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状元
三、胡笳十八拍 第七十九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上)
“明日太液池前举宴,依照国宴标准为夜郎的玉龙王子送行。着礼部依例报办。退朝。”
“退朝!”山呼之声,响彻曙光照耀下的金殿。
礼毕,群臣纷纷走出大殿,步行到午门转到各部各府,准备处理一天的公事。梁振业平时总是在殿外等着李宛一起,边走边讨论下今天的朝政,或约下傍晚一起到哪里吃饭。但今日,他脚下略停了一下,有些踌躇。瞥眼瞧见离他不过四五丈远人群里的那个文秀身影,不禁脸上一红,又向前走去。总有个明媚动人的少女,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而这少女要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反而会手足无措,生怕唐突了佳人。
倒是一旁的马天赐有些奇怪,他道:“大哥,怎么今天你不等李大哥一起走了?”
梁振业道:“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唉,大哥,你倒是等等……”天赐拉住他的手腕,梁振业不听,反而走得更快,天赐只得说道:“什么事这么急,李大哥,你倒是说说看。”
只听到身后清亮悦耳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知,梁大哥这么急自然是要事,你快放开他吧。”回头一看,正是一身绛红官服、嘴边含笑的婉贞。
婉贞拢袖作揖道:“只是想就前日之事向梁大哥道谢而已,梁大哥要是有事就请先去忙吧。”
梁振业见她还是那般洒脱自在,一身官服更衬得脸色明艳,美丽不可方物,这身气度风华岂是寻常女子能有?心中赞叹,反而平静下来。道:“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这话既像回答了她的道谢,又为刚才的匆忙开脱。既而又关切地问道:“你可好些了?以后要多加小
婉贞答道:“不妨事。只是有些中暑。家兄以命我喝了一整天的药。”不但如此,李昭还不准婉贞再缚厚纱带。他从扬州带回了罕见地冰纱天蚕丝,让德云做成贴身的背心给她穿。这冰纱天蚕丝又轻又薄,夏天贴身穿着清爽透气,即使厚厚地缚在身上也不会太热。只是此物极难得,便是作为贡品也不是每年都有的。不知李昭从何处得来这许多,确是珍贵。
不仅如此,李昭还修复了青锋剑,婉贞笑着说:“这下好了,免得我提心吊胆,总因为损了你一把好剑过意不去。”李昭道:“你要是好端端地,便是损了几把青锋也不要紧,就是不许硬逞能,不爱惜自己。我若知道了。定要好好罚你。”德云一旁打趣道:“就怕到时大公子又罚不得了,只好送来各种珍物、补品来给小姐将养。”婉贞笑骂道:“吃里扒外,德云。你什么时候和大哥一起来训我了?”李昭不理她二人笑闹,只把另一把剑递过去:“阿婉。现在没有战事。碧影剑轻便,你随身携带。好防身。”婉贞答应。李昭又嘱咐一句,“别管什么规矩、朝廷的,此剑你不可离身,有个照应,我也好放心。”
马天赐不知他三人之前地渊源,就好奇问道:“李大哥还有哥哥?在京城了,怎么也不让我见见?”
婉贞笑道:“家兄前日刚到京,正要请两位过去,大家见见面,算个家宴吧。”
天赐连声答应,梁振业却不禁苦笑起来。见。”
成宗和瑞云正在御花园中散步,忽然来人禀报。成宗有些奇怪,问道:“夜郎王子?今晚就举行国宴了,他有什么事这个时候来?”
一旁的瑞云公主似乎没有听到,还在鱼池边逗弄着池中的鲤鱼。
成宗若有所思地笑道:“只怕不是来求见朕的吧?”
