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刀汉





  无月脸色一变,黑眼来回转动地思量,狐疑地停下。“你干么把这点告诉我呢?如果我们不知情地吃下这仙丹,不正好称了你与妖姬的心意?”
  “是称了绯姬娘娘的心意没错,可是她的心意与我无关。我是臣、她是主,我宣誓为新盘王朝效忠、为王上效命,王上要我保护绯姬,我便会保护她直到命日来临。”
  敛着眉,瀚海严肃地说:“聪明的话,妳便要你们家主子速远离开这京城吧,要不你们所有人注定会被埋葬在这异乡的土地上。”
  “你……”想问他到底是站在谁那边,无月被他毫无道理的举措给弄昏头了。岑瀚海是敌?是友?
  “三、等会儿回到大厅后,表演完这一曲,妳不要再另生枝节惹来其余注意力,绯姬娘娘的眼睛很尖,妳强出锋头的事已经够让她怀疑,再这么下去,危害到的不光是妳,还有你们全部的人。”
  “够了!你这算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这样假惺惺地警告我,无非是想要  让我卸下对你的心防,没用的,我绝不会再上当!”无月抿着唇,忿忿不平地说。“你要戏弄我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
  “妳方才不也说,不想再听进我所说的话?可是妳最后还是听了。”瀚海点醒她说。“别太固执,我知道聪明如妳,该能判断好坏、对错,这节骨眼上,妳要让一点意气之争坏了大事吗?”
  能讲的都讲了。
  他不想看她白白送死,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背叛了绯姬与王上,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她受到伤害。他会替绯姬取下金弥天的脑袋,这应该就可以满足那妖姬的渴求了。
  他能为无月做的,已经不多。
  率先转身打开门,瀚海在离开房间前,背对她说:“我没后悔过,在苍晓山与妳邂逅,我很高兴。”
  至少现在回想起来,没有那三天的偶然,他便不会领悟了“爱到心痛的情”是存在于世上的。这总比他什么都不曾体会,就必须结束这一生要好。
  不敢再作耽搁,两人迅速地取了琵琶与剑,并在他人起疑之前,回到宴会场上。这些过程中,谁也没再开口,困惑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xxsy      xxsy      xxsy
  琵琶珠圆玉润的高昂与剑舞的凛凛威风相辅相成,缔造出神入化的完美演出,当最后的高音急转,扣人心弦地带出剑舞的尾声时,绕梁余韵在大厅上久久盘旋不去,换来阵阵如雷掌声。
  “好!表演得太好了!真是精彩。来人啊,取金银十锭来,孤工要犒赏爱卿与这位金爱卿的妾夫人。”
  “多谢王上,但臣这班门弄斧的雕虫小技,本不该登上大雅之堂,岂敢再向王上领什么金银厚赏呢?”瀚海说道。
  “王上,小女也同岑大人一样想法。”无月也躬身回答。
  “你们两人都太忒谦了,孤王十分欣赏、十分钟爱你们的表演,你们就收下我的这点心意吧!”
  “就是说啊,岑大人好威风矫健的身手,无月的曲也慷慨激昂,看得我是甘拜下风、感动不已。王上的打赏是给你们的赞美,就不要再推辞,收下吧!”金弥天也跟着帮腔。
  无可奈何,瀚海与无月只得双双领赏,回到各自的席位上。
  “阿月,吓我一跳,妳突然说要伴奏,我以为妳是说着玩的,想不到妳真的很厉害,能弹出那么美的乐音。改天妳一定要教教我。”
  “我也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学怎么演奏琵琶!”
  “嗯……有机会再说吧。”无月没精打彩地垂下头,老实说,她现在根本无心    接受伙伴的赞美,她一边为瀚海伴奏时,脑中盘旋不去的是他那句句看似诚恳的话语。
  我该相信吗?
  我会不会又再一次地上了他的当?
  他如果有心要欺骗她,那么好处在哪儿?他所警告的事,听来都很认真,姑且不论其实性……
  “哇,这枣泥松糕,好象很可口耶!”坐在身旁的伙伴,惊呼着。
  无月一惊,抬头四望,看到一位位内侍正在替众人上菜,自己的面前也不知何时摆放了一  盘淡芋色的糕点。她记得瀚海曾说这道甜点里头有仙丹!怎么办?该如何警告他人呢?
