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 上册






盛宁抬起头来,「我?」

「是,他现在好像是只愿意亲近你。所以,他的安危只能由你来负责。」

盛宁脱口而出:「可是我不会武功的啊。」

「他现在武功也很弱。」

盛宁觉得不妥之处太多,可是千头万绪全一起拥上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尽量不要让他接触到别人,不要让不知内情的人,和他说一些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话,也要尽量隐瞒他差不多失去武功的事。」林与然微微冷笑:「他的仇家虽然不多,可都是难缠人物。」

「先生他……为什么会练这蚀心掌?」

林与然静了片刻:「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做好你该做的……」他的眼睛玻鹄矗庖簧粒溉羰悄愠谜馐焙蛳胱鍪裁床桓米龅氖虑椋梢?br />
「你是先生的什么人呢?朋友?兄弟?」盛宁定下心来,慢慢说:「我是先生的弟子,我也姓盛,论起来,怎么也比你和先生要亲近多了。这种话不用你来嘱咐我,若你要去寻找什么妙方良策,那我代先生先谢过,盼你早去早回。」

林与然有些惊愕。

这个看起来歪歪斜斜、坐都坐不稳的少年,竟然一点也不像他表面上那样软弱迟钝。

「林公子远道而来,要你即刻就走的话,实在是失礼的很,但是事情你比我了解的还要清楚,那么我也就不多挽留。」

盛宁伸手拉了拉墙边垂的一条绳穗,过了没多久就有小童进来,「少爷。」

「准备饭菜,好生款待林公子。」盛宁和和气气的问:「不知道您的盘缠够不够?」

够了!林与然站起身来。

就连盛世尘也从没有敢如此轻慢的和他说话!这小小的少年笑容可掬,可是那种语气对他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深吸口气,原本还想嘱咐他的话狠狠咽了下去。

「我会再回来的。」

「那我静候佳音了。」盛宁毫不失礼,起身相送,「林公子一路顺风,请恕不远送。」

林与然起身出去,可以看出身法的确不凡,一甩袖子飞身上了层顶,一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

盛宁跟着走出来,盛心和盛安朝他走过来,「宁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盛宁揉揉额头。这件事情,要怎么解释呢?新的旧的乱成一团。

「说来话长,不过,先生现在受了内伤……这是当务之急。」

盛安扭过头,「老么,这是你的拿手绝活儿。要什么灵丹妙药,要是买不着的,你开个单子,我去给你偷。」

盛计远远说:「动不动就偷!偷!你不会别的?家里有的是钱,多少药不能买。」

「药,可能就不必了。」

盛宁有些站不稳,「这个伤恐怕不是药石可医,那位林公子说的很笃定,说他下次来时就能治好。我们现在……得要好好照料先生,也要保护庄内的安全。」

盛安抓抓头,「这个照料人的活计你比较拿手,我嘛……嘿,可能光会添乱。不过要守家护院我倒是很在行的。」

盛心注视着他说,「林公子还说什么了?」

盛宁下定决心:「还说,先生需要静养,见的人……越少越好。」

盛计已经走到跟前,「这好办,本来先生就不大见什么客人。我们大家也尽量少扰他,静养又没什么难处。」

盛宁低头出神,盛心拉一拉他的袖子,「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那事,怎么说?」盛心的大眼睛里充满疑惑,「先生怎么说?」

盛宁咬了咬嘴唇,「也没……怎么说。」

「没说?」盛心张大了嘴,「你们这、这哪能就当、就当什么小事儿给略过去?先生没给你一个交代吗?」

盛宁不自在的别过头,「这个……不是当务之急。以后……空下来的时候再说。」

盛心睁大了眼,「你……」

「现在不说这个了。」盛宁觉得头大如斗。

现在的境况真是……没什么恰当的形容词能说得出来。

真是诡异之极。

盛心看他一眼,又抛了一个令盛宁措手不及的问题:「杜姑娘今天早上晕过去了。」

「呃?」盛宁看着他。

「我替她看过,杜姑娘有了身孕,已经三个多月。她跑到我们庄里来想干什么?难道她要来通知先生一声,她给他戴了顶未来的绿帽?我说,这事儿我们又做不了主,不得禀告先生,请他示下吗?」