程恩答道:“皇上圣明,这玉龙王子确是想求见……求见公主殿下。”
成宗笑道:“果不其然,那就见吧。瑞云,快起来。”
公主皱眉道:“找我做什么?人家好不容易玩得正开心,好皇兄,你就回绝了吧。”
“这玉龙王子明日便启程回南疆了,路途漫漫,就当是告个别么。你不愿意动,那就让他过来好了。程恩,请王子过来这边,我们走远点。”成宗说完,便真的离开了。
瑞云愣了一下,忙叫道:“唉,皇兄,别留我一个下来呀。”她站起身来想追过去,不过成宗已经走远,不光如此,身边地侍女和侍卫也都走远了。瑞云正在想怎么脱身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说道:“打扰公主了。”
转过身去,见正是夜郎的玉龙王子,只好回礼道:“玉龙王子别来无恙。”
两人见过礼,便在池旁的亭子里落座。
瑞云有些拘谨,道:“刚刚皇兄还在,未曾走远。”
王子道:“是。这次来是专程拜会公主。明日小王就要离开,特意跟您道别。”
“恩……您一路平安。”
“多谢公主关怀。”说完这番客套话,两人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宫女侍者在一旁,能打断这个沉默,瑞云更加不自在了,心里对丢下自己走掉的皇兄很是怨怼。
还是玉龙王子打破这尴尬,“公主,此番分别,不知再见是何时,小王愿您平安喜乐,福寿无极。”
“谢谢。”“也希望您和意中人能白头偕老。这位驸马爷一定要珍爱您才好。”
“唉?这……”瑞云愣住了,没想到这位王子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小王曾向陛下请求联姻,这您知道吧?”玉龙王子温和笑道。
倒是是外邦的人,这么直爽。瑞云也不禁直率地微笑道:“恩,听皇兄提到了。”
“陛下对公主很是爱重,定要公主您首肯。也正因如此,才在七夕那天举行了宴会,为您择选驸马吧?”
“这……并不是有意如此,只因为本宫脾气执拗,母后和皇兄只好请来各位,全当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王子却继续问道:“是。那么相信您自己已经有了主意。您贵比亲王,这婚姻大事既要自己同意,也是国家大事。”
“我……本宫,年纪尚轻,且宫中母后已日渐年高,还需本宫侍奉,婚姻之事倒也不急。只是……承蒙王子美意,瑞云心中感激。”瑞云公主说出这番辞令,端庄之中又不失亲和,又对提出求婚的王子表达感谢,可谓十分得体。
玉龙王子凝视公主,闻言说道:“以您的气质容仪,必要站在王者身边,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公主脸上一红,道:“王子过赞了。“那位李状元,对吧?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气度和您站在一起呢。”
公主脸上更红了。“他……您想得太多了,本宫现在还不想嫁人。”
“若真是如此,小王、我只怕要喜不自胜呢。”他突然离开座位,走到公主面前,一手扶住胸口,一手轻轻地合在瑞云地手背上,郑重地说道:“玉龙对公主您的仰慕是真心诚意的,联姻、朝政都在这之后。我,仅以一个男子地身份向您表达爱慕,希望您能够了解这份感情。我夜郎虽是南疆小国,但那里山清水秀,一年四季如春,花开遍野。在那里生活的人少有野心和争斗,只满足那种清幽自在地生活,大家齐心协力地过美好地生活。相信公主会喜欢这样美丽的国家。不过,现在夜郎被高山上地秃鹫所觊觎,又有恶狼在内捣乱,请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这个国家重新安定和平起来,变得更加美丽。希望您那时,会来看看。”说完,他微微一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手背上还留着他的温度,心里莫名的感动。如此大胆、如此直率的告白,在瑞云公主听来是这么地炙热和真诚。回想起来,这位番邦王子不仅年轻英俊,而且文质彬彬,有理有节。就连最后的这番话语,也格外妥帖动人。她不禁在心里和另一个人比较起来,一个文秀中带着英姿飒爽,一个则是粗犷爽朗中带着文质。对男人来讲,究竟哪个更好呢?她不禁想呆了。
另一侧的假山后面,成宗正在小心翼翼地观望。程恩不解,道:“您这是……”成宗笑道:“这种事情,该让她自己历练历练。”
三、胡笳十八拍 第八十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下)
晚上的国宴只有文武众臣,后宫女眷并不入宴。对大臣的盘查也不放松。婉贞和其它几名翰林院的官员在轩辕门处下了轿子,排成一列。忽然,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一旁,里面有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请问可是翰林院的李状元?”