  她舔舔干涩的舌,先左瞧、右看,确认没有人在注意自己后,迅速把手藏在桌下,拉过伙伴的手心。
  “怎么了?阿月。”
  以手指一  掐代替回答,她再用指头在伙伴的掌心上写着“毒”。
  起初伙伴还困惑不解地歪着头,无月不厌其烦地一边以指头写着毒,一边的手则落在桌上的点心盘上,拚命眨着眼暗示。
  拜托,一个个去告诉大家,千万别中了妖姬的诡计!
  半晌,伙伴似乎了解她的意思,恍悟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幸亏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斩妖客,警觉心超乎寻常人,未在表面多作张扬,伙伴笑着移转话题说:“啊,这道烤羊很好吃,妳吃吃看吧?阿月。”然后一  眨眼。
  太好了。
  快点传过去,让那些正想享用糕点的伙伴以及爷儿知道,千万别将“它”吃了  下去!
  倘使绯姬是愚钝的人,她只会想到“看来金华城的人不喜欢吃甜点”,可惜她不是。心细如发的她,从不会错过任何不自然、不对劲的地方,特别是当她有把握仙丹融化在味道强烈的枣泥中,尝来与一般糕点无二,这块加味枣糕理应非常受金弥天与他妻妾们的喜爱……
  为什么他们却没什么人伸手拿它起来吃?有问题!这里头想必大有文章!不可能每个人都讨厌甜点吧?
  这之中有几个可能性,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警告过他们,不要食用宫中的甜点,并且把甜点内隐藏的“秘密”给抖出来了。
  身边有叛徒的事不稀奇,她此刻也不急着去追究是谁泄密,优先要处理的是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吃下去?
  哼,以为这样不碰它,你们所有人就能逃过一劫吗?
  端坐在晶帘内的绯姬扬起唇角。“王上,妾身好失望啊!”
  “爱妃,怎么了?”
  “一定是妾身的手艺太糟糕了,我特地为大家所准备的枣泥松糕,居然没有人尝……是大家讨厌甜糕,还是……妾身惹人嫌,所以大家不想吃我亲手做出来的糕点呢?”话声中巧妙的施压,让全场静默片刻。
  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啊!
  帘幕后映着水晶珠炫惑七彩的白哲小脸,美艳的绝容搀杂着血腥的气息,她咬着寇丹小指,以免自己得意的笑声传了出去。
  这些年来,她之所以能让朝中大臣一一染上幻妖之毒,全都是靠着这些宴会场上的餐点。她晓得直接拿什么“仙丹”出来,要对方吃下,对方便会乖乖吃下,这想法未免太天真,所以她很早就收买了王厨中的人,将自己的手下一一安插进去。
  幻妖的好处在于它不是猛烈的毒,不可能一次致死,也不会一次上瘾,然而日积月累中,药性将会慢慢发作,直到服用者不能再缺少它为止。
  时而放在饮酒里,时而放在甜点中,不时变换着下药的菜单,借着幻妖不会被银针测得的特性,她迅速掌握这新盘的命脉。
  其中也不乏一些警觉性较高的人,他们在服用一、两次之后,便晓得情况不对劲,做着垂死的挣扎,即使赴宴也是滴酒不沾、滴食未进。
  绯姬哪会痛快地如他们所愿,放他们一马呢?
  只要搬出王上、只要她稍微哭诉一下“某某大人不赏我的光,不喝臣妾献上的酒”,或说“某某大人胃口不好,臣妾特地准备一碗小粥,请务必喝下”,这类的手腕,便能奏效。
  毕竟,朝臣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想得罪王上的话,他们只得听从她的劝说,最后还是得喝下、吃下她的仙丹。
  金弥天,你再厉害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我要你也像其它人一样,投降、臣服于我的“幻妖”之下!
  每回都这样轻易地得逞,虽有些无趣,但……重要的是结果。
  “爱妃,妳多心了,怎么会有那种事,谁敢嫌弃妳?妳可是孤王的心肝。”
  “可是他们明明都没动用啊!”
  “这……”新盘王放眼大厅,表情甚为尴尬。
  此刻,底下传来:“娘娘误会了。”
  绯姬隔着晶帘,胸有成竹地微笑着说:“金大人,你说我怎么个误会法呢?”
