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偃武
分明昨晚还像个幼兽依恋母兽一般,蜷在他的怀里,分明刚才还对他毫无防备的笑。但是他们两个人已经被御驾越拉越远,远到师丹自己都模糊起来,只留下一个遥远的印象,阳光洒在公子府前,偃武站在台阶上直直的看着自己,而什么国舅什么夫人都融为背景,只有他的身影照耀在阳光里越拉越小。
之后的一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他好久没有看到少年,逐渐听闻了一些宫里宫外的谣言,有一些生气,有时候斜倚在床榻上发呆,桂姑姑默不吭声的伺候他,能一呆一天。他赏赐给公子各种东西,越来越多的赏,但是依然没有见到他,他好像是在故意躲着他。有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有一天,他忽然起身要太监传旨,宣公子进宫,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知道那不是谣言,那是自己的心境,他待他确实“不一样”。
但是,偃武见了他还是对他极其冷淡,好像是能不见就不见,即使见了也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态度跟以前大相径庭,俨然像一座冰山一样。
饶他如此,师丹也不怪他,反而比以前待他还要好,各种赏赐各种恩典,源源不断的进了公子府。
国舅每次都脸色难看,但还是不得不收。
终于,在一次秋猎上,他还记得天有点冷,秋风猎猎,当着众多将军大臣,王孙贵族的面,师丹亲自捧着一把古铜花身的宝剑,送与偃武,众大臣或捻须微笑或不屑一顾,表情各异,而偃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跪在地上,从齿缝里挤出几句谢恩的话。
就是那一天晚上。。。。。。他又把偃武宣了来,抱在怀里,翻过身,轻柔的压在身下,那个少年强忍着眼泪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然而并没有反抗,或许他知道终有这么一天。
师丹抚摸着少年的背,亲着他僵直的身体,看到少年隐忍的皱眉,便心疼的把手指放在他的嘴里,让他咬着。。。。。。然后把自己送了进去。。。。。。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但是已经停不下来——他已经入了魔障了。
半夜少年又烧了起来,他把他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猜想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只好传了太医,一顿折腾,又是喝药又是冷敷,师丹忙前忙后,却觉得开心,仿佛回到那个他俩最亲密的晚上似的。
正文 第 8 章
当师丹正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时,怀里的偃武突然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师丹拿开他挡着脸的手,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偃武抽回自己的手又挡住脸,翻了个身。师丹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才想起问他,然而开口声音嘶哑的吓人。
“你怎么了”
这一句话好像触痛了偃武似的,原本已经不流的眼泪,又刷的一下无声的湿了一脸,从师丹这里只能看到遮着的下半张脸紧咬了咬牙,眼泪像泉水似的顺着脸颊流下。半天之后,好像不敢不说似的挤出两个字:“胃疼。”
师丹下了床亲自去熬粥,他发现自己不敢面对他,这一刻他觉得心很虚,好像遗失了什么一样,所以只好半夜里逃了出来,对着小小的粥炉子发呆,桂姑姑在旁边毕恭毕敬的伺候御驾,看着素氏王身上只穿单薄的亵衣,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次,又是师丹亲手喂他吃,他已经不哭了,大概是哭累了,眼睛也肿肿的,躺在师丹怀里,也只是闭着眼,师丹把勺子放到他嘴上就张嘴吃一口。他就是这样奇怪胃疼了只吃粥。仿佛粥可以止痛。
他闭着眼睛,反而让师丹安心大胆的去看他,他一开始还是带点抗拒的闭着眼睛,结果竟然幽幽的睡了过去,脸一歪就蹭着师丹的胸口。
师丹睁开眼睛,这些就变成陈年往事,
想起上次醒来为什么泪流满面,原来不是那梦中的事情不好,而是醒来后与梦中相差太远。
