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潼传 by 柳环





        从自由、精彩又富裕的后宫调到雨木云林这种偏僻、与世隔绝、连日常出入都受到限制的地方,任谁也知道是贬谪,可是金环却像说童话故事一样,没有半点伤感, 

        “因为有一天晚上我听见荣妃房里有怪响声,刚开门进去,就有个侍卫从荣妃床上跳下来把我抓住,说我是小偷,后来就被调过来了。” 
        哦……蔚潼大概明白了,可怜的替死鬼,“为什么你不喊呢?” 
        金环嘿嘿地笑,好像在嘲笑蔚潼幼稚一样。 
        “二对一,地位又差那么多……我不能拖累别人。” 
        惟独这句话,她很认真地说着没有笑。 
        蔚潼完全明白了。 
        “所以说,能服侍公子是金环的福气哦!” 
        她又恢复一贯的灿烂笑容。 
        “你不怕我哪天逃走了,你会被皇上杀掉吗?” 
        “怎么会呢,有这个……”锁链叮当作响,但是马上又被收回,“啊!奴婢该死!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算了……”一阵咳嗽,不耐夜凉的徵状,“不要紧,我不会逃,也逃不掉了。” 
        胸口有点隐隐作痛,好像是早前穿环的地方,伤口还在刺痛。 
        “公子,那是……血吗?” 
        金环盯着蔚潼的右胸,衣上的一点鲜红正由下至上慢慢浸透扩张,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服后,才惊觉已经流了不少血,虽然伤口不大,可是血液的分量竟也足够穿透两层衣料浮到上面来。 

        “怎么办?!”金环慌张起来,“要不要请太医来看?流好多血!一定很痛吧公子?” 
        蔚潼异常冷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右侧|乳头。 
        被凶狠地穿透,整个|乳头因为重量的拉扯而有一点变形,可悲地向下耷拉,周围还印着发干的铁锈色血迹——好像看着的是别人的身体,蔚潼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试着用指尖去碰一碰。 