  “我们金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一家之主未享用的菜肴,其它人也不许动筷。她们没吃并不是因为不赏脸给娘娘,纯粹是因为下臣还没吃到那样甜点而已。臣进食的动作太慢上  娘娘不高兴了吗?那我吃快点,现在就来吃这块松糕。”
  金弥天把糕点拿起,嬉皮笑脸地说:“噢!看起来真是可口极了!娘娘亲手做的,想必滋味一定与众不同,让我尝尝。”
  原本她所在意的便是这男人有没有吃下仙丹,只要他愿意牺牲自己吃下去,她倒可以不计较其它那些一莺莺燕燕要吃或不吃。
  仔细盯着金弥天,绯姬可不会让他以“假装吃下去”给蒙混过去。
  “啊……”地张大嘴巴,金弥天将它一口塞入嘴中,大口大口地嚼着说:“嗯……豪出(好吃)……豪出(好吃)……豪……嗯!”
  男人忽然脸色发青,掐住自己的脖子,东倒西歪地把桌上的餐盘全扫落地,接着在地上打滚。
  绯姬瞪大眼睛,不懂他在干么?
  “爷儿!爷儿你怎么了?”
  金家那成群的妻妾全靠向他,将他包拢在小圈中央。然后有人尖叫着说:“爷儿……爷儿口吐白沫、脸色发青、眼睛翻白了!  糕饼中有毒!快来人!快点救爷儿的命啊!”
  “金爱卿!”连王上也急忙步下台阶。“快召御医来,快!”
  大厅瞬间混乱成一片,而绯姬也被这始料未及的发展给气白了脸。什么中毒?这一定是金弥天故意装死,想要“拒服仙丹”的花招吧!这般狡猾的家伙,她还是头一次看到!
  好,好你个金弥天!
  等会儿御医来了,如果你不是真的中毒,我一定会要王上以欺君之罪,将你关入大牢中,要你吃上百倍、千倍的痛苦,这才能洗刷我今夜的耻辱!
  “王上,在御医还没来之前,要不要先将金大人送往石榴厅?是臣妾的糕点坏了他的肚子,应该让臣妾尽点责任,看护他。”绯姬边说:心中边怒道:我会要你插翅也难飞!
  “爱妃有此心,孤王很感动,不过现在金爱卿真的很痛苦的样子,我想还是别去动到他的好。”一转头,新盘王咆哮着。“御医呢?御医到哪儿去了!怎么叫这么久还没到?”
  一名内侍官急急上殿禀报说:“御医今日已经返家,我们正派人去传唤,很快就到了。”
  “动作快!”
  “是!”
  无月心急如焚地站在爷儿身边,看他发青的脸色与抽搐的手脚,她实在很害怕爷儿会不会真的就这样被妖姬给害死了!
  如果爷儿真死在这儿,无月一定要拿把刀子将妖姬的头砍下!
  “呜呜呜,爷儿,你醒醒啊!”
  众多姊妹都在一旁齐声痛哭。金弥天则依然痛苦万分地呻吟着,他方才已经呕吐出不少秽物,整个人就像是虚脱般,双眼漂浮在虚空中。
  “唔……唔……”
  看他试图要抬高手,无月连忙扣住他的手说:“爷儿,振作点!马上就会有大夫来了。”
  “我没事,阿月,把头再低一点。”金弥天又急又小声地说完后,继续闭着眼睛呻吟着。
  先是一愣,无月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在众人的帮忙遮掩下,靠到弥天耳边。
  “帮我传话给况贤,说我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剩下的就拜托他了。一会儿人家要妳们走,妳们就走,别管我了。”
  如坠五里深雾中,完全摸不着头绪的无月,虽然还不明白金弥天话中所指的意思是什么,但她至少晓得几件事:爷儿不是毫无准备,而且也不是真正中毒倒下,知道这些就够了!
  “御医来了,大家让开、快让开!”
  被挤开来的无月,看着那名大夫东摸摸、西诊诊地说:“嗯,是毒,没错。可是中了什么毒,还得再查查,现在我只能先替他点几个|穴道止住毒性,然后再调配解药。”
  王上立刻说道:“那还等什么,快点去做啊!今夜金大人就留宿在宫中,妳们这些妾夫人就都先回客栈去吧,等明日金大人有起色,再说。”
  一切都被爷儿说中了!
  第八章
  回返客栈的沿途上,无月有的是时间思考。
  爷儿要她传给况贤的话,是意味着什么?从结论推算:爷儿的中毒是假,目的是留在宫中。可是他怎合晓得妖姬在糕饼中下了毒?直到她徙瀚海口中知道这件事,以手指写字发出警告,到爷儿的应变之间,不过是短短片刻……爷儿是怎度办到的?他有天眼通不成?
  爷儿的深藏不露固然让人吃惊,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