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中元 (2)





” 

他在那里说的起劲,全没注意戚陆二人早以由一脸惊奇转而为满脸崇拜之情。两人心里均是想道:“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易牙圣手,人不可貌相啊……” 
戚少商想到今后再吃不到这鱼,不免有点郁闷。心中又起了要学来试试的念头,只是他还未开口,便听那沈秀才大叹了一口气道:“明明没甚么不对啊!我在一旁看了那么多回,步骤都背到烂熟,怎的却做不来这般好吃的味道呢?”他身边那青衣秀才只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吃饭。沈秀才扁着嘴,拽了他衣角道:“惜朝,你是不是有什么独门手段瞒了我?” 
那书生转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哪得甚么独门手段?你不是这块材料,自然做不来这分味道。” 
他话音未落,陆遐龄已奇道“原来是你做的?”这不染凡尘似的书生竟然会做菜,还做的这样好,实是教他不可思义,心目中原本的对书生和对菜的看法,也大为颠覆,不禁连连咋舌。 
戚少商却望了那书生,说道:“你叫惜朝?”那书生只笑了笑,点头道“我姓顾,叫做顾惜朝。” 
一边沈秀才却看了他们两人一时,奇道:“咦?不是早就见了面,怎的还未曾互通姓名?”戚少商心想自己借宿人处,却连主人名字都不曾问过,实是大失礼数;好在偷了一眼,见那叫做顾惜朝的书生却也不似生气模样。便咳了一声道:“昨夜我们谈的甚为投缘,一见如故,话题扯的远了,居然忘了互通姓名。”又想到那顾惜朝却是开始便认出了他,更觉不妥,却不好再说出口。却听那沈秀才看了他笑道:“是么?却不知是什么话儿谈的这样紧,连抽空问个名儿都忘记了。” 

那沈秀才的老父颇为健谈,一顿饭上只和陆遐龄说个没完。沈秀才又不时上去插话,几个人嘴上讲话,手上抢菜,倒是吃得热热闹闹。陆遐龄吃的满面红光,大赞好吃,早已将昨晚自己的惨状忘记。 
倒是戚少商和顾惜朝话甚少。 
那边沈秀才见戚少商只是闷头吃饭,大觉无趣,便来撩他讲话。拿指头戳了戳他道:“怎的一句话不讲,嫌我家菜做的难吃么?”戚少商叹了口气道:“非也。正是因为太好吃,才不愿花了时间去说话的!”沈秀才笑道:“我就说你走运啊!你若是迟得几日来,顾惜朝不在我这住了,你却上哪去找这般好吃的东西来?”戚少商笑道:“这一桌的菜,都是他做?那还是什么客人?”沈秀才得意道:“他既住了我家房子,打打散工,原是应当。” 
顾惜朝只笑了笑,也不说话。 

一会工夫,碟干碗尽,众人都吃得直摸肚子。顾惜朝便起身捋了袖子,收拾桌上碗筷,端了出去。戚少商见他来拿自己的空碗,身形一动便想帮忙,却瞥见沈秀才和陆遐龄均是望着自己。一个是靠在椅上等看好戏,一个却是巴巴的等他收拾东西告辞下山。他心中一虚,坐着没动。 
然而眼见那一抹青色转了个弯,进了后院,他终是忍不住追了去。陆遐龄正想开口道别,却见戚少商跑了出去,不禁急道“戚兄!”正待去追,那沈秀才却拉了他袖子道:“他去追那‘姑射仙子’了,你又到中间夹个么事?不怕将来被马踢到么?”陆遐龄见他笑得满面春风,不觉又火气上来。重重哼了一声,回去坐下。心中却想:“原来我和戚兄站在院子里说话,也教这厮偷听了去,甚是可恶。顾惜朝,顾惜朝,这名字倒有几分耳熟,却不知在哪里听过?” 

