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之飞天(终版)ⅰ 和苏





Α?br /> 不过他在得知郑王的意图的同时,看见了旁边和苏眼中的黯然,然后就是空茫。
和苏翊宣都明白,郑王此次举动的意思,他想要逐渐给予翊宣同等于和苏的荣耀。但是作为近似相同的人,翊宣明白和苏那种被人盘剥了权力后的隐隐不甘。
不过和苏很快恢复了,银色的光辉又回到了他的眼中。
翊宣看着这样的和苏,总是感觉他就近在咫尺,可是一旦翊宣想要触摸和苏,他又会是天涯之远。
和苏登上太子銮舆,他看了看跪在身边的翊宣,今日的翊宣也是全套朝服,黑色龙袍在晨曦中展现王子贵重的身份,锦绣滚边的宽大袖子因为他跪下而平展地铺在天街的地面上,漆黑色的头发整齐的束缚在明珠金冠之下。他低着头,和苏仅仅可以看见翊宣光洁宽广的额,还有两道如剑锋般的眉。
他放下了銮舆上的帘幕,手中攥紧了郑王祭天的诏书。
外面一声〃起,。。。。。。〃拖着长长的尾音,随后和苏感觉銮舆缓缓开始移动,用厚重的牛皮包裹的轱辘压在天街平展的路面上,没有颠簸,也近乎没有声音。
翊宣骑马,他利落而姿势优美的上了马,手中控制好缰绳,跟在和苏的銮舆左边,他们的身前身后都是大批的御林军。
那些御林军身上全是明晃晃的铠甲,他们腰间佩长剑,有一队人手中甚至拿了长矛,棱形的兵器锋利部分散发着冷冷的光芒。即使已到春天,清晨还是有一些薄雾冥冥之感,兵器上面凝着极其微细的水珠。
雍京北门用青黑色的砖石建造,高大的城墙之上是三层城楼,看上去峥嵘嶙峋,钩心斗角。这里并不像一般的城门那样雄伟壮丽,这里的坚固带着一丝微微的血腥味道,那是二百年前文御王按照守护城池的堡垒而建造的。
当年的一场战役中,敌国军队围攻雍京,这里的男儿为保雍京不失,有九成|人埋骨于北门城墙之外。敌人的进攻也异常猛烈,城墙上的血铺天盖地流下,染黑了城墙的砖石。
在那以后的数十年之间每代郑王登基之时都要举行隆重的超度仪式,为那些死去的亡魂引导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二十年后,当新一代战士成长起来,人们会强迫自己遗忘那个噩梦般的过往,不过有人说,这里的血腥味道永远无法消除,无论经过多么漫长的时间。
翊宣在马过北门时,抬头看了看这里浓黑色的城墙,岁月已经让它变的有些老了,而且出现了斑驳的痕迹。马蹄踏在天街上有着一叩一叩的声音。
太子銮舆旁边的帘幕被掀开了一个缝隙,和苏的眼睛透过那个缝隙看着外面,翊宣正好就在他的眼前,翊宣侧着弯了一下挺直的腰,稍微凑近和苏对他说,〃王兄,有什么吩咐吗?〃
和苏的眼睛一直盯着这里高大黑色的城墙,细致的眉挑起眼睛也跟着向上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要把这里每一块城砖都要看的仔细。
城门的阴影把整个队伍都笼罩在内,和苏侧一些头,看见了銮舆前方的路。一片开阔的粉白色桃花,九曲镐水泛着粼粼波光。
城内城外两重天地。
和苏一笑,对翊宣说,〃再走一会,出了城我们安营,然后把这些衣服换了,轻车简从上大郑神宫。那里的路不好走,要是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下去,还没有到神宫大家都没有力气了。〃
翊宣听完也是一笑。
因为早晨有百官送别的仪式,所有人都是里外七层朝服。那些头顶乌纱帽子的人头上还轻快一些,可是翊宣和苏两个人甚至还束发带冠。两顶金冠配上红色宝石南海珍珠,都不下三十斤的重量。如果他们当真这样一身上山,恐怕天黑都无法进入神宫中。而且明日就是吉时,也是开坛祭天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
〃王兄的体贴是我们的福气,翊宣求之不得。〃
和苏眼见他们的车驾已经逐渐走出城门的阴影,那片灿烂的桃花晃了他的眼睛,他把帘子放下,而翊宣也挺直了腰身。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马蹄的声音,叩在青石路面上,很清脆。
大郑神宫就在岐山,前面是太庙,供奉着历代郑王的灵位,而神宫本身是方圆十几里,依山而建上下错落的一片院落宫殿。
从雍京向东到岐山大概是三天的路程,由于晌午时候和苏安营整装,所以黄昏之后又赶了一段路程,到天完全黑了之后和苏才让禁卫军在镐水一个缓弯的地方重新安营。他吩咐下去准备饭食,和苏翊宣就给自留在自己的帐内盥洗休息。
