟她相识以来积压的欲火统统勾引上来,他感到她欠身欲起,含住她的唇畔轻轻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用对待一个处女的耐心来慢慢缓解她的恐惧,生平第一次在男女之事上把自己的需要放在第二位,全心全意地取悦一个女人。他丰富的经验和惊人的毅力收到了效果,柯绿华不再紧张后,腿环上李昶的腰,在他们结合的刹那,没有疼痛,只有相属的愉悦和满足充塞了两颗渴望的心。雨声哗啦啦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最美妙的自然之声仿佛是在给他们爱的舞动伴奏,当李昶含住她的舌尖,把她送上美的巅峰时,她以为自己听见了天上的仙乐在响。

  小小昏暗的山洞里,石壁上的水晶碎片闪着紫的红的光泽,像是浮空中过往神灵的眼睛,因为见到他们迷乱纠缠的身影,而羞涩地闭合,再好奇地张开。

  静静地倚靠在一起良久,柯绿华轻叹道:“为什么前两次你不这样对我呢?”她头枕着李昶腋窝,想起以前在京城结识的歌伎杏红说过的“找一个被窝里本事高,又温柔体贴的丈夫,这样才不枉作了一辈子女人。”此时此刻,方才真应了杏红这句话。

  “我不是认过错了么?”他手捋着她乱成一团的长发,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目光盯着她绯红的脸颊,不舍得移开:“以后咱二人再也不分开,我天天晚上这样对你。”

  “好啊。”柯绿华微微一笑,在他温柔的目光里闭上眼睛,躺在他怀里,身上疲倦,心里开心,朦朦胧胧地很快睡着。

  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说话,她心中一动,睁开眼睛,李昶已抬起手捂住她嘴,贴着她的耳朵说:“别出声,万一是莫贺达士兵就糟了。”

  她心中一惊,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发出个:“怎么办?”

  李昶摇摇头,把耳朵贴在山壁上,听着外面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后来显然进了山洞,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用突厥语不停喊道:“舞鹰——,舞鹰——”

  有男子的声音劝这女子道:“这么大的雨,你找也找不到。我的阿邻也在水里,等雨停了,我再去找他们。”

  李昶和柯绿华互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外面来的人是素兰和铁勒,柯绿华嘴唇一动,就要出声打招呼。李昶忙捂住她嘴,指着她身上,示意她先穿上衣服。柯绿华赧然一笑,轻手轻脚探向衣物,听着外面素兰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柯绿华看向李昶,眼睛里全是疑问。

  李昶不答。素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舞鹰的名字,后来似乎喊累了,大声对铁勒叫道:“都是你女儿害死了我的舞鹰!如果我弟弟死了,我一定把你女儿割碎了喂狼!”铁勒听了素兰恶毒的誓言,可能体谅她心痛弟弟的心境,只是轻声哼了一下,并没有作声。

  “你哼什么?我的舞鹰……我的弟弟……死了!”外面的素兰越哭越伤心。李昶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从声音上判断,似乎她十分笃定舞鹰已经不在人世,哭得肝肠寸断,伤心已极。

  后来她哭够了,似乎清醒过来,柔美的声音里透着冰棱般的尖锐寒气道:“铁勒大人,你觉得我好看么?”

  外面铁勒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道:“素兰夫人是草原上的明珠,自然是好看的。”

  “那你想要我么?你如想要我,这山洞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犹豫什么?”

  “夫人请自重。”脚步声响起,好似铁勒人走到了山洞口,离得素兰远远地。

  “草原上的第一勇士,和我明珠素兰窝在一个山洞里,想不到竟然是勇士怕了我。”素兰先是大声笑,笑声里满含着狂乱,慢慢地她笑声越来越低,后来变成哀哀的啜泣,再说话时,语声断断续续,不像跟铁勒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铁——铁勒大人,你别怕我。男人们为了抢到我,都——得死好多人才行,可我喜欢大人这样的勇士,你不用抢我也愿意跟你,你过来好么?你坐那么远,我脱光了衣服你也看不清楚啊?”

