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套了进去。
  “夫人,您这是……”
  “明珠,这是我的心意。我不能好好的疼去病,就只好把这份心疼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这些天我与你相处,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卫少儿轻轻磨擦明珠年轻的手背,“请你,代我好好爱他。”
  霎时间,一股暖流与无奈涌上明珠的心头。
  明珠与卫少儿手挽着手,闲步在怒盛的杜鹃丛中。远处霍去病的身影突然出现,他与一个女子并行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卫少儿的步子惯性停住,转头就要跑。明珠哭笑不得,使劲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掉,两人牵扯间隐隐的竟听到衣服咝咝脱线的声音。霍去病这时已经向同行的女子行了告辞礼,朝这边过来。卫少儿看见了就松了劲,赶忙的整好衣服,规规矩矩的站立在明珠前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霍去病朝卫少儿俯首作辑,道声安好,她也就点点头,眼睛却一直不敢直视他。
  “母亲近些天常常入宫?”
  “嗯”
  “姨母孤单,母亲多来探探是好的,也不要过于繁常,累了姨母清静。”
  “是。”
  “我有话要对明珠说,外面天凉,母亲先回吧。”
  “好。”
  卫少儿顺从的回身,头也不敢抬一下,明珠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等到卫少儿走得远了,霍去病才缓缓的拉起明珠的手,明珠不高兴的甩开:“哪有这样对待母亲的?你们不像是儿子和母亲,反倒像是父亲和女儿。”
  “怎么这么大的火?许多事情你不清楚就不能妄下结论。我母亲性子过于任意妄为,给她点约束是必需的。”
  “任意妄为?那是不是应该找人来管一管最任意妄为的你才是正道。詹士夫人那么心疼你,你这么对她她该有多么心凉?”他的手伸过来又被她甩掉。
  他背起手,浓眉紧皱:“许久不见,你就只会对我说这些吗?”
  不是的,刚才突见他,她的心都要高兴成一朵杜鹃花了。
  他顿了顿,脸上缓下来:“不几天我就要起程去南方,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不要委屈自己,尽管和姨母或者舅舅说。”
  两人静静站立,他在等她说些什么,她却在等他再说些什么。最后,霍去病还是回头朝未央宫去了。
  “保重。”她说。
  他回头看她一眼,未发一话。
  卫子夫一人单坐于中厅擦拭瑶琴,明珠进来看不见卫少儿很是奇怪。
  “詹士夫人呢?”
  卫子夫笑道:“今日说是见了去病,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咧嘴笑着回家去了。”
  “高兴就回家?”
  “定是去病今日对她多说了几句话,把她乐坏了。说是去病叫她不扰我的清静她就回家了。在这方面,姐姐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明珠思绪满心,她刚刚还当霍去病是不够好,不想到原来卫少儿已经是很满足了。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原来她真的如他所说的不清楚,不知道事情的起点在哪里就妄下了结论。
  “皇后是要抚琴吗?”
  卫子夫莞尔一笑:“许久没碰了,都布满了尘土。”她手指轻拂,几声铮铮玉击般的琴音从她指尖划出,“明珠,那日看你画像也勾起了我的感觉,想起来我卫子夫也是有一技之长的。这些天一直技痒,忍不住把它拿出来把玩一番。你想听我弹奏一曲吗?”