翊宣换下白天沾染风尘的衣物,突然想起什么,走出了自己的大帐,到和苏帐前。他看见这里点燃了一盏孤灯,门外是如同木雕一般站立的卫兵,而军帐帘幕拉起,翊宣可以看见居中而立和苏的后背,昊秀远在帮他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秀远的手指轻抚在和苏白衣绣着的龙纹之上,然后把和苏披散的头发全部撩起,拿起玳瑁梳子仔细梳理。他说,〃这些天似乎又瘦了一些,冬天本来能胖一些的。〃而和苏轻笑,〃这些天事情多,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然后和苏似乎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侧了一下脸对外面说,〃是翊宣吗?〃
月光照入大帐,翊宣看见和苏的脸上泛着清冷的光。这个时候秀远已经梳理好了和苏的头发,把它们轻轻垂在和苏的后背上。他侧身一躬,退到了一旁,而此时和苏转过了身子,看着外面的翊宣。
翊宣也是一身白袍,漆黑色的头发用玉环扎起垂在身后,另又有几缕绕过耳骨撒在前胸。他一笑走了进来,对和苏说,〃王兄,前些日子翊宣在东宫醉酒,对王兄多有打扰。后来一直事务繁杂,还没有向王兄道谢呢。〃他本来有一些事情要对和苏讲,但是当他看到秀远方才浮动的指尖又感觉自己不想再说。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总要说些什么,这才对和苏继续说,〃就是不知道王兄还对什么东西看的上眼。〃
和苏没有说话,他对秀远微微点了一下头,秀远看了看眼前的翊宣沉默这退出帐外。和苏这才对翊宣说,〃坐吧。弟弟不过是醉酒东宫,而我可还是欠你一条命呢。那天夜里要不是翊宣,和苏也许已经再世为人了。〃和苏把自己袖口拢了拢,这才坐到翊宣的对面。
大帐中一切从简,这里也是仅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而已。还有就是帐内铺好的卧榻。
翊宣忽然想起那个雪夜,和苏身上惊世骇俗的秘密。但是这个冬天他们若假私真的相处,没有真心却可以温暖心灵的对话,还有东宫大殿锦帐内浮动着的白昙花的香味,都是让翊宣无法抹去的记忆。
此时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他与和苏的相处因为都不会为对方有几许期许,而变成没有患得患失,没有刺探心计。
这也许是禁宫中最为单纯的一种相处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睛对和苏说,〃王兄,翊宣有一些话想对王兄讲,不过,。。。。。。〃
〃翊宣,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和苏拦截住他的话,站了起来,〃出去走走吧。离晚膳还有一段时候,外面的桃花开的正好。我们去赏花。〃
翊宣看着和苏,此时和苏淡淡地笑着,他点了点头,伸手把腰间的悬剑摘了下来,放在和苏面前。和苏看着他的举动,自己也动手摘下了自己的佩剑。
翊宣第一次可以仔细看到这把剑。早就听说此剑曾经是大郑神宫的珍藏之一,剑是亚光色,并不耀眼。剑鞘是黑色鲨鱼皮制的,而宝剑本身是用一种相当罕见的金属冶炼而成。剑身雕刻着繁复而优美的花纹,那是神话中的舞姬还有纠葛在她们身上的红色莲花。而在剑柄处镶嵌了一颗湛蓝色的宝石,宝石中间是一点殷红。
蓝色宝石的名字是‘沧海日升’,而这柄剑名曰‘飞天’。
据说这剑很锋利,可以仅仅在空气中劈一下,就可以夺人性命。
不过无人见过和苏出剑,所以对于它的一切描述都是传说。
〃真是好剑。〃翊宣看着剑,自己却没有触摸它。
〃很多时候致胜在于不出剑,所以锋芒过露也许只能毁了自己而已。翊宣,你了解这个意思,所以你的佩剑仅仅是锋利一些而已。而你的身边自有他人,那些才是你的利剑。〃
和苏微笑着说,而翊宣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和苏派人千里追杀翊宣,虽然翊宣很狼狈,但是终究不伤性命地回到雍京,即使他身后是数百兵士的白骨。
〃王兄说笑,翊宣愚钝。〃翊宣微微一笑。〃王兄,走吧,外面的桃花全都开了。希望你喜欢。〃
皓月当空,雍京城外直至岐山一马平川,此时全笼罩在夜幕下。
雍京城外往西走是斯琅山,很多年前那里名为斜琅山,后来六世郑王鹤玉不喜欢这个名字中的斜,所以换成斯这个字。那里气候很特殊,山上布满了原本在西滇才能栽种的白色山茶花。而雍京向东走是岐山,过了岐山就是东海。雍京之外是平原,不过外有岐山,斯琅山还有北方的沙漠草原,南边的不周山合围,除了风调雨顺之外就是易守难攻。
镐水深黑色的波纹此时泛着着银色的粼粼光。沿着镐水的走向的钟南平原种满了桃花,如此春天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繁花也被月光洒上了银,一点一点在微风中闪动着,如同和苏暧昧迷离的眼神。
