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





些建立强大帝国的梦想,就是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眼底渐渐变得迷茫。
  我看着这样的他,看着从来都是从容笃定、智珠在握的他,竟如此不安,不由暗自恼恨自己的自私。
  他应该有他所坚持的位置,我怎能逼他太甚?
  五年就五年,有什么关系?哪怕十年、二十年,又如何?
  为什么定要离开?
  此心安处即为家,何必一定要执着于什么湖海寄啸、云山优游?
  到实在坚持不下去时,再偷偷离开好了。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
  我笑起来:“明于远,经过此事,我这个麻烦决定从此缠上你,你想不要也难。至于阿玉,……他已说过不再逼我。”
  提到这个名字,心底竟是一片茫然,只得本能地回避,不想。
  明于远看着我,眼神微眯间,沉痛之色一闪。
  我羞恼:“怎么?听到这个,你竟是如此难过么?”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一句:“简非,你这个傻小子——”
  却是不胜低徊与缠绵。
  我微笑:“那我这个傻小子就陪着你们,一同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吧。”
  他一怔,看着我。
  我补一句:“当然,我只是看着,没有说要参与。”
  “简非——”他猛然站起,一把将我拥进怀中。
  这一声低喊,是如此回肠荡气,听入耳中,我心深处不禁一阵钝痛。
  也许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不?
  熟悉而久违的檀香味传来,心安之余,却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许是感觉到什么,明于拍拍我的背,拥着我的双手越来越紧。
  我忍不住呻吟出口。
  他微顿,渐渐松开我:“简非,这一次你可得好好调养了。”
  呵呵,调养。
  回家十多天来,汤药喝得我听到“何”字就要逃跑。
  这天,他诊完脉,微笑:“嗯,总算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起来了。”
  我笑道:“太好了。说实在的,我现在看到你就害怕。”
  他看看我,打趣道:“是谁那天夜里问我要药吃的?”
  我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呵呵呵笑起来,又说:“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一听会很高兴的。”
  说完,快速看我一眼,居然也不道别,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一笑。
  这天早晨,犹在睡梦中,忽听钟管家在门外低喊:“小公子,小公子——”
  我惊醒,说声:“进来吧,钟伯。”
  门被推开,一人走进。身姿挺拔,步履雍容,面容沉静。
  阿玉。
  我忙坐起来,脱口问:“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一怔,站在我的床头,犹豫间,终于开口:“我很抱歉,简非。这事确实没有预料到。”
  什么事?
  我看着他,心开始不安,轻声问:“我爹……?”
  他点点头。
  我瞪着他,说不出来话来。
  那张极清秀而书卷气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他身上薄荷的微凉,他温柔而包容无限的微笑,他的忧郁与温和,他对我的深厚而无条件的爱……
  往日种种,一一漫上心头。
  他会出什么事?
  忽想起他出发前说西景国君残暴好色,莫不是……?
  我不禁一阵寒颤。
  他忙说:“不,简非,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夜收到消息,西景国君强留下简相,声明要邀你前往。”
  我一听,心稍安,问道:“你的打算呢?”
  他微微一笑:“我们就走一趟好了,去看看他能兴起什么风浪。”
  “就你和我?”我问。
  他看我一眼:“昨夜我与明国师、尹文平商量过,现在阿敏正在回京途中,由他暂摄国政;同时已传书宋将军,嘱他先行,前往布置;我、明国师和你,今日辰时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停更半个月。有些事不得不处理。
握一下手吧:))
祝好。 
                  居然重章
  删了。
                  倾国倾城之一
  鲁连善谈笑,季布折公卿。
  一路前往,却生了几多尴尬。
  四驾的马车,车厢内,阿玉端坐一边,我与明于远坐在他对面。
  他二人常就国事在商讨,我则掀了帘子看向窗外。
  初冬的原野,放眼望去,是一种别样的苍茫与寥廓。
  远山淡灰的轮廓,在深蓝的天边,静默。
  大团大团的流云,挟着利劲的霜风,飕飕飕地飞掠。
  有鹰在高空盘旋逡巡,凌云千里的气势,睥睨世间一切。
  我的目光追随着它,思绪被它牵引向高天的深处。
  突然一阵颠簸,要不是明于远手快,我定会摔个头昏眼花。
  饶是如此,被他这一带之力,我撞向他的胸膛,鼻子一阵酸涩,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霍,是谁在驾车?”我捂住鼻子,嗡声嗡气。
  阿玉眼底笑意一隐,平静道出:“沈统军。”
  哦?
