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满月华
白杨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是微微上扬,而漆黑的眼眸目光淡淡。至于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不说话,良兮也无迹可寻,然而这等场面无疑是满足了良兮作为女人的虚荣心。
良兮忽然感到一丝慌张。
她想到过往的种种,虽然都是现代的事情好像很久远,但细细想来却都是她的真性情。
脑子里闪出一幅幅画面,最终定格。当对方从鳄鱼皮夹里拿出一张金卡的时候,良兮再次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好,我跟你……”
这都跟噩梦一样,牵扯到的是她最初决定背负可耻名声的开始。
别人都说良兮你一定要出卖色相去换这样苟且的生活吗?起初就连她最好的朋友小羊也猜不透,到小羊明白了这是一段很久远的路程,小羊十分认真地说,良兮,佛说因果报应,一定有你选择这条路的原因。
良兮一直都捉摸不清楚小羊所谓的原因。
“就算只是我的小妾一样可以锦衣玉食,不必风餐露宿,也不会受苦。”
“安良兮,我了解你,比你自己了解得还要深……”
猛地回过神来,是白杨低沉别具魅力的嗓音,可他明明已经放开她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去了。如此清晰,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渐渐地,一种恐惧油然而生,良兮急忙刹住脑子里翻涌的思绪。
只听白杨踏着轻慢的步子,英挺的身子再次站在她跟前。白杨执起她的手,嘴角轻扬的笑意更浓:“今日在此跟诸位证实一件事。”
“圣上英明……”白杨朝天拱了拱手,把接下来的话都赋上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天威,“赐杨某婚事。这位便是圣旨上提及的安德郡主,杨某的爱妻。”
良兮怔了怔,好久才缓回神,也许之前还是有淡淡的感动和莫名兴奋,但最后被这句“杨某的爱妻”给雷住了。他把她当爱妻,那又置宣裴于何地?白杨是那么会装,方才还装孙子来着,此时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戏。良兮忽然又觉得有股闷闷的憋气涌上来。
作为具有现代先进思想的女性,良兮怎么会为一个平常男人而烦闷,可是她心底还是有些烦躁。她脑子里有反反复复在忆起白杨的告白。即便是她半途穿越而来也听了数次白杨“由衷的告白”,本来也不觉得他是认真的,可是此时此地此刻却越来越往牛角里去钻,越来越觉得酸涩。
她真想往白杨月华的鹅黄袍子上踹一脚。
凭着一张无害的俊逸面容,就在这里大放妖言,蛊惑百姓。当然坐在这里的不止是平常百姓,还有许多达官贵人。在听到白杨“特地”出来证实喜讯,小贵人们——说穿了就是跟白杨一样不愁吃穿用度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都纷纷鞠躬致礼表示祝贺。
该死的白杨!她怎么会摊上这么个伪君子呢!良兮忽然想起跟白杨到此的原因,于是很不耐烦地补上一句:“甭说了,赶快跟我去楼上,辰矣那事还没说完呢!”
正拱手跟诸位小贵人一一以礼回谢的白杨,身子骨一僵,然后慢慢地转过来,然后铁青着一张脸,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抚额道:“娘子,他欺你至此,你却还想着他……”
表面上看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实则不怎么的,盘旋而上的楼梯十分不稳,良兮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幸好及时抓住两旁的扶手。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辰矣的那段放下章去了。。。
自从实习之后好久没写那么多了,一直写下来写得畅快淋漓啊,诶,都是靠榜单压出来的。
还有那啥,我发现大家都好精的,半章的好多人都不屑看。。。于是微微默默献上整章然后,爬走。。。
良兮忧愤难当 真相突如其来(三)
良兮克制了很久才彻底按捺住从心底里冒起的那个要抽白杨两个耳光的冲动。
她斜着眼睛怒视白杨。见他施施然地关上门,还仔细地插上门拴。
良兮怒道:“大白天的,你关上门做什么?”
