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秋






  柯绿华坐在马上,被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走进屋子,而不被人注意到衣襟上的血迹。

  她正左右为难,李昶自屋子里走出来,抱起她走进去放在床上,随后又走出去,半晌回到屋内,竟然抬进一大桶热水。柯绿华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瞪着李昶,一边抗拒着热水的诱惑,一边寻思这恶贼这番做作不知有何居心!

  “还看什么,快下来洗。”李昶生平第一次为人抬水,却得到这种眼神作为回报,若换成是自己府里的侍姬,恐怕会感激得跪下来舔他的脚趾头,可惜她们就是舔他的脚趾头,也不会傻得幻想能得到他的半点温情,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啊,大家侍奉他、顺从他、挖空心思讨他欢喜才是天经地义!

  “还是你想我替你洗?”他不怀好意地扫视着她。

  柯绿华闻言,浑身一战,仿佛被火烫了一下,她快速绝伦地跳下床,猛伸手把他推到门外,砰地关上门。李昶瞪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心想这女人果然大胆,看来她的屁股又痒了,需要再擂她一顿才能彻底明白她不能反抗他!一想到打她屁股,那浑圆且肉感十足的俏臀让他下身痛苦地绷紧,他压抑自己多久了?天天搂着她看着她却不能狠狠地跟她亲热,让他都要发狂了,屋子里传来一阵撩水声,一想到柯绿华赤身裸体的画面,他再也受不了,转身走了出去。

  柯绿华擦干头发,把经血染透的衣服在水里搓洗干净,挂在床头,她撕开平时束胸用的白布,胡乱做了几个月经带,把自己彻底收拾干净后,已经是半夜了。她倒卧在床上,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盯着帐幔的顶端,听着四下里蟋蟀一长一短地吟唱,直到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她才惊觉自己原来一直在等着李昶回来。

                    从来绝色知难得

  李昶走进房来,柯绿华见他头发湿漉漉地,好像也在哪里洗了澡。他笔直冲着床走来,柯绿华忙道:“不行,你不能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那你就他娘的另外找张床!”李昶口气恶声恶气地,边说边脱下自己的衣服,柯绿华这才看清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难道他掉到池子里了么?见他伸手解开裤子系带,柯绿华吓得闭上眼睛,大叫道:“别脱啦,你起码把那个留着。”

  “睁开眼睛吧,别跟我说你没见过男人裤裆里的玩意!”他粗鲁地脱得一丝不挂,边说边爬上床,来在她身边,两手俯撑在她头两侧,见她一双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他,嘴里絮絮地恨恨地正骂着:“李昶,你这恶贼、流氓、下三滥、刽子手,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渣?你——”

  “嘘,别再骂啦,再骂我就得打你屁股,你现在又不方便,不禁打。”他口气还是很凶,看着她的眼睛却柔和下来。“还是你想接着骂,我不打你,我亲你这恶毒的嘴,亲得你再也骂不了人?” 他英气的脸离她这么近,柯绿华看着他,心想这样容貌的男人,却坏到了骨子里,说话也粗俗不堪,跟他的身份太相配了——一个刀口舔血粗鲁不文的亡命之徒!这真是暴殄天物,当然这样也好,要是他温柔善良,敦厚有礼,那她一定会爱上他,可是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爱上一个强犯女人的男人。

  “李昶,你这样拖着我走,想怎么处置我?”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其音有若叹息,李昶听得心跳如鼓,仿佛没听见她的问题,他伸手抚上她的嘴唇叹道:“你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嘴唇,你知不知道?”

  他温柔的声音似乎在跟她调情,他眼神饥渴地打量着她的脸,仿佛想一口把她吞下,这时候的他跟那两个晚上的他多么不同啊!想到他刚刚体贴地给自己打来热水,野外露宿的时候把唯一的毯子让给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地无情,心里对他的恨意稍稍消减了一些。

  “撒谎,我奶娘一直说我这张嘴好像肥肠,厚嘟嘟地难看死了。”她内心深处还很是自卑,认为只有燕王妃那樱桃样的小口才是公认的美人象征。

  “你奶娘一定不了解男人。”他邪气地笑,末了眉头一皱道:“奶娘?你不是女仆么,怎么会有奶娘?”