  那个态度沉着、不卑不亢的侍卫?
  那夜的事情在脑海中一闪,我连忙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一切摒弃于记忆之外。
  明于远拍拍我,不说话。
  我转过头,向他微微一笑。
  视线收回时,正对上阿玉专注而漆黑如夜的双眼。
  “阿敏大约什么时候会赶到京城?” 我咳一声,胡乱找个话题。
  “就在这两天吧。”阿玉看向窗外。
  声音清冷,侧影沉静。
  我看看明于远,欲言又止。
  明于远微笑:“无须担心。宁王爷是理政的好手,这些年优游闲散也够了,这一次不管他答应与否,都得帮衬帮衬了。”
  哦?
  “未谋政,先谋身……”我自言自语。
  忽感到车内瞬时间静得怪异,抬眼间,却见他二人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一惊,说错什么了吗?
  “未谋政,先谋身……”明于远轻声重复,又对我一笑,“简非,这六字评有意思。”
  我看着阿玉,想了想,终于决定问:“阿敏与你是真正的同胞手足,应当是最了解你的吧,难不成他竟以为你会谋害他之心?……这当中还是另有隐情?”
  阿玉微微一笑,看看明于远,没有作答。
  只是他看向我的眼神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欣然与明亮。
  看来,还真的别有玄机?
  我看着明于远,等着他回答。
  哪知他也只是朝我一笑,看一眼阿玉,一副讳莫如深样。
  我大力摇晃他:“说吧说吧,长路漫漫,就当是讲故事好了。”
  可他居然作禅定状。
  这当中难道真有什么别的禁忌?
  算了,以后遇着阿敏,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或者,也可以去问简宁,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想起他,我的心一疼,脱口问:“那个西景国皇帝会不会……?”
  想想这种可能,不禁猛然一颤,遍体生寒。
  “放心放心,”许是感觉到什么,明于远拍拍我的肩,“他好歹也要顾及与昊昂的关系,不会如此昏庸。”
  一想到那张温润如玉而极清秀极书卷气的面容,我止不住一阵酸涩,万一他出了什么事……
  身上寒粒四起。
  十年。
  原来我早已将他当作了家人,当作了依靠,当作了我安身立命之所在。
  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天地茫茫,我将何去何从?
  原来,有他的简府,才是我的家。没有了他……
  “简非……”对面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茫然抬头。
  “简非,简相人品温雅,但他做我昊昂丞相多年,沉稳练达,谋事谋人皆深有智慧。他要想自保,可谓易如反掌。这钟离恒,虽暴虐好色,却不愚蠢。”阿玉清清冷冷陈述。
  “可是……”我犹放不心。
  “没有什么可是,”明于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我们这次前往,是去接简相回国。那钟离恒如不放人……”
  他的话顿住,狭长的凤眼微眯。
  不放,又当如何?
  我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不放人,我们就让它西景国另立新君好了。”
  什么?
  这般容易?
  明于远笑出声:“放心,简非。一定还你一位完整的简相。嗯,说来,已有十来年没见到靖王了。未来此行……有趣有趣。”
  他笑得满眼兴味。
  
  靖王又是谁?
  “靖王钟离无忌,钟离恒的长兄,为人喜怒难辨,神秘莫测。手中握有西景百分之八十的兵力。靖王府的蓼风轩,人称西景小朝廷。”
  霍,这么厉害?