白杨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不满,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娘子说我想做什么?”
倏地一下脸颊火热起来。
这棵白杨又这样叫唤她,想到方才楼下众小贵人带着嘲讽的肆意笑声,就已经让她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良兮张嘴就愤懑地大吼:“臭白杨,你娘子娘子的少说几句,会死吗?”
白杨扑哧笑一下出声:“回娘子的话,会死的。”
良兮蹙眉:“你真有本事。别人是人前人后的换副嘴脸,你倒好,京城和白镇之间来个形象颠覆,名利富贵你都有了,你这样装模作样到底还图个啥?”
白杨抬起头略微认真地看着他:“我要是说我什么都不图,你信吗?”
“你真当我傻的啊?”良兮不答反问,眼里冒着炽焰。
白杨凝望着她的脸,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在汹涌,灼灼地燃烧着释放出热烈:“相比之下,你是喜欢听我说这个还是听我说辰矣在哪里?”
良兮没有丝毫犹豫:“辰矣在哪里?”
白杨的眉间有不易察觉地一颤,他弯下身子整了整衣襟上沾着的朝露,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脸邪魅,凌空一翻,衣袂飘扬,人已经坐在圆角桌边,与良兮隔着一层珠帘。
“当然啦,与其说他被那些官兵带去哪里还不如说是辰矣带那些官兵去了哪里比较妥当。你自己也见着了,他脸上哪有一丝不情不愿?”
良兮额头的经脉一紧,心头有一股不安涌上来:“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难道一定要人拿刀枪的才算是逼你!”
“哼……”他根本不屑口舌之争,因为事实摆在那,良兮这也只是图一时心安罢了。珠帘下的脸有微弱斑驳的光线反映,晦暗不明,良兮却可以想象出他嗤之以鼻的得意神态。
良兮按了按额角,哪里抽筋的跳动让她脑子动得有点吃力,很暴力地扒开珠帘粗俗地站在白杨跟前,用两手扭过他的脸,认认真真地问:“你就明说了,他到底去哪了?”
珠帘哗啦啦地摇晃着,原本大珠小珠磨切的声音听着该是很悦耳,此刻却搅得人心烦。
良兮常年在阳光暴晒下的脸因为生气起来红扑扑的,粗糙的皮肤在背光的地方看显得昏黄,上次摔伤因为不好好吃药人也清瘦了很多,于是整个人真的愈发显得憔悴。
但是这一分憔悴都是为了那个小子。
她原本是很有朝气很单纯的小姑娘喜欢他喜欢得很执着;如今她不喜欢他了模样也真的不算好看,和宣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拟的。
白杨仔细地把她着急的模样都记下来。他要等,等到什么时候这张脸上再次出现这种表情,固执得要命的姑娘到时候出现这张表情却是为他。
安良兮曾经为了他的一句话在白镇的小溪找一只他做了标记的小蟹,在沙子里种白菜萝卜。
当然,他一直没有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那只河蟹上做过标记,就算沙地里真的长出白菜萝卜他那时候只是一句戏言,也不会真的傻到会娶她。
只是觉得有趣常常去看她做傻事,然后因为她的执着和认真慢慢对她改变了看法。
不愧是弱水门的继承人啊,光是这一份决心以及追求心中所爱的勇气就让他彻底肯定她的身份。
这个姑娘,看着很傻,可是对所爱认真起来却使他很热烈地想要得到。
酒驿的掌柜一看就是个无妻的面相还对良兮岌岌觊觎,跑到跟前去说了一句他的坏话,良兮便赌气不再去他那里买酒。
在白镇发生的那一切往事看似都很单纯,但事实他是故意接近她的。
白杨在心里叹了叹,娶宣裴也只是故意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安良兮肩负责任却还能活得那么轻松,他还有辰矣谁不是带着私心利益活着的?
