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





  届时水光弥漫,如下封印,善财在那刹那之间布下极其短暂的片刻障眼法。
  要躲避两重耳目:幽冥之窥测,以及,青蛇之旁伺。
  
  “请伯父莫再苦苦相逼了。师姊的魂魄早已飞散,不知所踪了。”
  龙王一手按住胸膛,须发尽皆飘扬,怒哼一声,回身而去。
  善财垂眸,略为松了一口气。
  
  刹那之间,虎蛟出手了——
  漫天黑气直逼善财童子中盘而来,善财惊咦一声!
  剧毒鲨刺混在黑气之中,勘准了会阴而去,乃是少见的狠毒!
  若是被刺准此招,善财肉身必废。
  
  善财童子降魔剑出手。
  天地之间一股紫色华丽祥光扫过。
  黑气尽散。
  虎蛟不可思议地向后倒去。
  善财亦同时露出不可思议之神色。
  
  韩娘俏影忽浓转淡。
  “青弟,你连虎蛟也杀?”
  佘青额上汗出如雨,喘息不止,面上却含着微冷一股笑意。
  “他已经交了法印给龙王,你看出来没有?”
  韩娘一愣。“何时?”
  “韩姊姊法力拘于幼女之身,自然难以看透。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善财绝料不到此变,他甚至连想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三界之中,谁敢招惹青蛇?”韩娘苦笑。“烛龙虎蛟,都是你的属下,此事除我之外,恐怕连不空绢索,亦不会知道。”
  “她掐指来算,亦算不出来。韩姊姊,你可知,我为何要耗费如许法力,隐化身于冲天庙,瞬间禁锢虎蛟行动,好让善财一剑穿心而过?”
  “……又是那个你用熟的桥段,逼人犯错,尔后为你所用?”
  “一个手段用太多次,还有什么意趣可言。”佘青冷冷否认。
  韩娘不解。“那……我实在想不到,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天云密雨。
  杭州城近年雨水频繁。
  善财站在那里,果然百思不得其解。
  虎蛟究竟为何出现在此?
  为何偷袭?
  又为何莫名其妙死在自己绝不致命的一剑之下?
  善财童子忽然有种清晰的知觉:今次的任务,恐怕遇上了真正的麻烦,大麻烦。
  
  乌云一散。
  韩娘奇怪,“哎,虎蛟陨命,下雨乃是江河自感,乃天地自然。他一个仙童,却驱雨做什么?”
  佘青正看佘雪晴那边故事,闻言转至此面。
  “他……看月亮?”佘青蹙起眉头。
  烛火映照出冲天庙前的善财,负手望月,凝然神态,十分落寞。
  
  韩娘就转去看灯中映出的瑟楼事故。
  佘雪晴与黑衣护卫并未动手。
  因为那间雅室的门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推了开来。
  衣领松挽的许仕林,站在门口,抬眼望住佘雪晴。
  他身后,不知所以然的赵简傻乎乎地探头来看。“林弟,发生何事?”
  
  佘雪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看住许仕林,等他解释。
  许仕林不慌不忙,向佘雪晴施了一礼,然后回头,向赵简温柔关照。
  “简哥哥,我先生找来此处。对不住了,我要先随先生离开。”
  赵简完全茫然,“怎么……说走就要走?……可是……”
  
  佘雪晴过去提起许仕林,转身下了楼梯。
  赵简蹬上鞋追出来。“喂喂,这……怎会如此?我给了钱的啊……”
  沉默一旁的黑衣护卫陡然伸手,拦住赵简。“少主,不能追。”
  “正我你怎会在这里?不是叫你去喝酒休息么?”赵简在自家护卫面前颇为尴尬地整束好衣衫。
  “这间妓院有古怪,少主最好速速随我离开此地。”黑衣护卫环顾四周,颇为紧张。“刚才那个白衣儒生,若是真动起来,臣绝非对手。所以,请少主立即收拾打点,随我离开。”
  
  “这个自称赵简的,就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小弟弟,简王赵似?”韩娘饶有兴味地问。
  “应该是。”青蛇缓缓起身,去架上寻书册。
  “那今夜之遇,也算是宿命一会,仙胎初露峥嵘了?哈。原来也不过是以这种肮脏方式。”
  “我们若不开书院,善财又何必开妓院?善财若不开妓院,许仕林遇见赵似,便不是今日之局。”
  “一手搅乱世情,青弟你认真是在玩火。”
  “韩姊姊成年之后便择地离去吧,这趟浑水,没什么趣味。”
  “要我觉得你已经自焚到眼前的那天,我自然会走。”
  韩娘妖影,终于一闪而没。
  
  烛火黯熄。
  无需窥探,佘青已经听到隔邻房中,响亮的耳光声。
  他用尽法力,十分困倦,想了想,竟微微笑着,合衣睡下。
  隔邻房中那对兄弟会有何发展,青蛇已经不必再窥探在侧。
  爱此一轮,一旦开始转动,又如何停息?
  