  “明珠何幸之有,能听皇后的弹奏。”
  “现在弹的一定没有不做皇后的时候弹得好了,我拂一曲给你听。”
  明珠点头,卫子夫双手压弦稍作思索,眼帘轻垂,续而启齿:
  “愁在旧日里,落花逐流水。
  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
  ……”
  清音婉转处,一滴泪珠从她的脸上悄然滑落。明珠也不禁为她黯然伤神,虽然她不曾说她的苦闷,但是她的心里也许并不比当年的陈皇后更好受。
  “……放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
  声已断,音未消。明珠怔怔,在这一段伤情中沉溺,回不了神。
  “当年,陈皇后以百金买得司马相如的这一曲长门赋,却始终都没有挽回皇上的心。而如今,卫氏的百金又能换回什么呢?皇上是何等坚决的人,幸既是幸,不幸既是不幸,仲卿不过是买一个知趣。”
  仲卿?那就是卫青了。百金?……宁乘。明珠恍然记起,是有宁乘这么一个人曾经向卫青献策,在卫门五侯兴旺而卫后却失宠的时候,赠予了武帝宠妃王夫人的母亲五百金,买得武帝的心宽。
  卫子夫伏在琴上抽泣:“琴还在,人到哪里去了。锦衣玉食,母仪天下又如何?人已不在了,不在了……”
  明珠上前挽住卫子夫的手,用锦帕拭净她的泪珠,“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卫子夫惊讶的抬头看明珠, “皇后不要高看了明珠,这话原不是我说的。”明珠稍稍抿一下嘴角想笑却终未笑出来,“皇后可要比陈皇后幸福。世间哪有永远的爱情,时间有几人能有虞姬的幸运可得一个项王。明珠以为,时间唯一能永远的情,鲜是爱情,而多是亲情。皇后有大将军,有霍去病,有卫长公主,还有您的据儿。皇后不是一个人的,皇后有着以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些才是永远的。”
  卫子夫用广袖遮了面:“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在你面前失态了。”净了泪,又换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你可勿要放心上。”
  “皇后若是苦,哭出来就是。压在心里更苦。您若还是把我当外人,我回避就是了。”
  明珠作势要走,卫子夫拉住她:“你这孩子,我若是把你当外人又怎会在你面前流露感情。何况,你是去病的心上人,自然就是卫家的人,我们是一家人。”说不了几句眼泪竟又滑了下来,明珠急忙坐下来好声安抚。
  明珠出门来,坐在扶栏上叹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愁。院子里的杜鹃花在一时间绚烂的叫人头晕,昏眩。明珠迷迷起眼睛朝未央宫的方向看,霍去病还在那里吗?是不是每一段爱情的过程都是由浓到淡,是不是每一个结局都是厌倦?他和她的结局是什么?项羽和虞姬,仰或武帝和卫后……
  杜鹃花丛的深处,一个女子行色匆匆,她是从卫子夫处出来。是上午的与霍去病同行的女子,不过当时隔的远,身段没有现在看得这么清楚。并且,她换了一身衣裳——白丝缎的蝉衣,丝缎质地如流水般垂下,杨柳细腰,身若无骨,衬出风流无数。明珠起身,那是一件再熟悉不过的衣裳,她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那年淮南王进贡来了上等的桑蚕丝,一共给了就那么一匹。母后只作了两件衣裳,一件给了王夫人,一件留了自己穿。……”
  卫后的那件如今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么她是……
  王夫人也看见了明珠,隔了一大片的杜鹃花,两个穿了同样布料同样款式衣裳的女人对视:一片花海缤纷,两席白衣如玉,侬芳流娇媚,我风华秀丽。许久,明珠行礼数,她作辑告辞。衣袖翩翩,如一团白鸟飞舞环绕在她的水肌柳骨周围,拥她离去。
  未曾近观,却彼此叹为观止。
  上午她去未央宫时还未穿这身衣裳,现在特地换了卫子夫送她的衣裳来见卫子夫,那么定是来示好的。卫青送了她母亲百金,她便来回礼拜访。但是明珠刚刚从卫子夫处出来并没有见到她。也就是说她来了,但没有进去。
  明珠回到房里,看见丁竹,拉过来如实一问。丁竹点头:“因为是晌午,皇后一贯有午睡的习惯,宫女们都没有侯着,只有我听见皇后弹琴才守在侧厅等吩咐。皇后琴技高超,我听了一会儿便入了神,回过神来出门叫换班的宫女,刚刚出去便看见王夫人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本还以为是没人传诵,王夫人不方便进厅,刚要过去请安,王夫人却独自言语起来。我那还敢上前,只管在后面等着。再过一会儿,她也没有入厅,径自的走了。”
  她听见了卫后的歌,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她不进,是止于同为女子的惺惺相惜?
  初春,卫后之子刘据被立为太子,时元狩元年。
  自明珠元旦节入宫到初夏日回到大将军府,武帝一次都未入过卫后的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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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一个勤快的作者(给自己一个板砖先),其实主要是平时想得太多,一出手总是觉得不好的地方太多,无从下手。像从头捋一遍吧,又没时间。
  后悔边写边发,早知道就应该一气写完了再发上来,大家都好受。我哭。盼望寒假到来……
  祝各位中秋快乐,恭喜发财!