戚少商追过了那墙角,恰见顾惜朝进了一扇小门,便也拔脚跟了进去。一手将盘子抢过来道:“我来洗!”顾惜朝冷不防被他抢了手上碗碟,不觉有些好笑,侧了头道:“原来戚大侠是这样喜欢做家务的!”戚少商却道:“喊我戚少商就好。” 
他此时正是心乱如麻,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也不知哪句当说。只是皱着眉洗碗。那顾惜朝却不离开,也不说话,只靠在旁边灶台上看他刷碗,更加要命。 
他昨晚便心中隐隐绰绰觉得有些事不对,又拿不准究竟是哪里不对;加之在顾惜朝面前也不知怎的总是有些失态,此时要开口说话,也是困难。一时半会,连筷子都刷干净了,竟一个字也没有说。 
倒是顾惜朝先开口道:“你想问我甚么事?”见他不说话,又笑了笑,望了窗外道“你想问我是不是人,可对?” 
戚少商心里一跳。有些迷雾一般的感觉,也渐次清明起来,似乎觉得他本来心里便是着意要问这个的。虽然这般问法未免太过唐突,但对方既是提起,却也无法可想,只得点了点头。 
顾惜朝随手掸了掸衣服,漫声道:“若我说我不是……你便怎样?” 
戚少商见他倚在灶台边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阳光穿过了纱窗打在他身上,将那发稍眉角都带上了淡淡的橘色,连一身的青衣都似暖了许多。不禁叹了口气,看着他慢慢的道:“你便说你不是,我也不会信。” 

听了他的话,顾惜朝转了身双手撑住灶台,两肩发抖,竟是大笑起来!戚少商这话本来说的颇为认真,此刻见他全不当回事,也不免有些恼火。他动了一动,还未说话,那顾惜朝却已转到了他身前,紧紧贴着他,身形快绝。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你信。” 
戚少商还未曾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只觉得一双手臂环了他的腰,眼前一花,周围已经大变模样。 

先是一阵风吹得他闭住眼睛。那风既烈且寒,在这五、六月的天日里,竟有如数九寒冬一般刮得脸疼。然后就听顾惜朝的声音在耳边道:“山顶一向是这般冷的,还有许多比这更冷的山呢。习惯便好。”戚少商只觉腰间一松,那顾惜朝已放开了手,退开一旁。他这才得睁开眼睛,看向周围。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为吃惊:四周竟是白茫茫的一片云山雾海,哪还有半点房屋的影子? 
脚下踏的甚为坚硬,是一块石地;前方大雾之中,隐隐可见碧光点烁,却是一片水潭。十步开外,就是浓如白|乳的厚雾,再看不见一点东西。也不知水潭有多远,自己踏足之地有多大。只听顾惜朝话里意思,自己似是身在什么山顶之上。 
顾惜朝站在他左手边,踏前两步,跳在近岸的一片大青石上,笑道:“这便是江郎三峰之中,灵峰的峰顶。你只管往前看,你看到的便是那沈秀才了。” 
戚少商只觉得现在自己脑子里也是一般的云遮雾罩,只听他的话朝前一看,只看到三尺清潭,哪有半个人影?他回头去看顾惜朝,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微笑道:“他便是这峰顶积池。说起来,你今日吃的那两尾鱼,倒还真是他做的东。” 
戚少商只是微皱眉头。他并非古板不知变通之人,实是他这两日来经历之奇,已是大大超过了一般人的思维;偏生身在峰顶,又不得不信。一时之间,竟觉大为苦恼。 

顾惜朝却不再看他,只朝着水潭,笑着说道:“你吃的那鱼,本是从这里捉来。这鱼极是机敏,寻常法子,根本捉它不住。只是它天生极爱吃杜鹃花瓣,若是闻到那杜鹃花香,便上去饱吃,也不知节制;这黄杜鹃又唤做羊踯躅,本是有毒的。鱼儿吃多了,便醉倒了,与花瓣一同浮在水面上,探手可得。”停了一下,又道:“只是此处太过高寒,不生杜鹃。需人从山腰摘了,趁着天黑带来,撒在水上,它不防备,就会多吃。现在却是不能捉与你看了。” 
戚少商也踏前一步,果然见水中道道银光,如梭来去,倏忽不曾稍停。他心里却想:“这鱼游的虽快,我若运了内力用石子掷它,却也未必打不晕它。”看了一时,却又转了念头道“唉,这鱼儿在他捉来便有这许多趣致幽雅。若换了我,用石子打晕,一锅白水烹了,岂不大煞风景?这念头需不能教他知道,免得要笑话我凡夫俗子,灵台蒙尘,不可教化。” 

他一念及此,便转头去看顾惜朝。只见他大袖飘飘,立于碧波潭中,身周云气氤氲,不觉一阵恍惚。只觉得他便如同要化羽登天,飘飞而去;又似要浓翠横流,融在了这深山重雾之中。 
心中一动,已不自觉的抢上一步,跃上青石,紧紧握了他手。顾惜朝不提防,被他一撞,脚下一滑,就要落进潭里;戚少商左手一带,将他带了回来,顺势揽在怀里。 
顾惜朝愣了一愣,便望定了他,缓缓的道:“怎的这般紧张?怕我独自下去,却将你这堂堂的九现神龙留在山上喂了鱼么?” 
戚少商偏过头去,苦笑道:“那自然是有几分怕的。” 
顾惜朝发稍淡淡香气在这清寒水雾中丝丝牵出,绵绵隽隽,缭绕不去。戚少商一手执了他手,一手揽住了他,一时间竟不知过去了多久。 
心下却隐隐希望能永远抱着他,站在这峰顶潭边的云雾之中,千年也好,万年也罢,再不要动。