婉贞不明就里,拱手答道:“在下李宛,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车帘一掀,一个身穿锦缎胡服的男子走下来,站到婉贞面前。这人二十岁上下,面色古铜,浓重的眉毛和有神的双目显得格外英姿勃勃,他略一拱手,嘴边露出微笑。
婉贞一下认出来,这便是今晚的主角,夜郎的玉龙王子。只是,这人找自己有什么事?
王子有礼地拱手道:“请借一步说话。”
婉贞只得跟从,来到一旁的门房中。
“不知王子找下官来有何要事?”婉贞开门见山地问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请问李大人对公主的感情?”玉龙王子正色说道。
“什么?”婉贞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那里。
“不知您对瑞云公主是否诚心诚意,您打算如何对待公主?是否能一直珍爱她呢?”
婉贞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答道:“你说瑞云公主……是否有误会呢?我和公主只是偶遇过几次,并不曾像您说的……此事关系重大,尚无陛下旨意,在下不能妄言,免得有损公主清誉。”
“哦,真的吗?公主也说她不急于婚姻之事。只是汉人难免心口不一。我总想要问个清楚。既然你没有和公主订下婚约,我倒是有个请求。”玉龙王子有几分高兴地说道。
“你若是不爱公主,或是还没有想好。就请不要迎娶她。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平定了夜郎。到时候看公主愿不愿意来作我们的王后。怎么样?”
婉贞苦笑,这事找我说来作甚?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能娶公主啊。“王子您实在是误会了,在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您不妨去问公主或是陛下,订下约定。以便日后提亲。”
“哦,公主地想法你不知道吗?这也奇了,我反而是帮了公主一个忙?”年轻的王子笑了笑,准备离开,与婉贞擦肩而过时,他拍了拍婉贞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别忘了我说过地话。这是我们的君子约定。”说完走出了房间。
婉贞听了他后面地话,思绪纷乱。 K小说网…怔在原地。门又打开,婉贞抬头看到梁振业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又好笑又惊奇的神情看着她。知道他已经听到。只能叹气说道:“这下子麻烦大了。”
夜郎王子走的第二天,成宗又召李宛进宫。
翰林院里的大小官员。说学富五车的大儒也好。说聪敏好学地才俊也好,不占少数;就单是前科的状元也有几位。唯独这个新进的少年郎,不知什么缘故颇得上面青睐。时不时得便要进宫,所交往的大小官员竟然还有兵部、御林军等武夫,实在令人费解。下面的这些人对李宛的行径自然是看不惯的,只当是个怪人,而颇有眼力的老臣,像何志、陈远达则明白,这少年并非池中物,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御书房里,成宗脸上带笑,不但免了叩拜,还温言赐座,一副对待重臣大员的态势倒让婉贞心里有些忐忑,不知此番皇帝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要知道,想使唤人总要先给点甜头。深懂御人之术的成宗自然晓得这个道理。所以,皇帝越是殷勤,婉贞心里越是没底。
出乎意料,成宗不提什么军国大事,也没问突厥那边的书编地如何,只聊起前日李宛奉召进宫为太后作画的事,他道:“母后对此画甚是中意,她老人家说,李卿虽未画工精湛,却在笔墨之中留有返璞归真之感,景物虽是有限,足见气度之广阔豪迈,颇有古人之风。”
婉贞道:“太后过赞了。臣唯恐自己画技不精,唐突了太后法眼。能得太后地赞赏,臣深感荣幸。”
成宗笑道:“如此一来,母后定要朕好好地算给卿润笔,这可如何是好?卿可有什么中意之物?”
婉贞一怔,忙说道:“这可折杀臣了,能为太后效劳是臣地荣幸,何谈润笔酬劳一说。臣惶恐。”
成宗道:“你可想好,这是太后的懿旨,有什么请求大可以说。无论什么,只要她老人家点头,就一切好办。”
婉贞心里一凄,想到: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引我说出什么?难道太后看出我是……不,不会地。大殿之上那么远,太后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冒然对朝中大臣说什么。婉贞定定神,她明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