得。

盛宁觉得头更疼了。

怎么净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不能拍不能甩……

「你看该怎么处置?」

「问我没有用。」盛宁吁口气:「这事儿该去问杜姑娘自己,她是想怎么样?反正她……她怎么也不可能嫁给先生吧?既然我们想不明白她的来意,那么不妨直接去问她,想怎么样?若是我们能帮上忙,那,就帮帮她也没关系。」

盛心没说话,忽然伸过手来摸了一下他的头,「你别太愁了,总之,我会帮你的。」

盛宁看着他稚气犹存的面容,曲起手指在他额角弹了一下,「行了,小大人。好,先顾眼下的事,你去找杜姑娘,我呢,到先生那里去看看……昨天的事,盛安他们,知道吗?」

盛心慢慢摇了摇头。

「你别……别告诉他们了。」

盛心低头说:「我当然不会乱说,不过……你的药,我帮你换了吧?」

换药?

盛宁摇摇头,已经糟到底的心情,却也有一点甜甜的快乐:「不用,先、先生他适才帮我换过药了。」

盛心抬起头来看他,那表情好像极为不快。

盛宁被吓一跳,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盛心已经飞快的扭头走了。

盛世尘睡的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

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形呢?

好诡异,想不透。

但是,但是,这种情形……似乎也不坏吧?

盛世尘睫毛那么浓密,又长又漂亮,看上去在上面挂根火柴也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盛宁笑了一下,这时代还没火柴呢。

要不,改天教一下盛安火柴的作法,原料应该可以找到,做法也不难。

那漂亮的睫毛颤动一下,盛世尘睁开了眼。清澈的眼神,叫盛宁突然心虚起来。

「先……先生。」

盛世尘的手抬起来,在他耳垂上掸了一下,「说过了,喊我尘。」

盛宁两眼发直,恍惚的喊了一声:「尘……」

「是了,这就对了。」盛世尘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盛宁小心翼翼的问:「先,呃,尘,杜清若姑娘……你还有印象吗?」

盛世尘点一下头,「当然,我怎么会不记得?」

「杜姑娘……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前天来了庄里,挺落魄的,那个,盛心说,她好像是身怀有孕,而且,似乎手头很拮据。」

「有这回事?」他眉梢一动:「没有弄错吗?」

「不会的,盛心的医术现在也很精湛了。」

盛世尘问:「那么她说了要求没有?」

「还没有,盛心去问她了。」

这个年月大姑娘未婚生子,可不是件小事情。被人知道的话,可能命都保不住,整个杜家也要抬不起头。

「那,尘,我们怎么办?」

盛世尘微笑着把他的头揽近,在他唇边轻轻一吻,「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的。」

盛宁惊愕至极,僵在那里一动也不会动。

第十章

那时候林与然没有说他会去多久。或许十天八天,或许是一年半载。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盛宁想了一想。

从他离开,到他回来,一共是五百二十一天。

五百二十一天够做很多事情。

但是五百二十一天过去的很快,快的让人抓也抓不住。

那天清晨醒来,什么都与往常一样,或者说,与过去的五百二十天一样。

盛宁轻手轻脚把盛世尘的手臂从腰上拿开,赤着脚下床,一路悄没声息的把散落一地的衣裳捡起来穿上身,但外衫肯定是不能穿了,卡在书斋的门缝里,一半拖在屋里,一半垂在屋外。晚来应该是下了场雨的,衣裳已经被水和泥沾的很脏,不能再穿了。

