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争雄记
徐冈也自朗声长笑,出掌迅攻。两掌相交,“唆”的一声,各各震退六七步之多。
这一招又是十二散手中的“逝水如斯”之式,两人使的竟又是一模一样。无名氏心中一动,乍退又进,源源使出十二散手,揉合修罗七诀,只见他掌影翻飞,潜力山涌,攻势凶猛元传。
徐冈初时跟他用了两招十二散手的招数。但是无名氏连接施为,力求变化,他便没有照样施展下去。单只反复用出十二散手的中“天马行空”、“逝水如斯”、“红窗日永”这三招应付。这三招在他手中用出来,威力奇大,回环贯通,变化极是精奥。居然抵挡得住无名氏的整套凌家手法。
不久工夫,己激斗了二十余招。无名氏手法一变,使出后来学得的达摩心法,拳劈掌扫,又是另一番气象。
徐冈的三招手法已抵挡不住,忽地一变,连点三指,指风寻暇抵隙,从无名氏拳风中攻人,立时瓦解他的攻势。
他这几手指法回环施展,威力无穷,无名氏和他激斗了二十余招,才又渐渐占到上风。
徐冈手法又陡然一变,威猛无侍地连环劈出数掌,底下眨眼间踢出几脚,登时又将无名氏迫退。
无名氏长啸一声,手法大开大合,忽而施展达摩心法,忽而用出十二散手,拼了二十余招之多,便又摸熟对方拳路脚法,渐渐抢得主动之势。
门口站着的五人此时齐齐喝彩为无名氏助威,这座鬼气阴森的山谷顿时泛起一片震耳杀声。
两人又激斗了二十余招,徐冈越见不支,忽然手法一变,双手齐出快逾闪电不知如何已抓住无名氏双手脉门。无名氏心头一震,已感到对方指上内力袭人脉穴之内。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趁着这一刹那间四肢尚能移动,底下伸出一脚勾住徐冈后脚跟,同时上身向前猛力撞去。
这一招纵是查遍天下各派武术经典也难找到,徐冈想不到他不但不用力挣脱,反而向前猛撞,首先是双手劲道用不上,无法扣紧敌人脉穴,其次是胸口被他肩膀撞个正着,下面脚步不能退开,登时咕咯一声跌倒地上。
无名氏趁他跌倒之势缩起一膝,撞向徐冈肚子,徐冈心知若是被他这一膝撞中,当场便得吐血,只好借势一抛,无名氏登时从他头顶处抛过,膝头险险撞在徐冈面门。
两人身子一着地,立时纵起。无名氏道:“原来是帝疆四绝昔年在大离岛的传人!”
徐冈微微一怔,道:“你真是见闻广博,佩服佩服,还要请教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无名氏道:“没有名堂,在下学过两种武学根本要诀,刚才危急之中,不知不觉就这般出手了!”
徐冈叹一口气,道:“你已经能自创奇招,我万万不及,可随我进去把凌姑娘带回!”
无名氏怔一下,缓缓跟他走去。徐冈当先向后殿走去,在另一边的墙角推开一道门户。
殿后便是一座院子,无名氏走人院中,忽然停住脚步。徐冈诧异回顾,道:“你不必怀疑,徐某决无设计暗算之意!”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想见她!”徐冈道:“什么?那么你为何到此?”无名氏道:“那时候我心中正在想许多问题,没有留意,被他们拉了上路徐冈道:“你在未出发之前,已有不想见她之意了,是也不是?”
无名氏点点头,面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徐冈提气纵人殿中,放眼望去,只见罗门居士等五人围立在殿中,在他们当中,挺立着一个窈窕身影。
从衣饰上一望而知挺立众人当中的便是美艳夫人,徐冈走过去,只见美艳夫人头上的云鬓雾鬓,已经不见,露出一颗光秃秃的头颅,竟不知她是用什么物事削去这三千青丝?
徐冈大是讶疑,道:“夫人尚未完全败于在下之手,何故变成这般模样?”
楚南宫洪声喝道:“都是你这厮出的主意!打!”一拳迎面劈到,左拳发,右拳接着劈出。眨眼间连击数拳,前后拳力汇聚成不能抵御的狂潮怒涛,冲得徐冈立足不住,连退数步。
楚南宫的连环铁拳乃是武林一绝,威不可当。以徐冈这等深厚功力之士,也不能不让过他的凶猛锋头。”
一侧的十二金钱探手取三枚金钱,厉声道:“姓徐的且尝一尝叶某的金钱滋味!”