此刻良兮近在咫尺,伸一伸手就能全部包下。她的神情有些熟悉,一如他娶宣裴的那一晚,她带着这样的表情在白府大门站了很久,最后是被卓延拖走的。
她傻愣愣的,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嘴唇被咬红得跟什么似的。
那时候夜风吹的他很惬意,他很想笑。这时候,珠帘的脆响渐渐弱下去,他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心底越来越愤怒。
良兮见他这么久了都不说话,以为他又在耍什么把戏,不耐烦地一字一句重复道:“辰矣他……”
“你想知道不会自己找吗?”
“呃?”良兮有点懵了。
白杨的眼睛发红:“你把我的手下当什么?他们也是浴血奋战的兵士,为了你一句想知道就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去大费周章吗?”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良兮被吓得一跳:“你这算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知道辰矣的消息我才来问你的吗?”
“我说的你都信吗?”
“你这话问的好奇怪,我不相信你难道还会问你吗?”
“那我告诉你,辰矣是宫里的人,他的行动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自由,你懂这个意思吗?”
良兮想着白杨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便道:“我知道,他就是……宫里逃出来的那个侍卫……”
“那是罗擎。榜上贴的侍卫是罗擎,辰矣,他是……骗你的。”
良兮浑身一震,道:“他是什么?”
“你知道的,当今圣上老而得子,其时举国欢腾,世人皆盼其有能力治国管理天下,却不知皇子无志于此,而且还偷偷溜出宫来……”
良兮隐隐有种不好的想法油然而出,撑死嘴硬道:“这与辰矣有何关系?”
“圣上喜得一子龙颜盛悦,赐这位皇子一字,辰。”
良兮的身子一颤:“还有呢?”
白杨细细数来:“他一定也知道你的身份了,却不跟你如实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谁说他知道的?”
“习武之人听觉等自当十分敏锐怎会察觉不到木景和木姚的气息异常,如果他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怎么会对你随意带上木景木姚兄妹之事不闻不问?”
“这……”这话说到良兮心坎去了。
当初她确实有这疑问,也和青婶商量了怎么让辰矣接受,可结果他连问都没问。
人太聪明了就会犯傻。
“他以为这样就能欺瞒过去了?想法也太天真了。”
就让白杨在那做一番得意的解释她良兮就是沉默不语。
倒不是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连穿越这档子破事都能瞬间接受,何况只是一个身份。但想到对方竟然就是辰矣的时候,心里一揪,脑充血似的,眼前一黑,竟然有种昏昏沉沉、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他一定不全是安着好心的,否则为什么要隐瞒。
白杨扶住她。
一双手带着灼热的温度。
却让良兮浑身打了一个战栗,哆嗦了下,僵直着身子。她相信白杨不会在这方面骗她的,也没有那个必要。
“还想听我派人跟踪他知道些什么吗?”
良兮往后靠了靠,淡淡道:“还有什么一股脑儿都说了吧。”
“好。”白杨跟着扶她走至桌边,待她坐下来了,才缓缓道,“当日辰矣和罗擎被我撵出白府以后……就去了京城最奢华的春香楼。”
良兮费力地抓住桌沿这才使身子不歪不斜维持着端端正正毫无所谓的样子。
白杨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男人想不开除了喝酒就是去逛窑子。”
但是春香楼的姑娘不是一般姑娘,以花魁排下来,依次都是达官贵人在背后撑着,自然在气度涵养方面更显上乘,论才艺学识也不是常人能及,因而一般客人都会招架不住。
可是,这样看来,这里的姑娘跟朝廷跟官服也有莫大的联系。
便说上次接待辰矣的姑娘便是这里的头牌之一。她背后的自不是常人,正是宫中殿前侍卫总管正为正大人。
本身侍卫总管并不算是很高的官位,但偏偏正为是三朝元老大臣之后又是武学奇才,几次保驾成功颇受皇帝老儿赏识,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不知什么时候白杨走到了窗边,珠帘被拉到两侧,停顿的间隙良兮见他望了望天。
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