        “不要紧,现在已经没有流血了。” 
        “公子,要不吃一点夏原大人的药吧,那个药可以吗?” 
        “傻丫头,那个药不能随便乱吃啦。” 
        “哦哦,是皇上来的时候才吃吗?金环明白啦。” 
        “才没有的事,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啊……” 
        “嘿嘿嘿……”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是是,金环不乱说话了。” 
        “什么啊,那张脸是怎么回事啊,根本没相信我的话嘛!” 
        “小的不敢,嘿嘿。” 
        “可恶——” 
        ………… 
        (廿二) 
        ………… 
        “公子一个人好孤独,可以的话金环也想帮公子分担,即使只是聊聊天,也会有帮助吧?” 
        “……” 
        “公子,公子,金环真的好担心公子。皇上过几天忙完了一定会来的。” 
        “环……” 
        “公子,环在这里,有什么吩咐?” 
        “下午你不在的时候,皇上降了圣旨,”蔚潼一直盯着天花板,“后天妃嫔册封,要我出席……” 
        “那多好啊!”金环的眼睛瞪地亮起来,“皇上不但没有忘记公子,还要立公子做……” 
        “他让我去观礼。” 
        观礼? 
        “圣旨说,会在下面的观礼席给我留一个位置,到时会有人来给我开锁。” 
        “哎?” 
        这是什么状况?金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恶狠狠地说着“我要去和一大堆女人Zuo爱”,然后消失半年不出现,好不容易传个话,却是要情人去看自己娶妻纳妾……有够恶劣的男人。 
        “公子……” 
        金环不禁同情起蔚潼的处境来。 
        “金环,你会陪我去一起去吧……嗯?” 
        手背上点点烧灼感,把蔚潼的注意吸引回来。 
        那是,薄薄的一点眼泪。跪在床边,性格乐天的婢女,竟也会流下这悲伤的眼泪。 
        “哭什么?” 
        手指划过鬓发,接住女孩的第二滴泪。 
        纤长而且雪白的手指,本应被所有女性梦寐以求,却已经瘦得可以看到关节;本应被呵护被宠爱,却落得如斯孤寂囚笼——倘若他不是那样深切地思念,倘若他不是那样强烈地执着,倘若他不是那样毫不掩饰自己的落寞,金环也许,不会替他感到那么难过——他不是荣妃,不懂得用背叛来对抗孤独,宠幸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权利或虚荣的价值,如果真有想要的东西,也只有无恒,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像火一样燃烧着单纯的情感,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 
        “公子,金环真的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什么?”柔软的手像爱抚猫咪一样滑过她的头发。 
        “不明白,皇上他……怎么能那样对你?皇上在想什么?!” 
        “傻丫头,我也完全不明白呢。不过……不要紧的,我只要,能和皇上一起就够了,你不要为了那些事情难过。” 
        抽抽嗒嗒落泪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廿五岁。 
        册封大典在弘前殿举行,柳蔚潼第二次踏足此地,距离上一次,相隔正好十年。 
        啊!原来是这里。 
        虽然不认得殿堂的外型,却无论如何忘不了殿外的徊廊假山。 
        令嘴唇发烫,心跳加快的地方…… 
        第一次遇到所爱的地方…… 
        “沙沙” 
        被手腕上的锁链牵制,蔚潼无法走得更近,身旁的侍卫则抬起扣在自己手上的锁链另一端,示意他尽快入席。 
        轻轻的叹谓,蔚潼不想回忆刚才的屈辱。 
        尽管蔚潼一再解释,再三保证,甚至苦苦哀求,也无法说服。 
        ——我跑不动。 
        ——我不会逃跑的。 
        ——请不要那样……求求您了…… 
        微薄的通融,也只是答应等他选一件宽袖的长袍,稍微掩盖腕上的金属。 
        像囚犯一样被押送,得不到半点信任——蔚潼苦笑——既然是自作孽,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这样一来,如果忍不住想要哭的话,一定会被侍卫发现的。 
        蔚潼望向台上,无恒端坐——身旁的位置已经铺设好,等下皇后册封之后就会被人占据——目光投向远方,也许根本看不到自己在哪里。 
        可恶……! 
        这就是他的诱惑吗?即便掩埋在众人之中,也能勾引人——他果然是妖精吗? 
        或者,他已经化成心魔,将永远纠缠叫人不得安生? 
        无恒大杯饮酒。册封的仪式有官员主持,他除了坐在台上接受女人膜拜之外再没有其他事要费心。 
        于是,思绪也就趁机疯狂滋长。 
        明明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压制住想要占有他的欲望,可是…… 
        一想起他,一想起那个妖孽!就…… 
        就…… 
        无恒大口吞下酒液。 
        两晚的放纵明显不足以缓解三年的抑郁。那三年几乎让无恒变成清心寡欲的性冷感,然而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三年的修为竟然随着蔚潼的再次出现而完全崩败。 
        一想到那两晚放浪的情景,一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变成像明王一样受欲望支配,被男色迷惑的昏君,无恒就冷汗直流,可是……那种“想要”的心情却不可能因此而有所减弱。 

        该死! 
        早就不是毛头小子,无恒当然知道腿间突如其来的热涨感觉是什么回事;也正因为已经不复年轻,冲动来得这样轻易更加让他惊讶。明明连日宠幸妃嫔,消耗得七七八八…… 

        可是,只不过是在心里想起他而已! 
        该死! 
        荷包里装着兴奋剂。 
        看着眼前一群又一群充斥无恒后宫的女人,闻着她们的脂粉香气,蔚潼感到胸口一阵阵地紧窒;心好像被|乳环压得跳不动一样,紧贴着皮肉的寒意不断流遍全身,冻得人止不住地发抖。 