  柯绿华原本柔和下来的唇角,突地绷紧,冷冷地道:“有一种女仆也是有奶娘的,我不但有奶娘,还有自己的仆人,可那又怎么样?奴仆就不是人么?你以为一个女人地位卑贱,你这恶贼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对待,是么?你可真让我恶心!”

  “你这女人真是麻烦,哪来的这些狗屁道理!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有多少女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我多看她们一眼,你知不知道?”

  “你说的是你那几十个侍妾女仆,对么?”

  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么多的女人仰靠这个男人活着,而这样多的女人仍不能让他心满意足,岂不是天下最无人道的事?柯绿华大怒,啪地打了李昶一个耳光,把他嘴角的笑容打得僵在脸上。

  “禽兽!你休想把我变成你的侍妾!你要是把我带到你家,我立即自尽也不跟你在一起。”

  李昶瞪着她半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又挨了一巴掌,他抓住她手,怒道:“他娘的第三次了!你这大胆的女人居然敢第三次打我?”狂怒之下举起手来,手掌还没碰到她的脸,那劲风已经刮得柯绿华肌肤微疼。她吓得啊地惊叫一声,闭上眼睛,等了良久,并没有手掌击在她脸上。睁开眼睛,见李昶双手拿着她先前搭在床头的布条,正把她的手绑在床柱上,她吓得花容失色,再也没法保持镇定,颤声道:“李昶,别这样,我再不打你了行么?”

  “晚啦!”他吼道,声音哑哑地,忍了太久的欲望,在怒火攻心的刺激下,只想伤害她,她居然宁可自尽也不要成为他的女人!他素来为所欲为,道德律法在他眼里都是狗屁,用来约束小民可以,他这种万人之上的贵胄大可不必在乎。柯绿华低低的哀求声听在他耳里,更激发了他体内的兽性,他迅速低头含住那日夜折磨他的红唇,本想狠狠地折磨她,咬她,哪知在四片嘴唇接触的刹那,变成轻啄软吮,辗转反复,温柔得连他自己都诧异,他无声的怜惜通过嘴唇传过去,柯绿华被这温柔吓得呆住,僵直着身子动也不动。他不厌其烦的温柔最后有了回报,身子底下的人呼吸渐渐重了起来,李昶轻声道:“张开嘴。”

  “休想。”她听见他说话,有点清醒过来,扭着头躲着他的嘴。

  李昶伸手捏住她鼻子,柯绿华双手被绑,挣扎不动,不由得张嘴呼吸,感到李昶的嘴唇含住她的舌头,狂野放荡地吻着她。柯绿华被吻得越来越热,体内的激情把所有的恨和怨赶得远远地,她可以不惧他的狂怒和蛮力,但这种被人怜惜的温柔却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失去母亲的她从小就渴望被人关心,她付出那么多劳力心血在堡子里做事,就是为了能得到她父亲的一点关心和肯定。此时哪怕这怜惜是来自于李昶,是那么地不可靠,也让她心动,她渐渐地也学会了回吻,当她终于接受他的暗示,含住他的舌头慢慢吮吸时,她听见李昶低低地吼叫一声,猛地推开她,从她身上翻身下去。

  “怎么了,我做错了么?”柯绿华问。

  “没有做错,他娘的做得太好啦!”他恶狠狠地骂着脏话,极尽粗俗之能事,大煞风景,直骂道两个人的激情全消还不停口。柯绿华清醒过来也怒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是嫌弃我,大不了我再也不含你那脏舌头就是。”

  “脏舌头?”李昶盯着她,不怒反邪邪地笑道:“将来你不光要含我的脏舌头,还要你含住——”他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出那个字,得意地看见柯绿华吓得倒抽了口冷气,瞪着他仿佛他头上长了角。她气怒攻心口不择言骂道:“李昶,你真是禽兽不如,我宁可吃一坨大便也——”

  “行啦,少说废话,快点睡觉。”李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完,另一手把她搂在怀里,柯绿华用力挣扎,挣扎得李昶烦了,起身索性把她的脚也绑住,他再也不管她,翻身睡着了。

  柯绿华睁着眼睛听着李昶的呼吸声,慢慢地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她宁可死了也不想让李昶看见她流泪。直哭到晨鸡啼唱,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想尽办法也要在李昶再碰自己之前溜走,心头轻松了,方才合眼睡着。