  “为何做出这种事来?仕林,你今日必得给我一个交代!”佘雪晴手持戒尺,脸色铁青。
  许仕林乖巧地跪在先生面前,面上留着掌印,眼神柔顺之极,却只是沉默不语。
  “将手伸出来。”佘雪晴等了片刻,怒火未有丝毫平息。
  许仕林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小的身躯跪得笔直,眼神中有一丝惊恐,乖乖地把右手伸了出来。
  “怎么,怕了?”佘雪晴抓到那一丝不安,高高抬起戒尺恐吓。
  “仕林不怕。”少年又垂下头,声音低低细细,几不可闻。“仕林知错了,仕林不该让先生忧心。”
  “你……你知错?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佘雪晴气急,欲要挥下戒尺,却生生停在空中。
  “换左手!”
  许仕林迷惑地抬头看。
  “右手要握笔写字——”佘雪晴倾身直接抓起来许仕林的左手,狠狠心,一戒尺打了下去。
  
  许仕林痛得抽了一下身子。
  佘雪晴咬着牙,又抬起戒尺。“给我一个解释。”
  倔强地咬住下唇。
  佘雪晴又是一记戒尺下去。
  手掌上隆起清晰的紫痕。
  “解释?”
  
  没有回答。
  戒尺声一下一下继续。
  
  终于啪地一声,木尺折断在许仕林掌心。
  半截尺子飞出去。
  佘雪晴痛极,却忽然背转身去。
  
  许仕林跪在那里,一抬头,却浑身一颤,轻易打破维系已久的沉默。
  “先生……先生莫哭,是仕林错了,仕林错了啊!”
  
  佘青直到听见佘雪晴摔门而去的声音,才施施然起身,推开隔邻的房门。
  “仕林啊。”他柔柔执起跪在那里痛哭的孩子的双手,轻抚左手的肿痕。
  许仕林轻啊出声。
  
  手上的伤痕竟在青蛇一抚之下,慢慢复原痊愈,雪一样白的指掌,恢复原貌,毫无一丝刺痛。
  许仕林睁大眼睛。
  “你以为,你随便寻个人□,然后,你的雪晴先生,就会如对我一样对你,和你有鱼水之欢么?”佘青闲闲絮叨,如话家常。
  许仕林缩回手,眼中有深深倔强。
  “小傻瓜。”佘青蜻蜓点水样在许仕林掌心一吻,然后抬起眸,眯眼看住许仕林的脸庞。“你所求的东西,原本是最最寻常不出奇的。但你忽然这一动心,一尽情,你的所求,便如鲜花烹油,烈火着锦……呵呵呵呵。”
  他一声轻笑,荡人魂魄。
  许仕林却只是慢慢重复了一遍他所说的最后八字。
  “鲜花烹油……烈火着锦。”
  
  他忽然痴迷样看住窗外。
  佘青陪他回头。
  窗外一片月色无光,夜静如水。
  
  佘雪晴在庭院中,极其缓慢地舞剑。
  身姿之间,一应诱人姿色,都不再收敛,属于蛇族的媚态放开。
  发尖眉尾,半分白蛇的俏,与半分青蛇的荡,拢起三成的西湖风雨,化入三成的钱塘烟潮。
  似怒,似狂。
  却如一阙诗,印入人眉间,心上。
  
  佘青缓缓站起来,轻叹。
  “这孩子……”
  




(2)