        说真的,蔚潼不是太介意在典礼上晕眩或者倒下,即便那样无恒也未必会注意到,可是…… 
        吃或不吃又有多大分别呢? 
        蔚潼微笑着,吞下一粒,喉咙深处漾开丝丝的甜味。 
        终于松一口气。 
        荷包里仍然装着那天的丝帕。 
        虽然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沉溺,可还是忍不住掏出来反复把玩以慰寂寥。 
        痕迹早已干涸,软薄的丝帕呈现不自然的僵硬。为了不被侍从拿去洗掉所以特别放进随身的荷包里。日子久了,连气味都消散干净,只剩下一片形迹怪异的黯淡而已。 

        腿间欲火愈盛。 
        虽然有半年多没接近那妖孽,可是这丝帕就像是鬼影一样缠着无恒。对女人感到厌倦提不起劲来的时候也很自然会想要掏出来。明明只要丢在一边就会被侍从收拾走,却忍不住当什么似地带在身上。 

        深深地,深深地呼吸……遥远而淡薄的气息。 
        甜甜的味道令人心情愉悦,蔚潼又多吃一粒。 
        也许不一定是丸药本身的作用,只是而是被丸药气味唤醒的记忆——身体麻痹的快感,肌肤相亲的温暖,被拥在怀里的安稳,诸如此类。 
        那天晚上,蔚潼做了一个梦。 
        不,也许并不是梦。 
        无恒终于出现,一遍又一遍地抚摩蔚潼的身体,时而粗暴,时而温柔;一面不知怜惜地扯动|乳环一面把性器抓在手里仔细安抚。 
        虽然一片漆黑,但是…… 
        一定一定不是梦! 
        所有的感觉来得那么真实!甚至可以听到无恒沙哑的声音: 
        ……说你爱我。 
        ……有感觉吗? 
        ……叫我的名字! 
        “……无恒……无恒……” 
        “来了——” 
        耳边隐隐听见男人临近高潮的低吼,蔚潼再一次在掌心泄出欲望之液,半年来的压抑如同决堤洪水般凶狠猛烈。 
        这一晚,无恒没有冷酷地离他而去,倒是全不节制地,反反复复地宠幸他抚慰他。 
        在仿佛无休止的官能快乐里,连最后一丝精气也被榨干耗尽,直冲极乐。 
        ………… 
        “啊——!” 
        身下的女人如登极乐般尖叫。 
        婉转承欢,怎么她一点也不婉转? 
        无恒例行公事地操作。 
        大概妃子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尖叫罢了。 
        女人一如既往地紧紧缠上龙体,恨不得雨露尽吸。 
        “无恒……无恒……” 
        皇帝打了个突,疑惑地盯着女人,她怎么敢直呼皇帝的名字? 
        “啊,陛下……要去了……” 
        女人一味疯狂地扭动,近乎忘形。 
        “……无恒……”销魂蚀骨、婉转凄绝。 
        声音原来发自脑际。 
        ………… 
        蔚潼今天睡得好晚——左右等不到蔚潼起床,金环决定叫醒他。 
        “公子?” 
        …… 
        天啊! 
        “公……子……” 
        被看到的景象吓到,金环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探他鼻息。 
        她甚至不能确定还有没有气! 
        不好了,救命啊! 
        “公子——!”金环尖叫,却不敢尝试摇醒蔚潼,床上的身体像是碰一碰就会四散动一动就会破碎一般脆弱,“公子!” 
        不好了,不好了,要去找御医! 
        “大胆奴才!” 
        带刀侍卫只一手就把全身发抖的金环如同抓小鸡般整个提起。 
        “胆敢与陛下抢道!” 
        “不是的……” 
        金环无言以对,不知道该为蔚潼的性命着急还是为自己的性命着急,这条路本来就没什么人走,谁猜得到连续半年都没来光顾的皇帝会赶上蔚潼出事的一天经过呢? 

        皇帝经过……! 
        金环突然醒悟,无恒才是治蔚潼的药! 
        “陛下——!!!”金环的声音简直呼天抢地,“求陛下去看柳公子一眼再治奴婢的罪,柳公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