  第二天李昶谢了那庄户人家,两个人继续上路,原本他们的方向一直向北,但几天后突然折而向西,柯绿华问他,他没好气地说:“有几个厉害的对头追在我屁股后头,我只好到西北走一走。”说到这儿,似乎心情极坏,对柯绿华大声道:“这下你高兴啦,是不是?我知道你一直想逃,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我告诉你,你想逃走等于是做梦,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现在你跟着我去尝尝西北人的烈酒吧。”

  “你怎么知道有人跟在后面?”柯绿华不理会他那些无用的讥讽,这些日子跟他相处下来,发现这李昶对着别人都是一副冷冰冰城府甚深的样子,唯独在她面前,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个惯坏了的任性孩子,好像这才是他的本性,而他已懒得在她面前掩藏。

  “我自然有法子知道。”他不再理她,策马疾行,途经此间一个较大的市镇时,李昶另外买了一匹马和一些衣物用品,他让柯绿华骑上那匹马,对她道:“我们得加快脚程,否则就要被人追上啦。”

  柯绿华一点也没感到有人追在后面,不过现在自己单独有了一匹马,她只要找准机会,就可以摆脱李昶了。她用尽全力才掩住眼里的欣喜神色,非常配合地跟着李昶向西北方向狂奔。

  几天之后,身上经血停了,她开始盼着能洗个澡。这日天黑前他们在傍水处歇马,趁着李昶去打猎野味时,她跳进水浅处,迅速除下衣物,洗净头发和身上肌肤,正打算上岸,猛地里脚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好像什么东西狠狠地夹住了脚趾头,她第一个念头是被蛇咬了一口,她吓得尖声惊叫,三步两步跑上岸。

  李昶听见她的尖叫,从树林里疾冲出来,手里还提着刚刚打到的一只山鸡,边跑边大声道:“你还好么?”

  “蛇,李昶,水里有蛇啊!”柯绿华抱着自己的脚,李昶凑过来,见她细白的脚趾上一点红印,微微破了皮。她还不知道这水蛇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她即使知道如何解蛇毒,可这会儿又有谁会给自己配药?柯绿华心中惶急,几乎要流下泪来,李昶见她如此惊慌,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没事的,不是蛇。”

  “不是么?”柯绿华困惑地抬眼望着他。

  “是螃蟹,夹了你一下而已,你肯定踩到它啦。”李昶伸手揉着她脚趾被夹处,本来只是想安慰她一下,哪知掌心接触到的肌肤细腻嫩滑,一双雪白的细足柔若无骨,他心中一动,看着柯绿华,这才发现她身上衣服全湿了,浑身曲线尽显,粉嫩的胸部在衣衫下清清楚楚。

  柯绿华感到李昶目光中的异样,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收紧,这种信号她现在已经懂了,连忙低下头回避他的注视,看见自己居然衣衫不整地被他搂在怀里,不啻是开门揖盗,她身子一动,就想挣脱他的怀抱。

  李昶却已经松开她站起身,拎过自己打的那只山鸡,对柯绿华道:“你想不想吃了那只螃蟹,给你的脚丫报仇?”

  他的声音又恢复到柯绿华初识他时那样的冷漠自持,她心里的惶恐慢慢消散,紧绷的肌肉轻松下来,好半天才道:“吃螃蟹?你下水去摸么?”哼哼,最好螃蟹也狠狠地夹他一下!

  李昶轻轻一笑。“我见过的螃蟹都是弄熟了盛在白玉盘子里,连壳子都被人剥好了,我只管动嘴去吃。不过,我倒是曾经听人说过有一种办法可以钓螃蟹,就象钓鱼一样。”他转身兴冲冲地冲到马鞍旁,拿出一段细绳,又在树林里找到一节粗树枝,拴到一起,奔到柯绿华身边,指着那只仍在喘气的山鸡道:“把鸡脖子剁下来给我。”

  柯绿华看他忙碌不停,脸上的神色就像小孩子第一次看见什么新奇玩物一样,刚刚他说吃螃蟹要用白玉盘子盛,那他这个刺客刽子手做得还真成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能供他那样奢华的生活?她怔怔地盯着他,及至听见他让自己剁鸡脖子,摇头冷笑道:“我不做你的帮凶,要剁你自己剁——你应该最擅长干这个啦?”

  “帮凶?”李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冷冷笑道:“这些天我打的野味,你倒是没少吃呢。善良的柯姑娘,把你假仁假义的那套收起来吧,那个只能让你稀里糊涂地上人家的当,啥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