  没有铁勒的声音,李昶只听见湿透了衣裙掉在山地上的声音。此时柯绿华已穿好衣履,张嘴欲跟素兰打招呼,李昶忙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和她靠在石壁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素兰又张口说道:“生完了孩子,一直没机会给她喂奶,胀得难受死啦——铁勒大人,你为啥盯着那雨?回头看看我好么?”她低沉的声音说着最具挑逗意味的话,可话里杂着无限悲凉决绝的意味,似乎一个人对一件事怕了一辈子,突然之间决定再也不要害怕了,一意孤行地要试试自己的胆量。

  铁勒没说话。素兰在他的沉默中缓缓问道:“你不说话,是怕我?还是瞧不起我?哦,没准我猜错了,大人常年在马上征战,可能伤在要害,有心无力,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素兰夫人,你是个好样的。不过你这套把戏用在我铁勒身上,实在白费力气。我不怕你,也没有瞧不起你,陌路之人,不值得浪费心思。至于我铁勒是不是个真正的男人,就更不劳夫人费心了。”

  铁勒的声音淡定从容,坦荡荡地,听得李昶心里不由得暗赞一声:“铁勒大哥果然是个表里如一的好汉!”

  素兰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语气中多了一丝试探:“你想必是看不起我的。不过,铁勒大人,你的心思我却能猜出一二。别看那些男人一个个自以为了不起,其实这大草原之上,跟你有一般志向的,也只有我明珠素兰一人而已!”

  “什么志向?素兰夫人不妨说说?”铁勒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好奇。

  “统一十大姓部落,让高车各族不再互相征战,重建我们突厥人的帝国——铁勒大人,你的志向难道不是如此么?”

  铁勒似乎愣了,很久没有回答。

  “只不过你是用大刀来达到目的,我呢,却是通过在那些个有权势的男人被窝里让他们欺负来达到目的。现在看起来,我的法子比铁勒大人的管用多了,乌德跟你结盟五年,现在不是也背叛了你么?”

  “素兰夫人用心良苦,确实不一般。”

  “你要是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我,就能亲身体验一下为了我值不值得背叛盟族了。铁勒大人,这里没有别人,你胆子不妨大些?”

  李昶听素兰的声音柔媚低沉,极为撩人,但这撩人的声音之后,隐隐有一丝令人不安的孤寒,像极了鲜艳的毒蘑菇,诱惑又危险。他低头看着柯绿华,见她虽然听不懂突厥语,但静静地坐在山壁前,微微侧着头听着素兰的声音,她柔和的脸容眸子看在他眼里,在心底深处渐渐浮起无限柔情,一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身边永远有这个善良宽容的好姑娘陪着,不由得胸口溢满感激,伸出手来,把她额前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只听铁勒叹了口气,对素兰道:“我不愿对夫人用粗。不过夫人要是一再相逼,我只好把你绑起来,塞住你的嘴,到时候得罪莫怪。”

  “不愿对我用粗?真是好笑,我的舞鹰被你那一文不值的女儿害死了,天下间倒突然出了个不会对我用粗的男人!哈哈哈——”

  她的笑声还未止歇,只听铁勒突然道:“阿邻自小没了娘,或许任性了些,可她绝对不‘一文不值’!你忘了么?令弟和阿邻定了亲,等这场雨停了,这两个孩子马上成亲。阿邻就要变成你的弟媳,夫人不该这般刻薄。”铁勒的声音里总算带了一分怒意,素兰百般侮辱他自己,他理也不理,显然对女儿阿邻比较疼爱,容不得别人鄙薄。

  “成亲?!天,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让他俩成亲吧?你的阿邻给我的舞鹰提鞋都不配!那天救了李昶之后,我时时想着逃走,可你们看得太紧,没有机会。正好第二天我起得早些,看见你的傻女儿躺在火堆旁,顺手把她扔到了舞鹰身边。这一计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想不到那个苍龙诬陷我,还是走不了。”说到这里,素兰轻轻一笑,叹道:“柯家妹子找了个好样的男子。我的舞鹰就算没那福气,也不至于娶阿邻那样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