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满月华
宁死不从?把事情搞大了……良兮怔了怔,她忘了古人的思想真的很“一根筋”。她一拍脑袋,眼前灵光一闪,说:“我早就知道了。虽然我也赞成跑路,但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时机。”
对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众人都保持怀疑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来良兮之前跟辰矣的你侬我侬,谁会觉得良兮心态好的这么不像话。
青婶支着双肩奇道:“为什么不是时机?”
良兮想也不想就说得头头是道:“因为圣旨还没到,抗旨是要杀头的,我怕万一皇帝怪罪下来会迁怒白府的。”
众人还没来得及思考良兮胸襟怎会如此博爱,门口吱嘎一声被拉开,白杨笑吟吟地站在外面,他把头一歪,很得意地说:“不愧是我家娘子,顾虑周到。”
他看向众人的时候,眼里分明有一道精光,像电光一闪。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更好地衔接上一章,前面加了一点点。(默默地)其实不回头看也可以。。。
良兮忧愤难当 真相突如其来(一)
良兮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本来就不擅于打圆场,何况在白杨面前谁也没有本事做和事老。他犀利的目光跟激光似的,照的良兮一个激灵。方才一干斗志昂扬的家伙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缩头缩脑钻进龟壳里,闷声不吭。虽然已经步入冬天了,但众人皆感叹外面明明阳光灿烂屋内怎的偏生分外寒烈。
白杨很平常地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还有良兮也是。”
“杨公子——”青婶正要解释,白杨又道:“青莲菩萨不必跟我隐瞒。我虽然出生官宦世家,但对江湖侠士一向敬重,特别看得起弱水门。”
“哼,杨公子说的是反话吧。”
弱水门这一组织虽然不是很庞大但深得民心,大有一呼百应之势。由于是反叛的组织,官府每年都要加派兵力镇压,而反叛和被反叛之间的关系总是越镇压越反抗,越反抗越镇压……因此双方都是相互看不对眼的。
良兮也不好讲话这时候她是没有话语权的,这权利一方掌握在白杨手上,一方掌握在青婶手上……好在白杨笑嘻嘻地道:“明人不做暗事,白杨不说反话。”
青婶沉吟半晌,道:“一切正如杨公子所想……”
“青莲菩萨……”
“无妨,杨公子不是外人。”
白杨笑了笑。
此话一出,众人皆用充满暧昧的眼神看向良兮,良兮望着天花板,作无语状。什么叫杨公子不是外人,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谁的内人?才几日时间,白杨就在他们面前树立了这么高的威信不说,难不成还收买了人心?
她哪里知道青婶有了避重就轻的法子,不仅将话题引到她和白杨的婚事上又想借这个时机探一探白杨的口风。
几日相处下来,青婶不再拿之前在白镇那种趋炎附势的姿态面对白杨,不管说话做事都是正常的状态,这样做也是试探他的性情。白杨起先也不说什么,等她提出要进去照顾良兮的时候却屡次被一口回绝。由此可见,白杨明明就知道她们想带良兮离去,所以才不让她进去照顾。
他也早就猜到良兮的身份,白镇上当机立断的否决或许还让他更加坚信良兮就是弱水门主后继者。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容易对付呢,外面一定都是官兵只要这里稍有动静就会闯进来。
一念及此,青婶更是爽朗笑道:“白府即将与弱水门结成亲家了,对我们弱水门来说真是万分荣幸的事呢。”
她这么一说就连良兮都渐渐听出点味道。无非是嘲讽似的说弱水门能因此受点白府的庇护之类的。一般来说,领导者和被领导者就是这点区别。如果不能把全组织的利益永远放在一位的话,那就永远也别想跟领导沾上点边。良兮顿时有些明白为什么平时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那么精明狠辣的青婶会有青莲菩萨这一尊称。
白杨不置可否,淡淡笑了过去,他说:“良兮随我出去一趟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离开京城。”
良兮怔了怔,不知道白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转而征求青婶的意思。却见青婶根本不想,只直接点头跟敷衍似的。
白杨看她那么久不动就自己过来拉她,边走边说:“你不是早就说闷坏了吗,还不快走。”良兮实在想不明白,这句怎么说也算是体己话,为什么从他嘴巴里蹦出来就带凶凶的、霸气十足。
相对来说,外头的空气真的很好。不用闻着紧张压迫的气息,真是不错。暖洋洋的小阳光洒在屋角,顺着一道道金灿灿的光线,良兮走出屋檐的时候,额上支着单手,一脸欣喜。
白杨抓着她胳膊的手很自然,自然得就像在表达吃饭睡觉一样。
白杨侧着头,看向她却像是在自言自语:“白天还是外面暖,多出来走走还是有益处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良兮当然知道这点小儿科的科学道理。她撇嘴笑,终于得到机会反驳白杨了,她怎么舍得错过:“对呀,也不知道这几天是谁硬要锁我在屋子里养伤的!”
