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便又做了。

  第21章

  我和小唐的“同居生活”终于渐入佳境。
  他始终没解释过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突发奇想把我压倒,我也问不出口。
  就这么混过去。
  当是共同解决生理需求吧……在大学里偶尔也听说有这种事,同宿舍的男生之间“相互帮助”,比自己打飞机强。
  我们的关系能到这种地步我已经很满足,不,简直是意外惊喜了。
  像现在,我在电脑前赶稿子,他拿个素描本靠在床头涂涂画画,房间里的CD机开着,自动反复播放轻柔的背景音乐。
  我快乐地打着字,灵感源源不断。
  有时甚至自私地想,要是永远就这样多好,我愿意养他一辈子。
  想完又汗颜,差点想扇自己耳光——这算什么乱七八糟念头!
  小唐是个男人,男人就算是吃女人软饭都一辈子抬不起头,更何况让男人养。
  而且,以他的个性,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一支铅笔飞过来击中我的头。
  “叫你半天了,想什么啊都快流口水了,不是想女朋友吧?”小唐嘿嘿地笑。
  我有点讪讪地:
  “我哪有女朋友。”
  “哈,那最好……我给你安排了一个。”
  “什么?”
  我心里一沉,不会是给我介绍对象这样的烂剧情吧?
  结果他乐呵呵地把手里那个素描本翻转过来:
  两只老虎。
  我倒!
  老虎们身边还飘着桃心,手拉手,蹲在气球上,背景是山川大地。
  再仔细一看,那两只胖呼呼的卡通老虎中,一只长着我的脸,虽然笔画简单,却非常神似。
  另一只,脸还空着。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他貌似认真地问我。
  “我要……高的、身材辣的、热情的……”我咬牙切齿地数。
  “脸呢?”
  “不要脸了!”
  “哈——”他大笑,然后迅速在画上加了几笔,“这样辣不辣?”
  靠,他给那只老虎身上加了套比基尼!
  更哭笑不得的是,第二天晚上我打开电脑,居然发现他把那幅画扫进电脑上了色,换成了壁纸——这家伙搞设计有瘾,家里设备一应俱全。
  两只老虎傻乐傻乐地在天上飞。
  一只是我,另一只也加了五官。
  我心里一动,忍住笑开始工作。
  不知怎的,胸肋间有块地方隐隐酸痛起来。
  很快小唐就憋不住了,在床上咳嗽。
  “要喝水?”
  “不是,你今晚活儿很多?”
  “唔,老陈本来不放我回家,跟他保证了九点之前发到他邮箱才脱身的。”
  “嘿。”
  我认真打字,由着他在边上翻来覆去。
  写完稿件,我长出一口气,才看向他:
  “那只老虎,眼睛太大了,不像你。”
  “靠!”他把素描本向我掷过来。
  “还有……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穿比基尼的爱好……”
  “行为艺术你懂不懂!”他抓狂,但顾忌腿伤,不敢扑过来。
  我爆笑。
  当晚就遭到了疯狂的报复,被弄得射了好几次,第二天还腿软。
  但我没想到,这种开心得连梦里都要笑出声来的生活,结束得远比我预计要早。
  早很多。
  “今天还有两组肌肉动作,我一会要采访去,你不要偷懒,下午都给我做完。”我边用力揉捏他两腿的肌肉边叮嘱他,按摩完之后又把一些食水都放在他就手的地方,“我走了,有事打我手机。”
  小唐一一点头答应,露出个乖乖的微笑,如同小孩子。
  我为他的笑有短暂失神。
  “早点回来,我等你看片子。”他微笑着说。
  我差点绊一跟斗。
  嘿,小孩子?
  晚上绝对是恶魔。
  就在我穿上外衣斜挎大包准备走时,门锁转动,打开,一对气质文雅的老夫妇拖着旅行箱走了进来。
  我们正好打个照面,两老都是一愣。
  “爸、妈?是不是你们回来了?”
  小唐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小伟你怎么了?”唐伯母急忙去看儿子,显然是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我跟唐伯父随后也进了房间。
  “没事,我就是打球时不小心摔了,休息一段就好。”小唐又指一指我,“这是我同事,张健,这几天多亏他帮忙照顾我……你再不走,上班要迟到了啊!”
