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
什么?
我看向明于远,不想这家伙却目光高远,作冥想状。
“简非?”慕容敏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脱口而出:“我不要姑娘。”
明于远面前的茶杯可疑地颤动起来,他整个人也在可疑地颤动。
宋言之也在看着我,眼底是若有所思的笑意。
“哦?”慕容敏哈哈大笑,“简非你小子有意思,行,不要姑娘。”
我正松口气,他却又一拍手,这回进来了一个长得十分清秀干净的少年。
他笑着朝我一眨眼,问:“如何?”
我已是飞烫了脸,再次着急地说:“不好。”
慕容敏看着我,再看看明于远,笑得越来越令人莫名,只见他再次拍手。
这回进来的,已是一个成年的小伙子,高挑匀称,长得骨格清雅,可眉眼间却烟水迷茫。
慕容敏笑得那叫一个暧昧,“如何?”
“不!”我坐在那儿只觉得浑身着火。
慕容敏一愣。
就看见明于远面前的杯子都快要跳起来了。
宋言之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只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小伙子幽幽怨怨地看我一眼。
看得我浑身一寒。
明于远一咳,笑道:“算了,宁王爷,简非他向来别扭——”
我想起他刚才的举动,浊气上涌,微抬了下巴,笑道:“谁别扭了?我选好了,就要她。”
说着一指那个身穿淡绿衫子,看上去很机灵的姑娘。
那姑娘朝我看一眼,满脸飞霞,却十分高兴地向我走来。
越来越近,我只觉得自己都要让进明于远的椅子里去了。
他却一侧身,笑对慕容敏说:“不知宁王爷今天这酒准备怎么喝?”
害我差点摔下去,那绿衫姑娘眼明手快将我扶住,顺势在我旁边站好。
董以仁飞快瞥向明于远。
宋言之低了头继续喝茶。
慕容敏边与明于远搭腔,边笑着看我。
我看看身边的姑娘。
转念间,已是放松了自己。
暗笑自己糊涂,难不成我还怕了女孩子不成?
我自己从前不就是个女孩子?
这样想着,就笑着对绿衫姑娘说:“多谢。不知姐姐名姓?”
这边明于远突然转过身,看我。
绿衫姑娘笑着回答:“回公子,奴家名叫灵儿。”
笑容端的是明媚如同江南温山秀水。
我笑道:“清灵可喜,这名当得。”
那灵儿笑道:“谢公子夸奖。”上前替我倒了茶。
我接过,随意在放在面前,转过身来。
正对上明于远似笑非笑的眼。
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向他,他却又慢慢地笑起来,很松弛的样子。
说话间,他们各自身边都已站了一位姑娘。
就听慕容敏说:“今天这酒嘛,换个花样喝。以诗来定夺。以一个曲子的时间为限;题目嘛,由孤抽签。诗长短不论。写得慢的、不好的,满饮三杯。孤来裁决,不醉不归。各位意下如何?”
董以仁已是笑着满口应承,直说这主意好。
宋言之微微一笑:“但遵宁王爷之命。”
明于远似笑非笑地说:“使得。”
董以仁笑问我:“不知简侍讲——?”
我问慕容敏:“可否请人代酒、请人代做?”
董以仁看着我,笑得那叫一个欢。
慕容敏笑道:“酒可以代酒,诗不可以代做。”
哦?
慕容敏笑着朝我一眨眼:“可以找你身边站着的姑娘代喝,不过——,得当众亲一下。”
什么?
我打一寒战。
慕容敏哈哈大笑:“怎么?简非怕了不成?放心,就是你醉了,这儿谁都愿意送你回家的。”
我看看明于远,笑道:“如果简非醉了,就请明国师送我回去吧。”
明于远眼光一闪,微笑道:“可以。弟子有事,夫子服其劳嘛,嗯?”
我笑起来。
这家伙,还记着我当初的这句戏语。
慕容敏抽一签,一看,哈哈大笑道:“秋千。”
就见一位姑娘,走到包间东侧琴案旁,弹奏。
董以仁眉头微皱,喃喃自语。
宋言之端着茶杯,沉思。
明于远慵慵懒懒地坐着,似乎在品琴声。
一曲未尽时,大家的诗已是做成。
慕容敏笑问:“谁先来?”
