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争雄记
但没有再追问话中之意,另外问起他是不是打算终老于那座破庙之内?他道:“帝乡不可期。’这话我也听不懂,便不理会他,休息完就离开那处……”
凌玉姬眼中露出激动的光芒,蓝岳瞧出有异,道:“你怎么啦?难道那位奇怪老人就是令尊?他的话你听得懂么?”
她徐徐地颔首,移目望着遥无,道:“第一句话他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天尚如此,人类更是难免。所以他摆脱一切情缘,独自隐居在沙漠中。第二句他说帝乡不可期,则是说他已是老迈之人,无力作名利之争,所以他不啻答复你说要终老于破庙之中……”
蓝岳道:“难为你居然懂得这些机语,老实说我真懒得动这些脑筋!目下你是否断定那位老人就是令尊?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凌玉姬低头想了一阵,道:“我想多半就是我爹,他平生最爱在寺庙道观盘桓,也喜欢说这种常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一定要去见见那位老人,只不知是在什么地方?”
蓝岳笑一下,道:“哦就算把地名告诉你也找不着,有一段路要穿过沙漠,甚是悠长难走……”
凌玉姬道:“你真心这样想的么?”
蓝岳迟疑一下,才道:“有一半夏有一半假,我愿意带你前往,但不愿在路上被你暗算而死!你怀中的暗器平时害不死我,但这一段悠远的旅程中,却不敢说没有给你暗算的机会!”
凌玉姬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何故肯带我去?”
蓝岳耸耸肩头,道:“我也不知道,日后发现了原故才告诉你!”
于是两人举步离开这片平崖,向山外走去。在路上凌玉姬问他从嘉兴到沙漠中的破庙要多少时间。蓝岳道:“走得快的话,总要两个月光景。若是在沙漠中迷了路,那时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到,一辈子也回不来……”
凌玉姬道:“唉,太长久啦,我恨不得立刻插翼飞到爹爹身边!”
她说得情员真挚,令人无法不信。蓝员虽不答腔,但眸子连闪,似乎有所决定。
蓝岳此人不但武功高,相貌英挺,而且眼光锐利,心思细密。走出山外之时,他已发现凌玉姬在十余里路中好像丢过两三次东西。
两人来到官道上,蓝岳特别注意她的举动,只见她指甲一弹,一粒细如尘沙之物掉落在草丛之中,蓝岳看了感到十分不解,却没有出声询问。
将近到达嘉兴城时,凌玉姬便把那天杀死镇山虎李强之事说出,蓝岳认为官家必定尚在缉捕凶手,便不入城,绕过城池向西北进发。
走了几日,一路上蓝岳对她没有丝毫失礼之处,因此凌玉姬对他渐感放心。
这蓝岳在江湖上名气颇大,识得他的人极多。因此每到一处,几乎必有当地的武林有名人物设宴款待。但蓝岳都—一婉拒,尽量设法赶路。
这天已踏入豫境,蓝岳算了算行程,向凌玉姬道:“我们在路上已走了一个月,这等走法,实在太慢,何况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只怕再走上两个月还到不了目的地!”
凌玉姬道:“哪怎么办呢?真要把我急死了!”
蓝岳道:“办法有的是,不过对我太过不利,所以我想了许久,都下不了决心!”
“对你怎样不利呢?”
蓝岳道:“你不要问我,让我再想想看……”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中州边境的新蔡。蓝岳一径带她投店,辟室着她休息等候,临出门时,他忽然回转身,严肃地道:“玉姬,请你把面上丝巾解开,给我再瞧瞧你的绝世容光!”
凌玉姬感到他话中含有深意,大有诀别的味道,不觉为之一怔,道:“称要到什么地方去?”
蓝岳叹口气,道:“你别问我,只须照我的话去做,我就会获得无上勇敢!”
凌玉姬听了益发感到他此行必有大危险,因此不由自主地想假如他一旦死掉,便无人知道那破庙的位置,岂不是永远找不到?她几乎冲口向他询问,可是转念又想到人家此去冒险,为的也是要自己早点到达目的地,岂可出口相询,伤他之心?
她的手缓缓抬起,手指已触摸到面上的丝巾。但并不立刻揭开,却道:“作此行如果有很大的危险,最好打消此念;我们最多耽误一些时间而已!”