白杨俨然一副诚心地模样:“不是弄影姑娘说的你要修养五日才能又蹦又跳的么?”
良兮沉下脸训斥他:“以后别人的话少听,你也要有点主见的好不好?”
这纯粹是开玩笑的话,良兮本来就是跟他闹着随意调侃下,谁知道白杨邪邪地一笑,更扩大了其中的玩笑意味,他郑重严谨地点头,换了只手搭在良兮肩上,凑近耳边亲昵地低语:“是了,以后除了良兮的话,我哪个姑娘的话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后面的话良兮已经没有听不见了。
她一只脚迈在大门之外一只脚刚刚抬起来,却像石化在门口一般全身僵硬动也动不了。
如果老天肯给她机会再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会先甩开白杨的爪子,再趁辰矣还没转身之前火速飞奔到他身后去蒙住他的眼睛,教他猜是谁。这么老套的游戏她却很喜欢玩,她喜欢幼稚的东西,因为她幼稚的时候父母双亲还健在……
可惜,都晚了,老天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辰矣转过身,脸上的震惊一闪而逝之后是一副了然,他抱手冲她淡淡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一帮官兵就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海,良兮仍在突如其来的错愕中。
她觉得她此生刚都不会忘记的是这一幕。不仅仅是辰矣转身离去的潇洒背影,他云淡风轻没有任何意味的笑容,镌刻在她脑子里更多的是那张憔悴的脸,他的一双眼睛怎么也找不到以前那种星星的光芒,鄂下冒出青色的胡渣,还有胸口多了一抹鲜艳刺眼的血红。
辰矣受伤了,良兮很头疼地想着。
可是他虽然捂着胸口走得很吃力却笑得那么灿烂,好像在祝福她找到新伴侣一样,让良兮觉得一片赤胆忠心像被丢在火坑里煮开了,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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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矣觉得浑身异常冰冷却又不断地在冒汗,本来是他走在前面的,但走着走着到后来就变成他跟着罗擎了,两人慢慢步至白府的时候,白杨请来的御医刚出来。
辰矣上前问了下良兮的情况,得知良兮休息几日即可无恙心中已卸了一大块石头,可是不知怎的手脚还是有点不踏实,等白府的门人进去通报的时候,他扶着墙砖在石阶上跺了两步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过了不一会,里面传来脚步声。
本来以为是那门人回话来了,一转头,先看见的却是白杨本人。
辰矣觉得好笑,白杨这人自负他是不止一次听说,这时候却亲自出门迎接他,除了白镇的那次是他让人通报的时候特地要求的,因为打着做笔买卖的旗号还能勉勉强强说的过去,这次他却怎么也想不通了。
白杨大笑道:“我想知道是不是好事成双啊,不知道我们上次商定的事情如何了?”
辰矣道:“我此番正是贺喜而来,怎么能不带贺礼呢?”