他的金钱缥还未出手,苦行禅师和神指丁岚已经双双扑上,夹攻徐冈。这两人都是爵榜上登名的高手,一齐出手,威势极是惊人。
徐向忽指忽掌,忽拳忽脚,抵挡住三人围攻之势,圈子缩得极小,原来他不怕这三人夹攻,却甚是忌惮十二金钱叶藻的暗器,故此纯采守势,好让圈攻之人替自己封住金钱缥来路。
四人完全施展近身肉搏的险恶招数,打得激烈异常。美艳夫人连连苦笑,叫了几声,但那三人完全不理,拼命猛攻徐冈。她一手拉住罗门居士,走到叶傈身边,道:“徐冈是奉了神尼伽因大师之命,迫我出家!”
罗门居士和叶不禁一怔,叶道:“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美艳夫人点点头,道:“恩师刚才就在外面替我剃度,这话只望你们两位相信!!”
罗门居士道:“神尼何故迫你出家?”
美艳夫人道:“她没有迫我,是我自己愿意!”
叶道:“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她老人家怎肯收你在门下?”
美艳夫人摇摇头,道:“内情两位日后或会知晓,眼下但望两位出手分开他们!!”
罗门居士沉声道:“夫人所云虽然必有道理,但在下心中实感难过,能够抑制住自己不出手助战,已经不易,夫人最好不要迫我!”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无名氏忽然奔了人来,道:“他们何故动手?”
叶道:“无名氏来得正好,请看美艳夫人目下是何情状?”
无名氏转眼一看,惊讶地睁大双眼,旋即长长透一口气,道:“她当了尼姑,也是好事!”
叶皱眉道:“无名兄须当记住夫人乃是你未来岳母身份,这话岂可随便说的?”
无名氏微微一怔,忖道:“是啊!我纵是不娶玉姬为妻,也不该如此说法。”耳中只听叶谋的声音道:“无名兄快上前出手,击毙姓徐那厮广他听了理都不理,凝眸寻思道:“但我为何一见夫人已出家为尼之时,便好像如释重负,心中大感舒畅?”
那边厢徐冈大奋神威,忽地双手疾出,分别抓住丁岚和苦行禅师手腕脉门,轻轻一拉,遮在身前,楚南宫铁拳击到,一见情势剧变,大喝一声,陡地煞住拳势。
徐冈牢牢抓住两人脉门大声道:“夫人还未败在区区手下,何故如此?”
美艳夫人低眉合十道:“我已看破世情,大彻大悟,若是败在徐施主手下,被迫披剃,便不是真心出家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大有道理,徐冈放开苦行禅师和丁岚两人,道:“她自家看破世情,可与区区无干。”两人果然不再动手,迷惑地望住美艳夫人。
静寂中只听一阵细碎步声从后面奔出来,众人回头望时,原来是突然失踪的凌玉姬。
她一直奔过来,扑到美艳夫人身上,悲声道:“妈,妈,你怎么啦?”
美艳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妈有今日的下场,已经十分万幸!我能托庇佛祖座下,你该欢喜才对!!”
众人细细体味这话,觉得甚有道理,要知美艳夫人目下虽是艳色尚存,但任是绝世红颜,也总有老去的一日,那时节她势必要被昔日裙下之臣杀死。
凌玉姬泣不成声,她这次忽然失踪,虽然不知内情,只是遵从神尼伽因大师指点行事,但仍然认为母亲此一变故,完全因自己而起,是以心中又是侮疚,又是悲伤,其实她何尝不晓得美艳夫人出家为尼,乃是最圆满的解决之法。
无名氏见到凌玉姬出现,便悄悄走出殿外,心中想道:“她为了躲避与我成亲,所以暗暗逃去,其实她只须说个不字,我岂会勉强她嫁我?”