董以仁笑道:“就由介甫抛砖引玉吧。”
大声念道:祥烟壮气入兰堂,绣被都消蜡面香。未破江梅溪畔路,诸关楚柳舞衫长。
宋言之微笑喝茶。
慕容敏笑问我:“简非,你觉得状元郎的这首秋千写得如何?”
我笑道:“不错不错,每个字都是好的。”
明于远又咳起来。
接着是宋言之:银河一挽洗胡霜,放马南山返帝乡。却爱归来春未尽,西亭花影应天长。
慕容敏念两遍,笑道:“这诗有意思。”
董以仁笑道:“宋将军文武全才,介甫佩服,”又转向明于远,“介甫此时最希望拜读国师大作。”
说着清秀的脸上,红晕一闪。
哦?
我微笑起来,看向明于远,明于远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好说。”
随口吟道:生涯我自控行藏,岂许秋千伴雪堂?万里春风归去日,青山直待紫薇郎。
董以仁诵之再三,大赞道:“落拓不羁,好诗好诗。”
明于远不淡不咸:“过奖。”
我侧身在他耳边低问:“快坦白,是哪家姑娘想把秋千索架到你雪堂中了?”
他斜眼一笑,伸指一弹我的额头,算作回答。
“简非,现在到你啦。”董以仁笑得那叫一个高兴。
我看看他,念:“笑靥飞扬里,童谣起落间。安知长成后,世路亦秋千?”
董以仁念了两遍,愣住,不认识似地看着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
却见宋言之眼中光影闪过,沉吟间,说得缓慢:“安知长成后,世路亦秋千?世路浮沉起伏,可不就像秋千?设喻新奇,好诗。”
明于远笑看看我,我朝他眨眨眼。
慕容敏大笑道:“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转向董以仁,“董状元,以孤看,却是你输了。服气不?”
董以仁回过神来,笑道:“此轮介甫认输。”
说罢,连饮三杯,已是满脸通红,不自然地朝我看一眼,转向慕容敏说:“再来?”
慕容敏笑道:“自然。”
第二签是:梦。
曲罢。
这次董以仁对我说:“简侍讲先请?”
我笑道:我梦往何处,筑屋白云侧。开窗对青峰,相望浑旧识。
董以仁看着我,良久,笑道:“简非,今日介甫算是重新认识了你。以前怠慢处,恳请多多包涵。”
这一次,笑得真诚。
他又不好意思地转向明于远:“明国师教得好学生。”
明于远笑得那叫一个远:“哪里。”
我笑着拿起茶杯,对他说:“以前是简非贪玩,与介甫兄开玩笑了。简非以茶代酒,赔礼。”
结果这一轮,仍是董以仁满饮三杯。
宋言之坐在对面,微笑着看我,眼里又带了沉思。
自红袖招出来,董以仁已带了几分醉意,对我说:“简非,改日再聚。”
说着,朝明于远看看,眉眼间欲说还休,最后笑着揖手作别,那笑带上了几分幽幽之意。
慕容敏拍拍我的肩,道:“简非,改天再找你玩。”
见我疼得眉头直皱,他大笑着骑上家丁牵来的马,去了。
宋言之看看我,又看看明于远,微微一笑:“改日再会。”
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我笑对明于远:“董以仁对你——”
明于远在我额上一弹,笑道:“傻小子看别人时到又有心——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却发现前厅里简宁正与一人说话,细看,不是柳总管是谁?