  一个短篇,现代的,大家若是有兴趣可来看一看:
  jjwxc/onebook。php?novelid=136372

  第 14 章

  回到大将军府数日,明珠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开始在府里受重视。之前她不过是个食客,非仆非主,而如今别人看她的眼色显然已经把她当是大半个主人。卫子夫与霍去病对她的宠爱被人看在眼里不说,即使是平阳公主也越发的和颜悦色百般亲昵。她既是卫家的红人,就便是这长安城大半数人的红人。走到哪里都有人鞠躬屈膝,毕恭毕敬的叫一声明珠小姐。
  面子上越来越光鲜,里子里却越来越苦闷。霍去病走了三个月了,一方面明珠对他的思念越来越烈,另一方面她又对爱情的持久度开始迟疑。性情文雅,绝色倾城的卫子夫都逃不过的悲哀,她能如何避免?数月的相处下来,卫子夫的这份孤单她理解,她感受,竟如亲身经历一般。越是位尊处优,便越是孤冷。
  眼见明珠的眉头越皱越紧,燕青开始为她担心。
  在宫里最不缺的便是锦衣玉食,卫子夫为明珠作了许多衣裳,又赏了许多南方进贡来的丝缎。半年没有上过长安的街市,燕青借口拿丝缎替明珠作新的夏衣,带了明珠出去透透气。
  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烈日当头,白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像极了大汉的太平盛世,锦绣繁荣,这般繁荣让明珠想起了未央宫南侧的杜鹃花丛,绚烂斑驳,心烦意乱。
  马车里有备用的油纸伞,明珠下车时顺手拿了一把在头顶上撑开。人们似是未见过晴天撑雨伞的人物,不禁对明珠侧目:一把油伞当头,三尺长发垂腰,未挽发髻,不加修饰。衣裳款式素净没有花样,布料却是华缎俊丝。布店老板殷勤接待明珠,把她引入一件雅室,雅室又套雅室,隔壁传来爽声的对话和伙计的附和声。明珠和燕青在铺垫下坐下,店家细细盘问起想要得衣裳款样。拿出一本花册叫明珠挑选图样:长寿绣、信期绣、乘云绣……各式绣法一应俱全。虽没有明清时候的精致花巧,却有楚汉独具的大气。龙云纹,蟠凤纹妖娆的辉煌又朴拙,明珠看得爱不释手。
  店家循着明珠的眼光讨好:“这是我们店里绝活,不同于一般的辫子秀,是圈排锁绣,双排锁绣绢成。小姐好眼光,可愿意做一套?”
  明珠摇头:“我来做些家常衣裳,不需这些繁琐的花样。”
  正说着,雅室里间传来告辞声。明珠抬头看了一眼,正瞧见李敢同一个妇人从里面出来。
  “明珠小姐?”
  明珠站起身,又是惊喜又是慌乱,他没叫她珠儿,还是叫她明珠小姐。明珠点点头。
  李敢对身面的妇人说:“这便是明珠小姐。”妇人听了眼皮一抬闪过几丝不悦:“原来是冠军侯的未婚妻,失敬了。”
  未婚妻?明珠一愣。
  “这是我嫂嫂。”
  明珠客气的行个礼。
  妇人看了看明珠手里的花册,一撇嘴:“不过是锁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冲着店家说道:“人家卫将军府上的师傅手艺不知比这个强多少倍。小姐是穿惯了金丝银线,今天是借个口出来换换口味罢了,看你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在小姐面前显。”
  “我们府上没有作衣裳的师傅,卫将军一向清廉是众所周知。夫人说话可要尊重了。”燕青不高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夫人不安心在家,出来作这些花花衣裳可是穿给谁看?”
  李敢的哥哥早逝,嫂嫂守寡。燕青的这些话无非是说她不守贞节,说的李家的嫂嫂一阵脸青。
  明珠赶忙把燕青撤到身后:“嫂嫂出来就非是作衣裳给自己穿吗,我到瞧着是给李老将军添新衣来了。”
  她双眼一红不再作声,李敢也觉得这样闹僵很不妥,忙对明珠说:“我嫂嫂斯闹,叫小姐见怪了。小姐什么时候回将军府的,在宫里住的可习惯?”
  明珠客气的回答,两人扯东扯西拉些家常,最后提到画像的事情。李敢鞠一个躬:“近来老父闲暇在家,李敢倒是想替父亲向明珠小姐求一张画像。”
  “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