对比现在这副情形,上体□所有被偃武触碰过的地方都尖锐的疼起来,针扎一样,仿佛提醒他现在如何不堪,偃武要杀他,早就恨不得他死,还强上他。。。。。。而他还没怎么反抗。。。。。。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偃武一情,就像一场不分对象的泛滥母爱,是个笑话!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体渐渐发冷,心也跟着冷下去。
从那之后,师丹像是突然变回在被囚禁时的样子,不说话,也不怎么动,上了饭就吃几口,不上饭就自己坐着,宫人们说不上他是正常了,还是不正常了,倒是公子偃武有些奇怪,时不时跑来这里,但时常是恶狠狠的来了又恶狠狠的走了。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偃武天天对着他这样一张脸,他居然也没遭什么罪。
宫人们开始议论纷纷,百姓也不安起来,就像一个鬼故事,往下就要出大事了,听的人都缩好了脖子,可这个大事迟迟不来,前朝的百官战战兢兢,而跟随偃武的将军们却是明白偃武的心性,也见过他杀人的摸样的,同时对于师丹他们也有厌恶和愤恨,所以倒是好整以暇的期待着。
果然,没多久圣旨终于下来了。
正文 第 9 章
圣旨一下,道师丹不杀不囚,贬为公子,赐公子府。
话说这公子,是各国皇子宗室子才有资格封的,是一种衔位,极少的大臣之子也可以封公子,公子偃武把素氏驻马合为一国,国号仍用驻马,算是吞没了素氏,自己称王,原来的公子现在成了驻马国国王,原来的降君却封做公子。
师丹被迁到原来偃武住的公子府,这还是当时自己赏他住的地方,原来给的时候就有些老旧,现在更显残破,他们俩现在整个掉了个个,让别人听说了,不免觉得意味深长发人深省,只有师丹自己知道不一样的。这种给予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师丹住进去后,万众瞩目的下一步迟迟没有进行,偃武连看都没去看他,倒是他自己整天闲等着,耗费着时日,连目的都没有,宫人们觉得以前的师丹是一塑佛烟飘渺里的雕像,现在这座雕像连佛烟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发着冷寂的光。脱离了帝坐的光圈和束缚,他不过是个略显寂寞的人。
这一天出了件事,准确的说是出了两件事:先后有两个人来访公子府。师丹虽不是明着囚禁,却也相差不远,活动范围只在府内,有风有月亮的时候,不改原来的死性仍要喝酒喝到微醺,不吃一口饭。
那天下午师丹又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喝酒,他的背影映着夕阳,对面是矮矮的院墙,矮墙下尽是些素氏花,有黄色有紫色,但是因为不是素氏花生长的时节的缘故,这些花颜色黯淡,枝叶干枯。勉强随着风摇摇晃晃,像是枯黄的芦苇似的。
师丹以前向来是典正肃穆高高在上的样子,即便是现在沦落了,宫人们也不太敢跟他搭讪,也不敢劝,只由着他自己越喝越多。
宫人们只看见他喝酒时也挺得端正的脊背,像是永远一丝不乱,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师丹背后走来一个人,从影子可以看出来是个有些年纪的女子,那人说:“喝太多酒,可不好,要伤胃的。”
师丹有些眩晕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只晕晕乎乎的转过头,那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轻轻的伸手摸上头,说:“怎么会成这样”被抚摸着头的师丹,像小孩子一样愣愣的,皱着鼻头,欲泣似地说:“奶母”
这女人便是桂姑姑,自从被士兵倒戈囚起后,就没见过。桂姑姑拿下他的杯子,,给微醺的他擦干净了手,又摸了摸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脚,师丹举着手给她摸,呆呆的像是肚皮向上由着人摆弄的小猫似地,显得十分幼齿。
桂姑姑说:“这么凉还在外面呆着,看着给风吹得,你几岁了。”师丹听了低下了头,因为微醺的缘故,显得有点委屈,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桂姑姑面前他就像是还没即位那时一样,不那么完美,有点怯懦,做了错事害怕大人骂。
性格安静,心眼好,爱养受了伤的或是没人要的小动物,小猫小狗的一堆,有时大人们嫌那些东西脏兮兮的又太普通,配不上他,就给扔出去,师丹再偷偷跑出去捡回来。
桂姑姑又摸了摸他说:“许多天不见,你竟然瘦了这么多,早知道有今天,我就是死也不能让那小子近你的身,唉,谁知道你一颗傻实心眼,怎么竟会变成这样!”