(完结)
 
 
MUA~~遥遥~~

 
'1 座' | Posted: 2006…06…11 18:49   
 
 
zi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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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版7顾~狐鬼怪谈之三:菊花香——by深山大雾

聊斋版7顾~狐鬼怪谈之三:菊花香——by深山大雾

上:
陆遐龄在前厅等了半晌,尚不见戚少商回来,心下烦躁。 
主人都已道别回房,他枯坐了一会,终于起身四处去寻。不料院内转遍,竟不知戚少商和顾惜朝都去了哪里。倒是发现几个小院里那十几间房,居然间间都是空的。当下更觉气闷。 
无奈只好回到堂屋,着了刚才那把椅子坐下,从怀内又摸出那本诗集来翻看。那书本就不厚,又被他昨夜一身冷汗浇了透湿,到此时页间还有些粘黏,看得他不禁愈发的皱眉起来,叹了口气。 
陆遐龄本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应的是闽中七月份上的文字,却早早的五月中便从家里动身上路,一路上又赶着不曾稍歇。谁料行到这江山县,却是处处停留。先是在客栈候了戚少商一日,眼下又困在这江郎山上,便是景致再美也无心欣赏了。 
如此将书捏在手中闲翻几页,便扔在一旁,又回想起家中来。“唉,我若现下还在家中,却不需受这份罪。”又看了看自己袖角,针脚细细匀匀,缝得结结实实,不知有多细心。看着看着,眼下竟有些湿了。想到自己若在家中,这般下午时分,自己在窗前苦读应考,妻子却定是在照管菜地鱼池。待得傍晚进得屋来,往往连鬓角也乱了。心中又想:“菊香是个好女子,她既嫁了我,便对我好得不得了。我却没多少东西可以买给她。唉,几进瓦屋,一片薄产,真是委屈了她!待我做了几年文字,赚了钱回去,定要给她带几件上好的钗钿。”心下暗暗发誓这些年的书可不能白念了,有朝一日定要她过不劳衣食的日子。 

他正自想到摩拳擦掌,雄心勃勃,却听人唤道:“陆兄!陆兄!睡着了么?”正是戚少商的声音。当下就一跃而起,叫道:“戚兄,你回来了!我们这便上路罢!” 
戚少商却站在门口一径地看着他,神色奇怪,喊他道:“陆兄,你……”他话未说完,陆遐龄已抓了案几上的书冲出了门外。 
却只听到一片哗哗的水声。一场大雨,幕天席地的直浇下来,连院中井栏也都看不见了,却哪能出去半步? 
眼见陆遐龄一脸欲哭无泪的站在廊上,戚少商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肩头:“眼下只好再叨扰人家一日。你我二人也没什么法子。”陆遐龄虽心知只能如此,却仍是忍不住哭丧了脸道:“戚兄,这里不是有问题么?”戚少商却不回他。顿了一顿道:“好在晓得你那间屋子却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了。”语毕即转身离开,只余下陆遐龄一人在廊下空自发呆。 

戚少商那边和陆遐龄打过招呼,便匆匆回房。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时,终于还是推门进去,却见桌凳一如昨夜,顾惜朝却不在房内。心下登时一安,松了口气。他关了门,仍旧在昨晚坐过的那张凳上按了剑坐下。只觉得心里颇乱,千头万绪,一时也理不分明。 
他自小到大,闯荡江湖,朋友甚是驳杂。萍水相逢,结为兄弟,正是快意人生,也从来不在话下;如此倒也认得不少奇人术士。自己虽是不愿去习什么神仙方术,灵异之事却也是所见不少,平日里遇上一两遭,也不以为意。 
心里从不曾似今日里这般芜然难安。那青衣书生顾惜朝便不坦言自己身份,他也还是存了几分疑心;并不问他名姓,便是心下隐隐有不愿深交之意。只是却怎也想不清理由:这等风雅潇洒之人,为何总教自己不能坦然而对?皱眉想了一会,却自先笑了起来,摇头自语道:“戚少商啊戚少商,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