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恋心





当个无知的女人没什么不好,闲来无事就看书逗孩子,多悠闲的前景!
心罗在有点自嘲的思绪里,再次沉入睡梦中。
清晨到英一房间,看见已经起床整装的男孩,心罗笑着上前拥抱他。
“英一,心姨实在太没有成就感了。你就象个小大人一样,完全不用我照顾,心姨简直没有用武之地。”
“对不起心姨,我只是睡不着,才起得早了。”
“没关系,心姨不是在责怪你。”她牵起英一的手,“你爸爸已经同意我去参加你的母姐会,你只要告诉我,我该准备些什么。”
“真的?!”英一的脸上亮起欣喜表情。
“真的。”她被男孩的欣喜感染,笑得无比欢娱。
“太好了!心姨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参加就好了。”
漂漂亮亮?颇有一些难度,不过,还不至于困扰她。
“没问题。现在,我们下楼吃饭。”
两人手挽手到楼下餐厅,竟然看见甚少在早餐时间现身的任海啸坐在餐桌前。
“爸爸。”英一轻声叫。
任海啸起身拥抱儿子,然后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心罗选择坐在两父子对面。她没有什么机会同时见到这对父子,多半时间她只能见到英一,而任海啸,作息超级不规律,兼之又神出鬼没,能见到他们同坐一张饭桌前,是崭新经验。
看得出,英一极其敬畏他的父亲。不是害怕,而是因敬重自然衍生的审慎态度。她一直不太了解他们如何相处,现在看来,任海啸和所有不知道该怎样与孩童相处的父亲一样,沉默且不擅表达,没有早安问候,没有简短但温馨的交谈。不过他至少晓得拥抱儿子,而不是冷冷坐着不动,还有得救。
“英一,你爸爸已经同意我参加母姐会了,作为答谢,你应该给爸爸一个早安吻。”
心罗吃完自己的早餐,抹了抹唇角,笑眯眯地建议。
“哦。”英一迟疑一下,还是在父亲脸上啄了一下。“谢谢爸爸。”
“不用谢。”任海啸冷肃的眸光一炽,看了一眼长桌对面优雅浅笑的女子,接着低下头对儿子说,“快点吃饭,吃饭完后去上学,别迟到了。”
“请慢用,我去帮英一理书包,失陪。”心罗找借口离开,要改善一对父子之间呆板的相处方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次改变一点点便好,她并不急功近利。
收回自己望着那个苗条身形的深沉眼神,海啸问儿子:
“喜欢宓阿姨吗?”
英一大力点头。他的心姨从来不会不耐烦,不会嫌他沉默寡言、性格早熟,也不会在私下说他是拖油瓶,更不会在父亲面前假装和他亲热,一转背就不理不睬。
“有多喜欢?”
“我希望心姨一直留在我们家。”这是小小孩童最直接的渴望。
“万一妈妈回来了,她必须离开呢?”
英一犹了,妈妈和心姨,好难的选择。妈妈虽然总是扔下他,一走就是好久,可是妈妈偶尔会抱着他睡觉,哼好听的歌给他听,那种感觉,好温暖。
海啸执起餐巾抹嘴,并不替儿子解决烦恼。做他任海啸的儿子就必须学会取舍,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算是拥有钱势如他,也有极深的无奈。他不想给儿子营造一个童话世界,只是一直不知如何着手,那孩子除了对母亲有着淡淡执着,对什么都不很热中。现在,机会来了,他想看看英一怎样选择。
“那……心姨可以嫁给吟叔。”英一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嫁给任七?海啸挑眉,这算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他儿子倒真有些头脑,既要妈妈,又要宓心罗,一举两得。可是,太一厢情愿,且……他也不会允许。
“你可想过吟叔共宓阿姨的感受?没有喜欢的感觉,生活在一起是很痛苦的。”就象英一的母亲同他。
英一愣了一愣,无言。
“再想一想罢,妈妈与宓阿姨,如果你只能选一个。”
抛下这句话,他也离开餐厅,不想追究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听见把宓心罗和任七凑成一对的馊主意。
“二爷,您真要叫小少爷在她们中间选择一个吗?”全叔在他出门前递上外套,低声问。
“他早晚要面对类似情形,早一日开始考虑,早一日有心理建设。”海啸眼神悠远,“我从未想过要瞒他一辈子,他早晚要知道。”
“心罗那里……”
“以后再说这件事。”他穿上外套,“如果会造成困扰,我会向她解释。”
“我却以为她不会问起。”
海啸向外走的脚步停了停。
“全叔,”他不确定地顿住,最后决定改口。“心罗是什么样的人?”