听了这话,原本仰头看着她的孩子,迷茫的眼神逐渐湿润,裂了嘴,竟然在他怀里抽噎起来。
桂姑姑叹一口气知道他是醉了,不然不会如此。扶他进了屋,喝了醒酒的茶,他逐渐清醒过来,不一会看到桂姑姑在自己身边,很诧异,扶着自己的额头问,:“奶母,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也被囚起来了么。”口气倒还算镇定。
桂姑姑恭敬地回答:“老奴也不知,老奴本来一直被监禁着,外面的一切都不知道,直到今天突然几个士兵把老奴送到这里说什么以后还是老奴来伺候‘公子’,老奴才知道原来已经改天换地,那小贼居然这么快就攻进城,还把大王囚禁于此。。。。。。”
偃武听着这些,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对能看到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奶母显出一丝愉悦。除此之外还是那个端庄巍峨的“大王”。
桂姑姑是他的奶母,一直照料他,和别人不一样,她没丈夫没孩子,把他当个儿子一样的养,及至师丹年纪大了,也不走,以前还曾开玩笑说要伺候师丹的儿子,下一代的王储。
师丹想到这些,心里有点堵,幽幽的说:“委屈奶母了,是儿子不孝,不能让奶母享几天清福,反而跟着受罪。以后在这府里,若能熬下去算好,若要有什么事,我无论如何会想办法保奶母周全的。”
桂姑姑被他几句话几乎勾下眼泪,刚想开口,就听到外面庭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说:“呦,我这是赶上什么了,怎么一把眼泪的。”
刚说完,人就进了室内,旁边人立马跪下行礼,一拨一拨的喊着:“跪请椒太夫人金安。”
椒太夫人就是椒夫人,偃武称帝后,十分尊崇她和国舅,国舅如今在朝上掌握大权,手握兵马,说一不二,算是彻底扬眉吐气,而这位椒夫人才30多岁已经被封为皇太贵妃,大家喊他椒太夫人。
师丹见她来很诧异,原来他们寄住素氏的时候,他也见过这位夫人几次,只记得她和国舅是偃武仅剩的两个可依靠的人,比起国舅对偃武算是温柔,容貌也算秀丽,然而总是低着头,不看人,爱掉泪,怯怯的样子。
没想到她竟会来,师丹倒有些始料未及,再看她她已经俨然换了个样子,虽然还是娇弱的样子,但是早已一扫羞怯之气。华衣彩服,珠宝参差。衣服和首饰把她衬得很高贵。
正文 第 10 章
桂姑姑见她来早收了眼泪,觉得很诡异,看了看师丹,他全无反应。 他从刚才醒了酒之后就是这个样子,即使见了奶母也是一幅麻木不仁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因为一句话,钻到奶母怀里红着眼睛抽抽搭搭的人不是他似地。桂姑姑觉得很忧心。
这位椒太夫人倒也不显局促,当一个人处于弱势的时候,才会怕,害怕的心理使人局促。而现在今非昔比,师丹在他的脚底下,她高兴了可以把它踩死,当然也可以温柔以对,
她环顾四周,说:“这房子已经多年未修葺,还有很多鼠虫,柱子的漆也掉了,殿下住在这里真是受委屈。”她很奇怪,跟聊天似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仿佛在找话说。难道她是来忆苦思甜,或者是,她看师丹被打入自己原先住的地方,来看看解气?但是挺口气也不像。师丹脸上没什么表情。
桂姑姑给他们端来了茶,椒太夫人坐下打开茶碗盖,皱皱眉说:“这些东西如何入口,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也太过了。”
师丹慢慢吹着茶说:“没什么入口不入口的,习惯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感觉女人看着他静了一下,然后轻笑着说:“那怎么行,幸好我随身带着些好茶,咱们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品茶可好,我记得后院好像种着几株花草,很不错。”
不等别人说话,回身就命令人沏茶摆果碟,在后院正对着的后厅摆上矮桌坐墩。
她这样热忱倒越来越叫人一头雾水,不仅师丹这次连伺候的下人也有点奇怪。但仍然利索的收拾了后厅。
阳的颜色已经很浓了,照耀着矮矮的有些颓废的泥墙,遍撒柔和浓重的光彩,时不时有凉风吹进正对矮墙的后厅吹的檐下的风铃轻轻作响,紫色黄色红色的素氏花也随着节奏飘摇,却不是那种鲜艳的颜色,而是仿佛夕阳般的被模糊后的色彩,有点迷离,有点雾失楼台般的,是最后的颜色。映着成套的干净的白色细瓷茶盅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