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觞






  那蓝衣少女却是一脸不屑:〃哼,我看你身材这样好,又蒙着面,还以为你会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丑陋的汉子。〃她说话时的样子可以说是目中无人了,居然会有人说话这样无礼,我这可是头一次见着了。张大哥倒也没生气,只是平淡地说:〃侮了姑娘的眼,是在下的不是,但是姑娘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呢?〃那少女压根没准备答理他,也不顾大师姐责备的神情,只是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我既然答应了弄玉要杀重莲,就一定要做到,就算杀不掉我也得杀,除非我死。 

  我正准备往前走,却被那个使双刀的大弟子给拦住了:〃虽然我的武功比不上这位大侠,可我还是不能让外人进入重火境。这位公子,请回吧。〃我说:〃对不起,我一定要进去的。〃她说:〃宫主现在不在宫内,你还是回去吧。〃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重莲?〃她说:〃来重火境的人,要么是要见宫主,要么就是练武,我看阁下没有想练武的意思,无非就是为了见宫主一面吧。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的职责,就是阻止你们这些人的进入。如果阁下要硬闯,那就别怪我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我答应了弄玉的事,不能不去做。我正准备再次动手,却被老张拦住了:〃重火境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可绝对不是畏缩之徒。既然她说不在,重莲宫主一定是不在了。我们还是离开吧。〃我问:〃那他会去哪呢?〃老张说:〃这。。。。。。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从我们来的那条路走了过来。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燕舞。离开海边小屋以后我就没见着她了,此时一看到她,不禁觉得十分亲切,立刻唤道:〃燕舞,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 

  燕舞从树上跳下来,看了我一眼,将头埋得很低,又往我的手中塞了一张字条,就又跳上树,离开了。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答,一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打开了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十分秀气的蝇头小篆:刺杀重莲和蜚蠊血王的任务取消,请速回零陵。 

  落款是弄玉,右下角还画着一朵墨黑色的梅花。我一时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才出来一个多月他就取消了任务,莫非是有什么事。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离开了。我正欲同那个大弟子告别,她却以惊人的速度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竟然会认识弄玉的妻子?说!你是他的什么人!〃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愤然的神色,我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情绪怎么说变就变的。我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道:〃养我长大的人。〃 

  这时,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蓝衣少女突然发话了:〃哈哈,这位俊俏的小俊郎实在太会说话了。。。。。。养你长大的人?哈哈哈哈,你不要再逗我们笑了!〃我见她笑得不伦不类的,当下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又继续嘲弄道:〃我倒想知道梅影公子是用什么来养你?你和他不是天天都会行床第之事么?我还很想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做那等事呢?〃 

  虽然早就有预感她会提到我和弄玉的关系,但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居然说得这样直白,比上次那个叫做九灵的丫头还要直接得多。我一时气得脸直发烫,却也只能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别欺人太甚。。。。。。〃她盯着我的脸敲了半天,笑得更加猖獗了:〃原来传说中的男宠就是这个样子的?长着一张女人脸,和大姑娘一样动不动就脸红。。。。。。不过,更好笑的是,梅影公子还真是男女通吃啊,你和燕舞相处可还融洽?哈哈哈哈!想到你和燕舞争风吃醋、和弄玉两个大男人黏在一块你侬我侬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吐实在是太龌龊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这时,就连一直帮着我的老张都用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温公子,你和弄玉。。。。。。〃我咬咬牙,双眼一直盯着地上,全身气得不住颤抖,我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被人们唾弃的!原本我以为别人只会觉得我们奇怪而已,但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别人觉得光是提着我们的名字都会脏了他们的嘴。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子,男子和男子之间,原来是不能产生爱情的。 

  可是,不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甚至是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那又怎样。我喜欢他,就因为他是弄玉。仅此而已。 

  〃微兰,不要再说了。得罪你的人是弄玉,不是这位公子。他和弄玉是什么关系,与我们无关。〃那大弟子见蓝衣少女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就抢先打断了她。然后她又转身对我说:〃你回去告诉弄玉,杀人偿命,血债血还,我水镜和楚微兰总有一日会替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我根本无心再与她们说话,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四处寻了一下,都未见秦印月的身影。我原想等他,可我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在这里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于是跳上了树梢,往嵩山外沿飞去。 

  重火境外漫天的云雾和树梢在我的身边飞驰而过,我的脚与枝桠摩擦出了簌簌的声响,我不断告诉自己:别人怎么想我,我无所谓,我还有弄玉。 

  只要他不抛弃我,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即使他是在利用我,即使他对我没有一丝感情。那么,让我来守着他,那就够了。 

  我跑到自己的内力都耗尽了才停下来。这时候已是黄昏,前方有一家小茶馆,门口就放着三三两两的旧木桌椅,写着〃茶〃字的布幔在夕阳染红的房前轻轻飘摇。我正准备朝那走去,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回头一看,那人竟是老张。他已经没有再蒙面纱了,此时看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真的不是有一点丑。那张脸的五官比例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只是他人给我的印象挺好,我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询问什么了,只是淡然说道:〃你为何要跟着我?〃老张笑笑:〃人生总有不如意的事,你若是遇到挫折就如此难过,怕是总有一日会垮台的。〃我亦是回给他一个笑脸,不过我估计这个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 

  〃到前面的铺子去坐坐?〃他问道。我无力地点点头,随他坐在了一个桌子旁。老张跟小二要了一壶酽茶,几个果馅饼。可是这家店的人工作起来却是拖泥带水,半晌都不见有人上菜。老张叫了小二,却看见他朝着一个客人那走去了,一脸媚笑地对着那客人奉承着:〃杨舵主,好久没见着您来了,您最近一定很忙是吧?〃 