蓝岳摇头道:“不然,我们如要安然迅快通过沙漠中那一段路,非得走这一趟不可!”
凌玉姬眨眨眼睛,终于默然揭开丝巾,蓝岳立时看得双眼发直,呆如水鸡。凌玉姬见了他这副形状,不知不觉记起无名氏来。在她的经验中,只有无名氏一个人见到她艳绝人衰的容颜不会露出这种形状。因此,她轻轻叹口气,觉得自己今日还活在世上实在很对不起他!
蓝岳直到她遮住面孔时才突然惊醒,长笑一声,大踏步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有人轻轻敲门,并且有人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这声音是个女子嗓音,凌玉姬觉得很奇怪,便走过去拉开房门。
只见房门外站着一个俏丽的青衣传婢,面上毫无笑容,冷冷地望着她。
凌玉姬道:“请问你是谁?有何责干?”
那青衣传婢道:“俄找的是蓝少爷!”
“他刚刚出去了!”
“几时回来?”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贵手?”
青衣传婢冷冷地皱一下眉头,道:“我家夫人说过,如果蓝少爷不在,就把你带回去!”
凌玉姬道:“你家夫人贵姓?她认识我么?”
青衣传婢都不作答,只做了一个要她走的手势。凌玉姬一肚子不高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说我恕难从命!”
那青衣传婢冷冷一笑,道:“你如果不听话,我就只好无礼动手了!”
凌玉姬瞧瞧她的身体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地娇小玲珑,因此一点不感到害怕,微微一笑,道:“你也是女儿家,最好不要动手动脚!”
那青衣诗婢似是想不到她这等说法,微微一愣,接着道:“这话有理,好在我已经带了人来!”
凌玉姬这时才惊慌起来,那青衣传婢口中叫了一声,登时有四名劲装大汉跃到门边,来势迅快而又没有丝毫声息。那青衣传婢又开口道:“你到底要坐轿子抑是要他们扛着走?”
凌玉姬连忙道:“好,好,我跟你走就是!”
那四名劲装大汉面上都露出想笑而不敢笑的神情,那青衣侍婢转身向店外走去,凌王姬跟着,但见店中杳无一人,连掌柜也不知去向。她本想向店家说一声,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好跟她走出店外门口。挂着一匹红马,四匹白马,还有一顶华丽的软轿。
那诗婢看着她坐在软轿内之后,自家跨上红马,其余四名大汉都跃上白马。只听蹄声大作,软轿也被人抬起。由于帘子深垂,所以凌玉姬瞧不见外面情形,只好十分纳闷地等候事态发展。
那两名轿夫健步如飞,一忽儿就出了新蔡,向荒野中走去。
凌玉姐听着马蹄声忽而在前,忽而在后,紧紧跟着轿子,毫不放松,因此完全放弃设法逃走之念。
走了一顿饭时间,前面传来那青衣诗婢的声音道:“停在门口,我先进去向夫人禀报!”
于是轿子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轿帘突然被人撩开。她转眼一瞥,瞧见这个撩开轿帘的人正是四名劲装大汉之一,同时发觉目下停在一座巍峨的门楼之前。
那劲装大汉道:“喂,你把丝巾拿开!”
凌玉姬慌忙摇头道:“啊,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的叫声相当大,因此那劲装大汉突现怒容,狠声道:“你鬼叫什么,快拿下来!”
凌王姬想起已经有许多人死在毒针之下,心中实在不忍,禁不住悲惨的尖叫起来。
那劲装大汉忽然露出骇色,摔下帘子,急急走开。
凌王姬惊魂未定,墓地眼前一亮,原来轿帘又被人撩开。她转眼看时,却是那青衣传婢,这才松了一口气。那青衣传婢眼中射出凶光,叫她走出来。然后喊了一声,那四名劲装大汉一齐跃到她面前。
那青衣传婢冷冷向他们望了一眼,道:“是哪一个,自己走出来!”
其中一个劲装大汉像龟孙子一样跨前一步。那青衣传婢将目望着凌王姬,道:“刚才是你么?”
凌玉姬这一次踏入江湖,已经得到不少经验,目下一看这等阵势,便知道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颗心不禁像小鹿般乱撞乱跳,呐呐道:“刚才没有什么呀……”
那青衣传婢征一下,道:“俄亲耳听见你的叫声,这厮也招认了,你反倒替他隐讳么?”