翊宣看着和苏,他在水边蹲下了身子,撩起袖子,用手指轻点水面,镐水深黑色的水沾湿了和苏的手指,但那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
他们身后是一片军帐,此时灯火通明,却很安静肃穆。他们仍然在戒备状态。
翊宣仿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是和苏的声音轻轻传来,似乎也染上了镐水的潮湿。
〃翊宣,你还记得这里吧。那么惨烈的经历,那么深重的黑夜。翊宣从江南到雍京一路辛苦,父王都为你担心呢。〃
翊宣没有想到和苏如今挑的这样明白,他一楞,然后微笑着说,〃王兄不用如此,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说起那次,我是否应该感谢王兄没有让派来的杀手用毒,从而放过翊宣一命。〃
〃你是我王弟,我并不想你死的那样难看。不然到了黄泉见到先王们,他们要被吓到的。〃和苏突然冷笑着站了起来,面对着翊宣说,〃我只想知道扶云岫在哪里,她是否还活着?〃
那日和苏得知郑王要太子主持祭祀大典,但是要翊宣同行,他突然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于是派人到护国寺的禅房看一看正在准备斋戒的扶云岫。扶云岫一直在护国寺清修,本来是要和他们通行的,但是果然不出和苏所料,那间禅房是空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没有舞者的祭祀大典要如何进行?和苏虽然虚长几岁,却在这方面愚昧的很。望翊宣教我。〃
〃应该还活着,那个女人是父王下旨软禁的,并没有听说父王要她的性命。至于神宫的祭祀,父王说一切全凭太子安排,翊宣只需背熟祭祀诏书即可。〃翊宣平静的声音如眼前之水一般的沉静。
和苏微微低着头,这个时候他想到方才翊宣主动放下佩剑的意义,如果他有长剑在手,此时说不定就能直接刺杀翊宣,虽然他知道这是多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最后他惨淡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不过要他主动把代天子祭祀的位置让出来,而去成为舞者,因为剩下的人当中唯一会祭舞的人只有他。如果他不跳,那么祭祀典礼也不能进行。郑王知道和苏无论如何不会让奚朝为难。
他甩了甩沾在指尖的水,对翊宣说,〃天晚了,回营吧。〃
说完就要走,可是翊宣却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翊宣的手很热,刚一触及和苏带着潮湿冰冷的手,和苏彷佛被烫着一般,向想把手抽出来,但是翊宣没有放松。
和苏他回头,他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翊宣的眼睛。
此时他发现翊宣眼中有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陌生情绪,还有就是,他们家族特有的深邃。
〃和苏,如果可能,请不要再和父王争下去。虽然你很有本事,但是父王毕竟是郑王。〃
翊宣第一次脱口而出的‘和苏’二字让和苏心颤。
他身边的人很少这样称呼他,一般都是对他说‘殿下’或者‘太子殿下’,即使是琦御也不曾如此亲昵地直呼他的姓名,而唯一用‘和苏’称呼他的父王却从来没用如此口吻对他说过话。郑王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睛,永远是冰冷的。
翊宣的眼睛中含有太多的东西,来的如此突然,和苏定了定神这才对他说,〃你想做什么?〃
翊宣似乎感觉自己也有些冲动,这才放开了和苏。他看着近在身边的和苏,感觉很无力。
〃没有什么比置身人群中还感觉到寂寞更让人疯狂的了。〃
〃和苏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母后近似张狂般的宠爱我,那是因为她知道,我不可能从父王那里得到任何的爱。从小到大,也许你们看来父王对我最是和颜悦色,但是人就是这么古怪。他们只有对自己疏远的人才会和蔼可亲。父王从来不曾像一个父亲对待儿子那样安慰我,宠爱我,甚至是呵斥我。他对待我就像一个将军对待士兵,一个王对待他的臣子一般。〃
〃和苏,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