“二爷,心罗是什么样的人,日子毕竟还短,咱们不太了解。但她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任海啸点头,出门上车。全叔的看法,他同意。心罗,的确是有故事的人,就不知她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罢了。
稍早送走英一,心罗回到自己房间,对住衣橱发了一会儿呆,除了运动衣和几件毛衣长裤,她真的没什么称得上漂亮的衣服,更没有出席正式场合可穿的衣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仍免不了要与现实接轨,逃都逃不掉。
换上一件兔灰色长毛衣配一件黑色长裤,穿上平底运动鞋,下楼。
“全叔,我出去了。”
“玩开心一点。”
“好。”心罗出门,看见等在门前的汽车。
“宓小姐。”开黑色宝马的司机,竟是云深。
“麻烦你了,云深。”心罗上车,笑着纠正他。“还是叫我心罗罢。”
云深发动引擎。“想去什么地方?”
“先送我去买衣服可好?”
云深微笑,依言开车载心罗到名店云集的商业区,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
心罗也没尝试同他交谈。海燃园的侍卫见着她,一贯只有两种反应,点头而过,或一笑而过。她能感觉出他的不自在,毕竟海燃园里,除了她,连佣人全都是男性,所以她并不在意冷场。在任家,她的确象是入侵者,虽不至于人人敬而远之,但也差不多。好在她对于无聊的现状,不甚在意。正中她下怀,不是吗?
到了商业区,在停车场泊了车,云深执意要陪着她去购物。
心罗只好随他去。心知这是一种保护姿态,即使她不需要。
好在,她不是购物狂,眼光也不挑剔。在纪梵希旗舰店里选择一件浅烟紫色羊绒连身裙,一条银质龙凤相扣细腰链,然后在安娜?苏选了一双黑色小牛皮高跟鞋以及一款手制黑色手袋。穿戴好后,将旧衣物装包。
云深一度试图替她付帐,都被她拒绝。
“我自己来,毕竟都是我自己用的东西。如果我真想要老板买单,我自己会同他说。”
云深争不过她,眼看着她刷卡结帐。
“走罢,送我去英一的学校。”
来到英一学校门口,下了车,心罗遣云深回去。“不用等我,我可以自己回海燃园。”
然后,她昂首阔步象个女王一样走进校门。
“小姐,请问你找谁?”保安拦住她。
“我是二年级一班任英一同学的家人,来参加母姐会。”心罗不卑不亢。
“啊,原来是任女士,请随我来。”保安会错意,连忙在前引路。
心罗没有刻意纠正他的错误,但有些微奇怪,一学期至少有一次母姐会,算起来,这应该是英一的第四次母姐会。以任海啸那般身份地位,没道理他儿子学校的保安会认错人。除非……她不喜欢自己的推测:英一的母亲从不曾参加自己儿子的母姐会,一次也未,甚至,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感觉上,似是一个极端不负责任的母亲。
好在,英一是好孩子,并不要操太多心。心罗欣慰。
保安将她领至二年级一班门前后,回自己岗位去了。
心罗吸一口气,走进教室。她看到已经有其他小朋友的母亲到了,老师正在维持秩序,叫小朋友门安静,瞥见心罗进来,只是用眼神示意她随便坐。
心罗在家长席的中排挑座位坐下,立刻有打扮雍容的贵妇小声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沈方思惠,第一排第三座位的是我儿子。”
“你好,我是任英一的家长。”心罗微笑。
“任英一?”贵妇挑高修饰得细长的眉毛,狐疑地打量心罗。“任海啸的儿子?你是他母亲?”