  顺着他给的台阶,我赶紧向两老告辞,把解释来龙去脉的时间留给别人一家三口。
  晚上回来,我已做好了收拾包袱走人的心理准备。
  一开门,先发现满客厅的人。
  唐家两老已经做好了满桌饭菜,连小唐的兄嫂也在,正等我吃饭。
  我在这儿出入时间也不短了,但屋里一向只有我和小唐,冷不丁出现这么热闹的场面,感觉倒仿佛走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老老实实坐到小唐身边,看着他向我悄悄眯一眯眼睛,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我心里顿时一宽。
  桌上,唐父唐母说的全是感谢之言——看来小唐还是没把真相告诉他们,但我却在小唐兄长的注视下,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尴尬。
  饭刚吃完,当我习惯地跑去给小唐倒水时,唐大哥终于开口了:
  “唐伟,你这么支使人家小张,真当人家是特护啊?”
  “张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要有事儿,我也一样这么照顾他。”小唐看向他兄长。
  没等他们再说什么,我就赶紧声明:
  由于我马上要参加报社记者团的一次大型隐性采访行动,所以暂时不能再陪小唐了,今晚就搬回报社宿舍去住。既然伯父伯母已经从国外回来,我也正好把护理的职责“移交”。
  拿着简单的行李,在小唐“哀怨”的目光中,我还是狠狠心,溜掉了。
  “服务员,还有座位吗?”
  人声鼎沸的小饭馆里,又有新客人进来了。
  “有的。”我顺口回答。
  两手在看不出颜色的油腻工作服上擦了擦,从厨房出菜窗口取走两盘菜。
  这是我“打工”的第N家小饭馆了。
  这次采访的目标是一举端掉本市泔水油的黑窝点,因此我和柳生、莫胖为摸清地下泔水油回收、提炼、加工食品一条龙的情况,都假扮成无业青年,分头出没于相关场所。
  记者团组成快半年时间里,前几个大型的反面报道都很成功,出一个火一个,但我之前都只是跟在老记者后面做些辅助工作,顺便学习。到了这一次,老陈终于放手让我挑起重担——我也下了决心,要写出一篇真正有影响力的深度报道来。
  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我连去探望小唐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这家伙怎么样了。
  唔,右手的八宝辣酱放到12号桌上,左手的红烧鱼要送7号桌,我趿着塑料拖鞋懒洋洋一转身——面前是个大大的笑脸,明朗得像没有一丝云影的蓝天。
  是——小唐?
  他含笑站在那儿看我,清爽的白色连帽卫衣和蓝色仔裤,长腿笔直,身姿挺拔。
  这副样子和神气,没办法形容了,真TM帅!
  我的动作刹那间停顿。
  “当心!”
  小唐麻利地踏前一步,托住我手上差点歪倒的菜盘。
  我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时,不禁出了身汗:只差一点,这条鱼就得落到身边一个女客人的裙子上!
  “谢,谢谢!”我有点尴尬地抓了抓鸟窝似的头发。
  “呵呵,给我带个座儿,今天是捧你的场来了。”他低语,声音里有明显然的笑意,“你这新造型,谁给设计的?”
  我嘿嘿地笑:
  “你自己来的?腿全好了?”
  “呵呵,哪有这么快,以后还得继续锻炼呢。不过初步康复得不错,现在走路是没问题了。今天天气不错,我实在受不了闷在家里。你几点下班?”
  “下班?打佯就半夜了,回去还得跟老陈汇报,明天就是行动日……这两天最忙。”
  把他带到角落刚空出的小桌上,边走边低声交谈了几句。我以眼角余光扫去,他的步伐轻松自如。
  “鱼香肉丝!”耳边听得大厨又叫嚷起来。
  “我明晚再找你。”小唐同时说道。
  我一点头,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三两下收拾了桌子,菜单放到他面前,尽量以平静的声音说:
  “您先看着,我马上就来。”
  跑去取了三菜一汤,一路按单子分送到各桌,接着又应声为几桌客人埋单、找零。虽然忙得脚不点地昏头转向,我的心却高兴得快要涨开了一般:
  他的腿好了!已经能出门了!