听了他的话,白杨眼中大放光芒,仰头大笑。他们俩说的话听上去很简单,但最重要的是商定的是什么事情,他们却都不提及。
白杨拱手说:“既然是客就请进里面来。”
辰矣不多加推辞:“好。”
白杨一见他身后换了个人,奇道:“之前那个侍从……”
辰矣的脚步停滞了下:“回乡去了。”
白杨会意。
一路过了几个庭院左左右右拐了众多回廊这才进了厅堂。白府很壮观很美,用亭台楼阁、玉宇琼楼来形容亦不算为过,但辰矣却没有心思在欣赏上面。
他转了转周围,开门见山地问道:“良兮……”
白杨回答得更是不含糊:“你问我家娘子?已经没事了,在闺房里歇着,青婶和几个朋友也都在一边玩着乐着。她不能下床,不然教她出来好好谢过你。”
“谢什么。”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白杨这么霸道地直接把良兮占为己有,辰矣并不放在心上,很客套地答了一声。
白杨却依旧不含糊:“虽然良兮身子不是很娇贵,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身份高贵的安德郡主了,还是该多谢你送她来京城……皇上圣旨已下,离婚期也不远了,还好没有什么万一,不然耽搁了时辰只怕皇上又会怪罪下来……”
他说的话大有对皇上大不敬的意味,但辰矣已经顾上那么多了,他呆愣在座位上,耳朵里一直回荡着“安德郡主”这几个字,跟七八月扰人的蚊子似的嗡嗡作响。
佣人递上茶来,清香扑鼻,辰矣伸去接的手一抖,茶水一荡漾出些许在手指上,却不觉得烫手。
白杨坐在对面,笑着,扬手拍了拍他:“怎么了?”
辰矣方才回过神,神情迟滞:“没事,我有事先告辞了。”
“嗯哼。”白杨的脊背依靠在椅子上,他把手一伸,道“贺礼呢?”
罗擎诧异,他自问走南闯北征战沙场多年见识广遍却真没见过那么明目张胆伸手要贺礼的人,距离大婚之日分明还有十几个昼夜而眼前之人又还是富甲天下的白府大少,这情况若是说出去天下有几人会信?
罗擎只能在腹中深深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杨公子也是有家世地位的人,何况既要大婚怎么还要做这等事?”
白杨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干你何事?”
辰矣笑了一笑,面子上虽然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很诚恳地道:“这件事我还要回去多加探查一番,贺礼容后再送来不迟。”
白杨还就倔上来了,起身搭着两只胳膊靠在门上压着辰矣开门的手心,他笑着说:“嘿嘿,我亲自去门口请你进来,又叫仆人倒茶送水的……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上哪找你去?”
别看白杨整天嘻嘻哈哈的笑惨了,事实上,白杨顾虑好周到的。
眼见他阻了去路,罗擎大骇,暗自握住了乌黑发亮的刀。
辰矣脸色有微妙的苍白,他抿了抿唇:“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叫我如何信你?”
辰矣一叹:“不要说白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我真不相信你没有派人查我的底。”
白杨点头:“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要说查起来还真是伤脑筋。”
辰矣道:“那我可以走了?”
白杨侧了个身。
临出门,辰矣又停住身子,他淡淡地说了句:“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待她,你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总归不要叫她受苦。”
白杨笑笑说:“你放心,白府上下侍从婢女都不会少。”言外之意就是他有能力护白府周全。
“如果有需要的话,大可以来找我,也许还是有用的。”留下这么一句话,辰矣果然就放心很多地离去了。
罗擎默默在侧,辰矣的事情他大多都是知道的,只是上次他在竹屋没有跟着辰矣便不晓得他和白杨谈妥的是什么。听着辰矣和白杨的对话感觉心里烦闷,他不知道辰矣那句“你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到底什么意思,什么算是大逆不道的事?他自己觉得大逆不道大抵便是背信弃义、对主不忠,而辰矣自然犯不着这些,于是他想来想去都不得结果却又不能说出来,心中着实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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