心罗笑着摇头。
“我猜也不是。你的年纪怎么看也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你也不象他会喜欢的类型。据我所知,他的女人还没有哪一个有资格来参加他儿子的母姐会呢。”
心罗保持礼貌的笑容,却不喜欢贵妇口气里的不屑。任海啸的女人,听上去实在不是好头衔。他……又喜欢什么类型呢?让人这么不屑。
陆续有家长到来。贵妇不再理会心罗,一直小声同人耳语,然后那些人就都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心罗,仿佛她是哪里来的外星怪物。
心罗无所谓地任她们议论,径自向回首张望的英一挥手。
英一见了,脸上绽放灿烂笑容,又转回头,坐正身体,认真听老师讲话。
老师等家长差不多都到齐了,开始介绍班级情况,然后请同学们朗诵诗篇。
轮到英一时,心罗发现他的态度很沉着,表情虽不象其他小朋友那么生动活泼,可是节奏掌握得很好,声音也抑扬顿挫,颇有其父的大将之风。
他朗诵完毕,心罗轻轻鼓掌,这是最直接的奖励。
朗诵节目之后,一班小朋友表演一个独幕剧,是希腊神话里的依阿宋与金羊毛,看一群小小孩童演绎这样古老严肃的故事,和他们稚嫩的嗓音与肢体语言相结合,有十分趣怪的感觉。家长们统统毫不吝啬的给予掌声。
接下来,老师引领家长参观教室里的画板,上面贴满孩子们的画作,主题是我的家人。
心罗一眼就看见英一的画,因为实在是太有特色了。画上,有狮子般威严的任海啸,老猫般精灵的全叔,猎豹般行踪诡秘的任七,一个面目很模糊的女子,还有她。在英一心目中,他们全都是他的家人。
她笑,英一小小年纪,却眼明心亮呢,看得比什么人都通透,将所有人的本质都充分表达出来,很是传神。
“快看,我家伟豪的画画得多么好啊。”早先与心罗搭讪的贵妇指着自己儿子的作品发出一声娇呼。
“可不是,沈公子的画的确好。”顿时有人出声附和。
心罗悄悄踱开,走到英一身边,揽住他的肩,小声问:
“心姨觉得你的朗诵和画作都很出色,告诉心姨,想要什么奖励?”
“要什么都可以吗?”男孩仰头笑问。
“在心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可以。”
“我想要”
英一还来不及许愿,老师已经在召唤小朋友们集合了。
心罗示意他先去集合。“有什么要求,晚上回家时再说。”
母姐会散了,心罗走出学校,一眼看见云深缓缓把车驶过来,停在她面前。
“云深,你一直等在这里?”她意外。
“职责所在。”他淡然说。
心罗坐上车。看起来,海燃园的男人都是硬脾气,不知变通。她喃喃自语。
回到海燃园,她谢过云深,拎着自己一包旧衣,走进畅翠居。才进门,她就看见任七陪着一名俊朗年轻男子坐在客厅沙发里闲聊。两个人察觉她的出现,都站起来。
“任七,这畅翠居,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位美人儿,我怎么都不知道呢?”东朕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问。
“这位是小少爷的保姆,宓小姐。”任七转瞬自惊艳中回过神。原来宓心罗不是真的平凡普通,只是她一直没有展示而已。事实上,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她耀眼得令人惊奇。看来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竟是这样一位佳人,早知如此,我一早便过府拜访了。”东朕似真还假地趋身上前,握住心罗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就再也不肯松开了。“容我自我介绍,我是东朕,任二的好朋友、死党。”
“东少!”任七不得不出声提醒东朕不要在他眼皮底下施展他著名的东氏魅力。
“东少,你好。”心罗技巧地拧了下手腕,摆脱他的手。“很抱歉我昨夜未能好眠,上午又出门逛街,眼下正困乏得紧,要上楼补眠去了。”
“那是当然,美人春睡,正是时候。我们晚上见。”
任七摇头,幸好宓小姐是个奇特的人,海燃园上下,没一个男人入得了她的法眼,只怕风流成性的东少也不能。要不然,只会又多一个被东少伤了心的女子。
“有个性,我喜欢。”东朕表情玩世不恭,语气却再认真不过。
“哪个女人你不喜欢?在你的眼里,个个都有个性。”任七同他天生不对盘,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她不同。我的大名,报出来,哪个女人不晓得?没见过也听说过,多少也会小小的仰慕一下罢?她全然没反应,连眼神都没有改变。我可以肯定,她不是真的不知道我。”
“又怎样?你老早花名在外,被你猎艳得手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没有?有点头脑的,都晓得要同你保持距离,何况宓小姐这样兼具知性共理性的人,才不会上你的当。”任七大不以为然地翻白眼。
“任七,你不会是看上了她罢?”东朕大惊小怪地将脸凑近任七问。
“我才不象你,见一个爱一个。”任七的脸几不可觉地红了。
“别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