凌玉姬一味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青衣传婢冷笑道:“算你这厮命大……”突然一掌推去,那个劲装大汉应手飞开寻丈,叭哒一声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另外那三个劲装大汉本来面如土色,这时都透一口大气,好像紧张关头已经过去。
那青衣传婢向门楼内走去,并且命凌玉姬跟着。两人走入门楼时,凌王姬偷偷回头一瞥,只见地上那劲装大汉正缓缓爬起身。
在她前面的青衣传婢没有回头看她,却忽然遭:“有什么好看的,那厮不过摔了一个筋斗而已!若不是你出言否认,他早就死在当场了……”
凌玉姬打个寒噤,回转头向前面望去,入眼景象又使她吃一惊,原来在她眼前竟是一座连云甲第。但见画栋雕梁,飞檐云亮,那气派说不尽多么的壮丽豪华。
大门处有四名穿着整齐的下人,见到那青衣传婢,都哈腰敛手,十分恭敬。
凌玉姬望着那个娇小的背影,真猜不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这府第中的夫人又是什么人?
她们穿过许多庭院廊谢,到了一座暖阁前面,但见无数撞仆丫鬟穿梭往来,都十分肃然走动,竟不闻一点杂乱之声。
青衣诗婢领她走入暖阁,只见厅中有七八个人高高列坐。她走入厅中之后,那些人都没有瞧她,依旧低声倾谈或者捉子对养。
她迅速地扫视这些人的面孔,发觉个个都是中年以上的人,身上装束各异,甚至有憎有道,但没有一个不是长得眉清目秀之士。
那青衣诗婢一径转入厅后,顷刻间但闻三下悦耳的著声,厅中的人全都痴目向厅后的门口瞧去。
凌玉姬也禁不住跟着他们的目光向那道门户张望,但见那道门户垂挂着珠帘,此时似乎可以见到,隐隐有人站在帘后。
厅中所有的人都肃然站起身,帘后的人影等了一阵,才拨帘走了出来。
此人是个女子,身上衣着彩色缤纷,夺人眼目。宛如突然飞人来一只凤凰。只见她宫鬓难鸦,肤光胜雪,媚眼未唇,妖艳无匹。体态风流,烟视媚行,真是一代人间尤物。
她大约已在帝后看清楚厅中之人,所以出来之后,并不再看,袅娜地走到上首的大师椅上落座。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侍立在椅后,那青衣待婢却站在椅侧,腰间多了一把镶金嵌玉的短剑。
凌玉姬几乎比其他的男人更加凝呆地凝望着那个妖艳五匹的彩衣女人。
这时那七八个中年人都各自施礼,都称呼她为“美艳夫人”。那彩衣美女仪态万分地微微颔首,道:“各位请归座……”
凌玉姬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又是一惊。却瞧见青衣诗婢指一指她,示意要她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她依着指示,悄悄坐下。
那个被称为美艳夫人的彩衣女子向座上众人扫了一眼,媚态横生,缓缓道:“诸位不约而同地赶到蜗居,真是蓬革增辉……”
众人都欠身逊谢,只有凌王姬呆呆端坐。
那美艳夫人又道:“诸位一向天南地北,各居一方,相信难得碰头,不知可都相识么?”
坐得最靠近她的一个武士打扮的彪形大汉粗豪地道:“兄弟虽然未曾会过座上诸位,但从装束外貌上却认出大半……”
众人都同意的颔首,只有凌王姬一个人越感迷惆,宛如五膏一般动也不动。
那美艳夫人秋水般明澄的目光突然停在座中一僧一道面上,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她的一颦一笑,都妖艳无伦,不但那一僧一道神情痴呆,连其余的人也看得双眼发直。
第四章 美艳夫人媚功迷天下
她忽然变得凄迷怅惆地轻叹一声,道:“二十余年以前,两位还是英姿挺发,雄心万大的少年豪侠,想不到今日再逢,你们已投身空门,看破红尘。唉,年华正如流水,一去不返,回首前尘往事,无不如梦如幻……”
她的声音似是激起诸人心中的梦幻惆怅,个个都流露出伤感的神情。
凌玉姬这时反倒清醒过来,忖道:“这些人好设道理,怎的她一个人说话,却个个都生似是沉湎在首年旧梦之中一般?难道座上每个人都曾经和她发生过感情?她到底是谁?”
那个中年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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