  杭州城内最大最有名的妓院,乃是花港观鱼,琴瑟双楼。
  杭州城内最大最有名的书院,乃是平湖之畔,秋月雪晴。
  
  迤逦一挑帘子进来。
  “呀?还和仕林生气哪?”
  “你怎么回来了?”雪晴闭门不出,独个儿坐在那里,白日饮酒。
  “老蜘蛛说该你的课你不上,叫我回来代课。”
  “你?”佘雪晴用轻蔑的眼光看着自己表姐。“秋闱试子们的策论课,你上得了?”
  “我上是上不了,不过我入去和众位试子们烹茶聊天,劝慰众人放松心情,莫要太过紧张。大家都说这堂课大赞——哈。”
  佘雪晴凝了片刻,悠悠叹气,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的样子变了。”迤逦伸手摸了摸雪晴的脸。“怎么这么妖媚?”
  “昨夜饮醉,功法走至会阴,忽然出了点差错,欲火焚烧不可自控。”佘雪晴老实交代。“我却完全没心情去找任何人,硬自压抑之下,今晨醒来,便发现媚气外显——所以,不去授课,实在非不愿,是不能耳。”
  “其实凡我蛇族,均以淫为根本,媚为天然,你何必花费这么多功夫,去修什么韬光敛华之法?”
  佘雪晴哼了一声。
  迤逦给他倒杯茶,温言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想流露出一丝一毫与他相象之处。不过现在这样子多好看呀——来吧,我让你泄火。”
  
  迤逦轻笑一声,身上绫衫滑落,娇柔女体,便自呈现出来。
  佘雪晴伸手拥住她腰肢,蛇族本性自然缠绕,正行起欲动,却忽然听外面有异常人声。
  “去看看。”他推了一把迤逦。
  迤逦瞪他一眼,回身拿了一件佘雪晴的儒衫,匆匆批上出去。
  
  片刻之后,迤逦回转。
  “有个锦衣公子哥儿——其实就是个毛孩子,硬要入书院游览,被老蜘蛛拦住了。一言不合,老蜘蛛跟他的护卫动手过了两招。你叔叔在前面,没事儿,莫要理了。”
  她将佘雪晴的儒衫团成一团,扔至墙角。
  
  院中的动乱远比迤逦的轻描淡写说得严重数倍。
  六百年修行的蜘蛛精,竟然被一个普通凡人的武功打至吐血——满书院的妖魔鬼怪群情激愤之间,把锦衣公子哥儿与他的黑衣护卫团团围了起来。
  那公子哥儿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仍在吵闹。
  “什么破书院?也敢自称什么‘半分杭州才色,全揽西湖胜景’?”公子哥儿指住雪晴书院的一副对联瞎嚷嚷。“原来是个练武状元的粗蛮所在!本公子回京城之后必定将这‘雪晴武馆’的名头好好地张扬张扬,好叫世人看个清楚明白!”
  
  “什么事?”
  佘青在外围,蹙眉。
  阿琼低声回报。“那个少年要闯内院游览,被我们拦住之后,就说要找才子对他的对联,对不上就要让他进去。还出言无状,说什么书院不如妓院,学童不如娈童云云,朱老一时生气想要教训他,却被他的护卫挡下,还被反震之气所伤。”
  佘青听得摇头。“老朱昨夜在琴楼耽至五更方归。该提点提点他了,如此修炼下去,比凡人更是不如。——是什么对联?”
  “奴婢想想……什么西湖不西湖的?”阿琼露出一丝羞赧之色。
  
  “本公子再说一次。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堂堂一个书院,若是对不出下联,就要让本公子进去搜搜看看,如何?”
  锦衣少年一派骄狂,他身侧黑衣护卫惜字如金,一把长剑明晃晃地提在手中,护住两人。
  周遭一阵聒噪。众人早已经听过数遍此联,无人能对,这才相骂起来。
  阿琼忍不住求援似地看向佘青。
  佘青微微一笑。“去把仕林叫出来。”
  阿琼满面疑惑。“许……许少爷?”
  “是啊。没人告诉过你,那些十七八要去考秋闱的试子,论起骈文对联这些东西的文采,都比不过许仕林么?”佘青拍拍阿琼的肩膀,阿琼瞬间羞了个满面通红,依言急趋而去。
  
  “怎样?是不是比文才比不过,又要来比武啊?哼,莫要小看我这位保镖!如果想跟刚才那位老先生——老而不死谓之贼,应该叫老贼才对。咳咳,如果谁想跟刚才那个老贼一样被震得吐血的话,就尽管来呀!”
  黑衣护卫警惕地看住周围众人。
  锦衣公子洋洋得意。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好联。”
  许仕林的声音清幽幽的,却穿过人群,直落锦衣少年耳中。
  “让开让开——”
  众妖不用他吩咐,颇为忌惮地给许仕林让出一条路来。
  “春林弟弟!”锦衣少年开心地一蹦老高。“他们查出来说你在此地,枉我还不信!”
  
  原来那锦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