脚步一滞,本能地握住了明于远的手。
明于远紧了紧我的手,淡定地朝我笑一笑。
我吸口气,进去。
简宁道:“非儿,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又不知到哪儿寻你去,柳总管等一个多时辰了。”
说罢,朝我微一霎眼,眼里忧色一闪。
那柳总管已上前,没有温度:“皇上旨意,宣简非即刻进宫。”
说罢,朝我微微一笑:“走吧,简侍讲。”
明于远正欲开口,我已笑道:“还请柳总管再宽限片刻。”
也不等他答应,转身将明于远拉出了前厅。
前院。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他身上的檀香味清清淡淡,令人心安。
微踮起脚,朝他吻去,原来他的嘴唇这般温暖,舌尖舔过,原来他的气息春风般令人沉醉。
他反抱了我,那么紧,身体微颤,却并没有动,只是任我在他唇边流连。
我轻声对他说:“你们什么也别做,让我自己试试吧。人总得长大。”
他轻拍拍我的背。
我放开了他,笑着朝他眨眨眼:“等你今年生日,我有一份礼物送你。”
他的指尖轻抚过我的眉眼,低声道:“好,我从现在起就开始期待。”眼底的微笑一池春水般,波光摇曳,令人沉溺。
我不能再看他,轻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前厅,笑着说:“柳总管,我们这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1、本章中人物所写的诗,皆出自我手。为了尽量配合人物性格或抒写人物心声或预言人物未来,所以难免有顾不到之处。写得不好,不是简非、明于远、宋言之水平不够,我之过也。。。。唉,检讨。
2、最近因为开学,同时,也因为在思考这个故事的以后走向,更新可能有些不正常。。。。。
3、真的感谢朋友们一路来的支持,来(((各位)))——大力抱一下:)
此意谁论
不知从此去,更遣几年回。
到兴庆宫时,已近二更时分。
帘帷风翻,弦月的清辉从窗口进来,在殿内斜划出一道长长的凉凉的光带。
静如沉潭。
只东首书格前有灯火,一人灯下独坐,正是阿玉。
柳总管进去复命。
不一会儿出来,只一句“简侍讲,进去吧——”
他留在了殿前廊下。
我走进去,一步一步接近书桌,三米远处停下,施礼:“臣简非叩见皇上”。
“过来吧。”他的声音传来,意外地平和、随意。
诧异间,走上前去,在书桌旁站定。
“今天去哪儿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慢慢地站起来。
“红袖招。”我如实回答。
他微顿,走近,却又停了下来,皱了眉头:“喝酒了?还有这脂粉气……”
我躬身道:“席间有人喝酒、唱曲,所以染了气味。刚才来得匆忙,没来得及……”
“去温泉泡泡吧。”他已转身走向窗边。
浸泡。
这次换上的是雪白的缂丝长衫,上面仍是同色丝线绣成的荷。
衣衫上却什么熏香的味道也没有,只清露般凉滑。
走出去,他正静静地看向窗外,背影笔直瘦挺,沉静得如同周遭的夜色。
我站在他背后轻轻问:“不知皇上这么晚招臣来……”
他并不转身,过了会儿,声音响起:“简非,你是不是从此以后都准备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清清冷冷,已没了刚才的平和。
我坚持:“皇上,君臣之分早定,简非岂能逾距?”
“此话当真?”他已转过身,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冷。
我一怔,迟疑中吐出两字:“当真。”
“侍寝吧。朕累了。”他端凝的声音传出,人已开始向内走。
这六个字砸进我的耳朵,令我眼前一摇晃。
“不!”我猛抬头,脱口而出,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慌乱间,忙调整声息,重又轻声恭谨地说,“这不合规距。”
“规距?”他站住了,问得仿佛这“规距”二字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般。
“是的,规距。简非乃朝臣,非皇上嫔妃、……娈童。”我继续平静地陈述。
“哈哈,”他突然笑了,笑声如千古玄冰,寒芒如刀,“好,规距。简非,你看看吧,这就是你要的规距——”
一张纸朝我飞来,我慢慢捡起来就着灯火看去,越看越冷,最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上面只几行文字,大概的意思是简家与慕容家世代交好,两姓同辈子弟中,一旦一方被另一方相中,被看中方不论身份地位如何,皆须遵从、不可再转思他人云云。
最未是双方不知多少代前的家长签章,手印。
这也太荒唐了。
这大约是迄今为止我所看到的最好笑的文书,可此刻拿在手中,我简直要哭出来。
“看完了?”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冷,冷得我打一寒战。
脸被抬起,我对上了他浓黑如夜的眼:“看来简宁没有告诉你。这当中的渊源,以后有心情时再说吧。”
声音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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