盛宁低头弯腰去捡外衣,单衫已经一路捡一路穿,只是带子没有系严。

有一只手先伸过来,捡起那件满是泥水的衣裳。

「少爷起来了。」一个头上扎两条小辫的男孩子站在台阶下,穿着件桃红的对襟短褂,脸蛋儿红扑扑的,笑的彷佛一朵早开的山茶花,让人见就想抱起来咬一口。

盛宁抬起头:「早,摇光。」

「早,少爷。」摇光腮上一对酒窝特别的可爱,用稚嫩的腔调中规中矩的说:「还以为少爷不会起这么早呢。」

「晚上好像下了雨。」

摇光回答说:「下足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雨不算大。」

盛宁再看看那件外衣。糟了,那不是他的,只是盛世尘昨天包着他抱回来的,是盛世尘很中意的一件衣裳。「不知道还能不能洗掉……」

「少爷放心,一定没问题。」摇光说:「玉衡他就算把布搓破了,也一定会给洗的点污不存。」

「洗破了,哪还能穿啊?」盛宁哭笑不得,「好了,要是不能穿,就扔了吧。反正……玉衡的手艺也满巧的,再绣件一样的不成问题。」

摇光拎着那件衣服站在檐下,「其实如果不是少爷交代,您和庄主两人独处时不让我们靠近,昨天雨起的时候我就会来把衣服拾……」

「行了行了,」盛宁赶紧着挥手让他打住,「你去练功吧,我去做早饭。」

「庄主还没起身?」

盛宁摸摸酸痛的腰,微笑着说:「不要吵,小声些。」

从那一天起,盛宁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迷离的梦境之中。

若说是梦,却又如此真实。

可若是真实……真实中又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幸福快乐?

盛世尘几乎很少走出房门,最多不过是在庭院中消闲,他也不想见外人,只愿意接触盛宁一个。盛心一门心思在钻研着如何能医治好盛世尘现在的内伤,但是这种练功造成的奇怪状况实在难以捉摸,无从下手。

别人的大概印象,就是盛世尘在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吧?

盛宁有意无意间隐瞒了大部分盛世尘现在的境况,他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有的时候他甚至想,假如林与然不再回来,也没有关系。

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也不坏啊?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快活,是没有办法用话语来述说的。

盛世尘完全是一个温柔而浪漫的情人,儒雅风流,处处妥贴。

时日久了,有时候早上醒来,盛宁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要用一年的寿命来抵,也是划算的很。

「少爷,面和好了。」玉衡慢吞吞走过来,眼睛似睁非睁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好。」盛宁活动了一下手臂,「回来给你尝尝蟹黄灌汤包。」

摇光马上说:「我也要。」

盛宁笑笑:「都有,反正馅预备的多。」

少年的身形在厨间忙碌,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水气腾腾的冒出来。玉衡在一边打下手,把笼屉铺好,包好的包子一个个精致非凡,像是一朵粉白的花朵,小巧玲珑,整齐的摆在笼里,然后架到大锅上。

「少爷。」

「嗯?」

「你将来会不会娶媳妇儿?」

盛宁正在捏面折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熟练的包他的包子,「问这个做什么?」

「他们都说……」

盛宁扫了他一眼,玉衡下面的话就自动又吞了下去。

「就是奇怪……」玉衡小声嘟囔:「这庄里好像都是光棍……没一个娶老婆的,奇怪,也没有媒婆到咱家来说亲。」

盛宁拍拍手上面粉,笼里的包子在等待变熟。手在围裙上蹭蹭,盛宁斜眼看他:「你别闲着,把盛下的馅儿都包出来,这个不能搁的。」

玉衡答应着:「知道啦,少爷。」洗了手过来@皮。

盛宁把已经蒸好的第一笼端下来放进托盘里,盛了粥,备了醋碟,吩咐他:「好好看着火。偷吃可以,小心烫嘴。」

玉衡头也不抬:「知道啦,保证出不了错儿。」

端着托盘的盛宁一路步子走的又轻又稳,轻轻推开房门。把托盘放在桌上,将靠后的一排窗子打开,窗子底下是一池水,波光粼粼映上墙来。

盛宁掀起帘子,内室纱帐低垂,长长的幕穗半挑半斜,完全是一幅现成的闲逸倦起的卧云图。透过纱帐可以看到榻上睡的人,盛世尘侧卧着,一只手臂露在被外,长长的青丝散了一枕,呼吸细沉,薄唇如蔷薇花瓣般,带着晶莹的微光。

盛宁一手掀起帘子,坐在榻边,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尘,起身了。我做了灌汤包呢,不趁热吃可不好吃了。」

盛世尘没睁眼,懒懒的说:「你天天都不肯多睡,就为了弄这些……我不想吃。」

「不一样的。」盛宁好气又好笑,拿筷子挑破一个汤包的口,鲜香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你闻闻,馅料完全不一样对不对?」

盛世尘鼻翼动了两下,那姿态只有可爱二字可以形容。「你用什么油调的?」

「蚝油。」盛宁顺势把他拉起来穿衣服,「好,起来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