  第22章

  次日,我们联合工商、卫生、质监、公安、商贸等九部门集中在本市城乡接合部区域突击行动。
  执法车沿着狭窄、泥泞的小路向市郊某个小村开去,经过我们一个多月的踩点,已经确定这一带是非法加工泔水油的大型集中地。我们越是接近村子,难闻的气味越是明显,快到村北头时,一个看似废弃的院落挡住了去路。
  “到了,这是他们老窝,我昨天还送了油过来……”我让司机停车。
  执法人员迅速进入院内,将主事的老板控制,院子一角正在熬制泔水油,卷着恶臭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用来盛放泔水油原料的大铁桶胡乱地堆放在一起,已经油腻不堪。苍蝇、蚊虫到处乱飞。而用于加工泔水油的大铁池更是污秽不堪,里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红色泡沫。
  执法人员当场封存了这家黑窝点,收缴泔水油成品、半成品一百多桶,足有20吨——这是迄今为止,本市捣毁的最大一个提炼泔水油黑窝点。
  这次行动一共摧毁提炼泔水油黑窝点5个,收缴泔水油近两百桶,现场销毁了上千公斤。
  我立刻以短消息把最新动态和一些数据发给在报社坐镇的老陈,让他添加到昨晚已写好的报道里。
  “张健留在那儿盯到行动结束,其他人可以撤了。”老陈回复。
  闻讯而来的其他媒体记者在现场到处抓人采访,柳生他们却笑着轻松离去——突击行动完满结束时,泔水油系列纪实报道的第一篇已经开始印刷,不久即可发往各报纸发行点,这是我们一手挖出的“猛料”,没有人能比我们出手更快,资料更多。
  我准备搭工商的便车回市区,没走几步,突然被人拍了肩膀:
  “别急着走哇,给师兄抖点儿料吧?”
  回头看到一张久违的……胖脸。
  江斌江师兄。
  他看着我笑,脸上的肉微抖: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小师弟,当年你实习,我怎么着也带过你是不是?”
  带我?我从他那儿得到的指点还没老陈多。
  因为身边还有工商部门的工作人员,我给他面子勉强笑了笑,正想托词离开。
  “辛华,你那边好了吧,把话筒带过来啊,麻利点儿。”
  不料,江斌抢在我开口前喊了一嗓子。
  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慢腾腾地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顿时愣住了。
  辛华……在他那儿实习?
  这一届的实习生进报社已经有段时间了,前几天刚离开校对组正式派到记者部,记得当时我发现没有辛华,还感到比较奇怪:按他的成绩,分在报社实习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曾私下里问过跟他同班的男生,得到回答是辛华主动跟同学换了单位。
  没想到,竟然是换了去市电台。
  “听说这次行动,张记者花了一个多月进行暗访?能不能给听众们说说这过程中给你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什么?这些泔水油原料究竟来自哪里?回收来的泔水油又流向哪里?哪些人在经营泔水油黑窝点呢?”
  辛华把话筒递到我嘴边,以平板的语调,念书般发问。
  啪,江斌照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你傻啦,没吃早饭怎么着,拿回去怎么播!问题分开问,你那校园主持人怎么混出来的?”
  “好吧,我们到那边去说。江师兄,大家都是师兄弟,好好说话……”
  我急忙说,几乎想要转开脸去,不看辛华霍然变色的脸。
  “呵呵呵,好,知道你不会不给师兄面子的。”江斌满意了。
  有辛华这张牌,今天我算栽在老江手里了。
  整个采访过程中,辛华竭力维持平静,但眼镜后强自忍耐的目光仍然让我难受无比。
  心神不安的情况下,我卡了好几次壳,又连累他挨了骂。其实行内记者教训实习生是常事,还被美其名曰“往你袋里放钱”——肯使唤你就是给你好处。我以前实习的时候,老陈安排我跟大牌记者出去采访,一向不够机灵的我只有被骂得更凶。
  “不如……到报社来吧。”
  采访完,老江去拿车,我终于还是开口对正在收拾器材的辛华说。
  他背对我,仿佛僵硬了一下。
  “最近我手上很多活儿,需要人帮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