  “这人既如此,为何当初没有争得过钟离恒?”我问。
  阿玉沉静开口:“太后素来喜欢她最小的儿子钟离恒。西景先帝大行之时,长子无忌正领兵在边疆征战。”
  我想想,问他们:“他当时如果趁着新君登基未稳,拥兵城下,那钟离恒一定无计可施吧?难道他没有这么做?怕落个篡位戮弟的恶名?既如此,又为什么要弄出个西景小朝廷?这样做,不是公然与朝廷对抗吗?呵呵,无忌,还真是肆无忌惮。钟离恒这皇帝做得想必是百味俱陈。有趣。”
  明于远笑起来:“傻小子分析起他人的事来,一点也不傻。这样也好,这次是钟离恒留人,若是钟离无忌留人,此行我们大约要费些周章。”
  我越听越觉得这靖王有意思。
  “你别动心思,”明于远笑睨我,“靖王其人,你不见为佳。这人正邪难辨,武功高强,据说可称西景国第一人;而且极擅易容,常以捉弄他人为乐。不了解这些的,常被他外表所迷惑。”
  “哦?你被他迷惑过?”我笑问。
  “简非,我想这次你还是听明国师的话为好,”阿玉清冷的声音,“我这大表兄,很难缠。”
  “你也怕他?”我问。
  他微笑:“放眼这天下,你说我会怕谁?”
  霍,笑得那叫一个清寂与傲然,如秋月皓皓,孤峰矫矫。
  也对,我实在想不出他害怕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要让他惊慌失措,怕是永无可能。
  阿玉看着我,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下来,如微云轻笼上阳光。
  他不再开口,拉开暗格抽出书,专心看起来。
  我看看他,转头看明于远。不想他也正看着我,满脸于思。可是眼底却别样地明亮。
  霍,这两人。
  我在心中翻个白眼。
  明于远闷笑出声。
  
  一路直向西南,虽是初冬,可是昊昂却呈现出新春的欣欣向荣之态。
  他二人显然是乐见这样的变化的,这从他们眼中奕奕的神采中可见。
  他们常就途中见闻进行讨论,往往这时,气氛便会变得热烈。
  我无心听他们的话,只恨马不能生出四翼,载了这车飞驰。
  紧赶慢赶,终于出了昊昂国境,又过了数天,渐渐接近西景都城。
  西景的发展与昊昂相比,明显滞后,这从途中所经过的城市乡村都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的行程却慢下来,这天西景的都城在望,可马车居然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来了。
  阿玉已先下车,明于远微笑着对我说:“到了这会儿,已不是着急的时候,简非。”
  我亦明知其理,只得强抑焦虑,下车。
  
  走进包厢,却发现其间早已有人当窗而立。
  素衣如云,风神若月,翩然如鹤,微笑注目,不是宋言之又是谁?
  “大哥!”我大叫一声,笑着扑过去。
  他忙抚住我的肩,清亮的目光凝望着我,轻声一句:“简非……”
  我看着他,傻笑。
  他眼中笑意渐深,却放了我,容色一整,恭敬施礼:“皇上。”
  随后朝明于远微笑揖手。
  阿玉微笑:“宋将军一路辛苦了。”说罢,临窗坐下。
  明于远也同样笑着一揖,坐了阿玉右侧。
  宋言之坐在阿玉的左侧,我挨着宋言之。
  “大哥,你以后是不是与我们同行?我和你一起骑马好不?坐马车太闷了。”待坐定,我迫不及待地问。
  尤其是天天对着这两人。我在心里暗补一句。
  明于远似笑非笑看我一眼。
  我装没看见,只是拉拉宋言之的衣袖,催他答应。
  “不行。”阿玉清清冷冷的声音。
  “为什么?”我懊恼低喊。
  “你还需静养。”他说沉静雍容,却已是不容置辩的语气。
  宋言之微笑转头,朝我一眨眼,无声地说了一个字:“好。”
  我顿时眉花眼笑。
  阿玉看看我们。
  我立刻敛了笑容,作沮丧状。
  他眼底笑意一隐,轻咳一声,举杯品茗。
  明于远手中的茶杯抖抖抖,茶差点儿没泼出来。
  我渐渐热涨了脸,忙转了话题:“大哥,你见到我父亲没有?”
  “放心,简相目前尚好,”他朝我安抚般一笑,转了头对阿玉,“只是简相中了一种奇怪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