  那被称作杨舵主的人穿着一件虎皮背心和豹纹靴,眼睛大若铜铃,长着招风耳,一张嘴唇也是又厚又大,可是却留着两撇小八字胡,看上去好生别扭。可他却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就是看着你这张嘴甜才来这里,否则你们这家小店啊,早该关门!〃 

  那小二听了,头点得跟敲鼓似的:〃是是是,杨舵主光临小店,可是咱们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呢。舵主这回来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呢?咱们这每天经过的人多,消息来得快,您想听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那杨舵主朝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哪来这么多废话?你给我说重点就好了!这回我专程来,是奉了咱们蜚蠊大王的命令,来打听弄玉那厮的消息的。〃 

  蜚蠊大王?那不就是蜚蠊血王么。他的手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那小二立刻接道:〃哈,杨舵主啊,最近打听梅影公子。。。。。。哦,不,梅影那厮的消息的人还真是够多的,您已经是今天的第四个了。可是最近他的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嘿嘿,除了一个人。。。。。。〃杨舵主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小二笑眯眯地说:〃温采。〃我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冷汗直流,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了?坐在我身边的老张也是紧张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杨舵主又问道:〃温采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小二笑得更是不伦不类的:〃舵主啊,最近您肯定很少打听江湖上的事了,现在知道弄玉的人就一定知道温采,那可是梅影公子的老相好啊。〃杨舵主摸了摸下巴,亦是不怀好意地说:〃嗯。。。。。。弄玉那厮好像从来都不怎么喜欢女人的。莺歌燕舞两个倾城美女到他手里都变成了杀人利器。。。。。。那个叫温采的女人是个什么来头,竟然可以把弄玉都给迷着,想来一定是美得惊人了。〃小二说:〃您这话就只能说是对了一半。〃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关子,见杨舵主已经快发怒了,才好整以暇地说道:〃传闻都说温采的确是个美人,却不是个女人。〃杨舵主先是怔忪地看着他,接着 〃砰〃地一声拍了桌子,狂笑道:〃哈哈哈哈。。。。。。弄玉这女人一样的东西果然是异类,竟然会喜欢男色,真是笑死我也!〃小二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是乐呵呵地说道:〃听说那个叫温采的少年生得可是比女人还漂亮,梅影公子迷他迷得紧,成日带在身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为了温采把莺歌燕舞都给杀了呢。〃 

  杨舵主又挥了挥那只长满了黑毛的手:〃你要不说,我还以为弄玉没有生殖功能呢,看样子他还勇猛得很嘛,女的干过了,现在开始干男人了。罢了罢了,弄玉那厮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现在又找了个和他一样像女人的东西,两个男女不分的人待一块,刚好凑成对了。那你可知道那个叫温采的娈童在哪?〃小二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杨舵主立刻怒道:〃行行,不知道就滚开吧。〃那小二见他无心再问下去,便欠身退了下去。 

  杨舵主正吃着他桌上的五香牛肉,小二忙他的事去了。可是他们刚说的话却像是在我心中烙下了印记一样,焚灼,燃烧。最后只剩下一摊死灰。 

  老张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我懂他的意思,他叫我忍着。 

  我不会再因为别人语言的中伤而难过了。我又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只要有弄玉,什么都好。只要有弄玉,别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 

  后来老张陪我走了一截路就自己离开了。我在路上一直没有遇到秦印月,我很想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出事了,可是却无手下手。只得自己赶路回零陵。 

  没同秦印月一起,我的速度变快了许多,一个月没到我就回去了。 

  已至腊月,天气瞬间转凉,零陵下起了漫天大雪。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仰头往天上看去,无数白色的银粒从无边无际的雪色苍穹上落下,而我站在这里,如此渺小,就像随时会被它们吞没一样。 

  那条河流依然贯穿了整个零陵,平静无波,雪落在上面,许久都未曾融化,随着波纹一直飘向人们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到了弄玉的府邸前,一把铜锁挂在了门闩上,却没有锁。我取下了锁,带着有些胆怯有些紧张的心情推开了门。 

  花园里没有人,那满园的牡丹早就已经凋零了,只剩下枯萎的花茎还在那里苟延残喘地垂着头。正厅中的画依然挂在那里,画中男子的美,依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弄玉或许不在家。我虽是这么想,脚步却没停下来,朝他家的后院走了去。后院竹凳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单薄衣裳的男子,披着头发,白皙的手撑着他的下颌,神色自若地品尝着陶瓷杯中的浓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喝酒了,但是这个人却是我两个月以来一直牵肠挂肚的。我不知道见他的面以后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回廊的一端,怔怔地看着他。 

  没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却是依然看着原来的地方,轻声说道:〃呵,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我知道自己是又被他发现了,想了一会,还是打算出去见他。 

  可是在我迈出脚步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绫罗裙缎的女子,头上别着玳瑁簪,耳上挂着金凤镶玉坠子,略施粉黛,面容却是冷若冰霜。原来女子打扮过以后会如此俊俏。这人竟是那个从不穿金戴银装束朴实的燕舞。 

  燕舞走到他的身边,眼神有些飘忽,欲言又止。弄玉也不急着问他,直等了许久她才问道:〃你终于回来了。〃弄道点点头,一脸坏笑:〃才出去几天,你就想我了?〃他的嗓子与以前不大一样,有些沙哑,看样子是感冒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我如此,对燕舞如此。。。。。。说不定对莺歌也是如此。 

  燕舞咬咬唇,说:〃何止是几天。我听说你叫温采去帮你杀蜚蠊血王和重火宫主。〃弄玉说:〃是又怎样?〃燕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笑了一下:〃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