他心中尽是悲伤自怜之情,虽然已奔人黑暗之中,但仍然感觉到背后有千百双眼睛嘲笑地望住他,不禁大叫一声,放步疾奔出谷。
黑暗中也不知东南西北,信步疾走,奔到天亮,竟是处身在一片景色清幽的山麓上。这一夜狂奔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心中痛苦仍然甩不掉。几日来深藏心底的愁闷忧疑忽然都涌上心头,不禁掩面放声大哭。
他此时内功深厚,非同小可。这一哭发自深心,宣泄心中无限悲痛,哭声从丹田中发出,响震数里,附近的树木受到震撼,树叶纷纷掉落。
哭了多时,泪干声嘶,附近的树林也都光秃秃一片,他倒在草坡上,昏昏沉沉僵卧不动。
太阳升而复沉,不觉两昼夜过去。他突然感到口中干渴,忽地一阵山泉之声传人耳中,当下不知不觉起身举步向泉声之处行去。原来这两昼夜当中,他悲伤过度,一直昏昏沉沉,这阵泉声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绕过一处山场,只见崖边一道水泉泻落涧中,他正要走过去,忽然一阵语声随风传来,虽是远在六七丈外发出,但他耳聪超人,听得清清楚楚。转眼望去,一排繁密花树隔住视线。
只听那阵语声道:“你已经在此地站了两日两夜啦,唉,还是随我回去吧!男女之情,哪里值得这般磨折自己?”
无名氏初时根本没有意思听,但这几句话偏偏听得甚是清楚明白,陡然心头一震,忖道:“是呀,男女之情算得什么?何须如此磨折自己?”
他一旦动了心,便凝神倾听另外那人如何回答,只因那阵语声是个女性口音,是以他推想被劝之人,必定也是个女子。
他一方面泛起对女性嫌厌之心,一方面又转念推测那女子如何回答。
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他已想出几十个答案,但仍然没有听到回答。
他忍不住举步向那边走去,到了树后,忽然停住脚步,忖道:“她们是什么人与我毫不相干,何须过去瞧看?”想是这么想,但那个想过去看看真相的念头,老是在心中跳跃不息。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举起脚步,那边忽然传来声音,打消了他过去之意。
那声音仍是先说话之人的口音,道:“唉,你不言不动,果然是心伤欲绝的样子!看起来叫人又觉可恨,又觉可怜,想我许多年前也曾为情所累,一世受尽磨折,现在想想,当真没有一点意思!你过些时候,就会渐渐淡忘啦!”
无名氏心中斥道:“胡说,若是真情,就算过一百年也难以忘记广转念又想道:“但她的话也有道理,过了几十年之后,回想起来,恐怕当真没有意思!”
他向这边想想,往那边想想,总觉得无法找出可行之法,心中不觉长叹一声,想道:
“这个被劝的人不知是谁?难道女子也有如此深情,居然不言不动地站了两日两夜?”
好奇之心一发,不可收拾,当下举步绕到树木露空之处,定睛望去,突然身躯大大一震,有如被人当胸重重打中一拳,面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原来在那边的草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只见到侧面,是个长相秀丽的中年妇人,一望而知乃是两次出言劝说之人,另一个也是个女子,一身镐素白衣,但面手皮肤比衣裳更要白皙。恰好面向着他,故此看得十分清楚,正是那个使他悲伤欲死的凌玉姬。
他努力使自己镇静,目光上下一扫,只见她双脚前面有个半尺深的小小坑洞,洞中放着三样物品,一是一把长约五寸的小剑,那剑薄得如柳叶,鞘是黑皮所制。二是一颗如指尖大小的圆形紫金印,上面带着一条短短的金链。三是一个小小的碧玉手锡,玉质佳美,隐隐泛射出柔和的碧绿光辉。
这三样东西都是当日在财神之墓中取得,剑名火舌单是神物利器,倒还罢了。那紫金印和玉锡却是孩童饰物,凌玉姬曾经说过第一个孩子若是女的,便把刻有“富贵寿考”的玉铜给她。如是男的,就把紫金印给他。
无名氏脑海中掠过这些往事,登时心碎肠断,但觉这些情景犹历历如在目前,但已经不堪回首。
他看了一会儿,已知道凌玉姬乃是想埋葬这几件和他有关连的珍物,却不知何以不曾动手。陡地心头一震,想道:“她埋葬这些物件,便等如埋葬了我。难道说她是为了我而站了两日两夜?唉!我若是作如此想法!我定是疯了!她怎会为我伤心至此?”
一阵低幽之声传人耳中,无名氏侧耳听时,认出是凌玉姬的声音,只听她缓缓道:“人间尽是埋忧地,唯向蓬莱寄此身……”音调幽凄低细,实是断肠之声。
无名氏举步走出去,那中年美妇惊讶地呀一声,随即悄悄走开。
凌玉姬虽是万念皆灰,世上已元一事能够令她动心,但对面树后忽然转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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