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按说大家都知道今天其实是陪皇上开心的日子,便是有事也得说没事,谁敢不凑兴呢!
可笑笑就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皇上真是体恤!臣家里确实有事,我的儿子出水痘,很是凶险,都发热了两天两夜了,还有我的五夫君正在发高热,卧倒在床,一日两宿颗米未进,还有我那小叔子……”
众人听得都窘在当场,眼见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都忙把头往下埋,不敢引起丝毫注意。
慕容媗青着脸,竟然还微笑起来:“既然如此,太傅可是要急着回去?”
这话一出,便见此人两眼闪亮,惊喜的嚷道:“谢谢皇上通融,微臣我这就回去看看,如果没事,我再回来!”
说着就行礼了。
众人把头都埋到桌底下了,压根不敢去看皇帝的脸。
只听慕容媗镇定了一下,终于还是颤抖着声音冷道:“速去速回!”
结果换来清脆玲珑一声回答:“微臣遵命!”
唰唰唰几下快速的脚步声,那人旋风一般去了。
众人只觉现场气压骤低,个个都觉得缺氧,小口吸气,徐徐呼出,唯恐一个不小心触发了皇上的怒火。
幸好皇帝还是很有自制能力的,静了一会儿,就示意大家继续了。只是现场气氛忽然就从春天到了秋天,萧瑟起来。
大家都看出皇帝因为太傅跑了,变得心情不好,都想为她分忧,可是又谁也没有出头的勇气。最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喝得半醉的大理寺卿身上,她也是现场数一数二的大员了,有心要推她当炮灰。
甄绣虽然喝多了,可她还留着几分清醒,众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也猜到,暗道上次自己得罪皇上大了,要是这次再强出头,说不定日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坚决不肯发言,推得急了,便醉醺醺对推她的那些人说,不如谈正事,一谈正事,皇上就会精神奕奕的。
众人深以为然,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正事会吸引皇上注意。
甄绣这时满脑子都是惆怅旧欢如梦,脱口便说,自然是皇上后宫空虚才会这般苦恼,你们要分忧自然就得从这着手。
这个提议大妙啊,众人都惊叹果然不愧是大理寺卿,脑袋瓜就是转得比旁人快,也难怪跟太傅是多年好友,近朱者赤,对皇上的心思都是这般了解啊。话说回来,难怪这次皇上对几个男举人青眼有加,说不定以后某个皇君就是从这里面出的啊。
众人感叹一番,于是便纷纷向皇上提起现在国泰民安,都是皇君诚心在大相国寺茹素侍佛的功劳,天下百姓都感念他这番心意。只是皇上乃一国之君,后宫不可无人,还是请皇上以社稷为重的同时,也要注意阴阳调和,维持皇室血脉的延续。
甄绣半醉中听得佩服死了,这群言官果然不愧是靠一张嘴吃饭的,前面说皇君仁义,牺牲小我成全天下,后面就拾掇皇帝娶侧夫了,这似是如非的道理经她们一说,都不成为道理了,变成了真理!幸亏笑笑不在,不然她可能先笑破肚皮了。
众人都见到皇帝闻言后脸上冒起了两坨奇异的红晕,看上去比方才铁青铁青的气色要好多了,有人便再接再厉的提出选夫的方案,甚至还有人更狗腿的掏出一本百花图册,说是丹青妙手搜集的百名天下闻名的俊雅男子画成的图鉴,最近风行坊间,上面个个风姿秀雅,身家清白,都是众人热捧的未嫁男子,都是收入后宫的合适人选。
这时慕容媗的脸上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她略翻了翻那百花图册,瞧了瞧下面众人充满期盼的闪亮眼眸,嘴角一扯,勾起一个笑容来。
“众卿家说得都有道理,朕是应该好好考虑后宫问题……这事就交由太傅负责……”她一扫站在旁边一个宫侍,“把这本图册马上送到太傅府上,说朕现在急召她来定夺此事!”
那宫侍平日负责的功夫不过是天热的时候替皇上打打扇,天凉的时候沏沏热茶,现在竟然被委托来传圣旨,急忙捧着那本图册高举过头领旨,浑身都激动得发抖。
慕容媗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很不爽太傅那家伙竟然不给自己面子早退,一心要把她抓回来,警告下她,自己比她的什么一二三四五房夫君都重要。
她就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她,看她怎么替自己处理这件事。的f387624df552cea2
笑笑心急如焚的扑回家,还好,不是那种大人叹气小孩哭啼的骚乱场面,比今早出门时安静多了。她一把抓住个仆人来问:“小乔公子回来了没?”
那仆人说还没有回来。笑笑觉得奇怪,这种平静难道不是乔榕回来所引起的么。
正想着,里面有人说着:“这药得放凉些再端进去,房里那盆水换新打的井水,毛巾也拿条新的。”
这人说话轻轻淡淡,好像风吹过水面,清清柔柔的漾开,没有一点凌厉的,但就是让人不知不觉都听进去了。
笑笑心里一动,走进屋里,正见一个穿着绯色轻衫的人背对着外面,淡定的指挥着仆人们忙进忙出。
“杏仁糊煮好了?给四爷那端过去,让他给孩子多吃点,这个宁神。”
“多加点冰糖,如意喜欢吃甜的。”笑笑搭了句嘴。
迎霄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笑笑见到他来帮忙,拎起半高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迎霄宝阁的生意遍布全国,现在已经有二十七家分号,都是他一人统理,对他办事还不放心还能放心谁呢。
见他脸上还是戴着幕离,开玩笑道:“天气这么热,你还戴着这东西,也不怕中暑。”
迎霄道:“戴着才不会中暑,我走过千山万水,都是靠它蔽尘遮阳。”
笑笑伸手去桌上拿茶盅倒茶,叹道:“多亏你来帮忙,我可担心死了!”
迎霄拦道:“这茶是绞股兰,才刚晾着,让三爷五爷降火的。”
笑笑缩回手,唤道:“来人,给我倒杯凉茶来。”
拿袖子胡乱擦了把汗,叹了口气。
迎霄语气里带了点好笑,“堂堂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中夫侍成群,出则拥者如云,若如你这般人也有不遂心事,天下还有谁敢说自己活得畅快?”
笑笑瞧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然“啊呀”一声,往外头奔去。
迎霄只道她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却见她从前庭树下捡起只摔断了腿的小鸟,众人在院子里穿梭来去,竟全都没注意有这么一只从巢里摔下的雏鸟,幸好没有把它给踩死,但小东西也吓得够呛,在人手心里直打寒颤,半合着两颗乌黑的眼仁簌簌抖着等死。
笑笑抓住那雏鸟,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跳起来折了段小树枝,说,“迎霄,帮我把它的皮削了,再从中间劈开。”
迎霄拿起桌上削水果的刀子就削树皮,他以前做手工活惯了,三两下就整理出一段光溜溜的指头长短的树枝来,再依言从中间切开,手脚很是利落。
他瞧着笑笑拿那小树枝替那抖抖索索的雏鸟上夹板接骨,听着她一边做一边道:“不管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某些事情发生时受到的伤害都是同样的,就像生老病死,谁能免过?如果摔断了腿,不管是鸟是人,都是一样会疼的啊。”
说着弄好了,摸到那雏鸟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笑道:“没事,这就送你回家。”走出前庭,飞身上树,把它放回巢里去了。
跳下地拍拍手,见到迎霄站在屋檐底下,差一小步就迈出来了,他站定在阴影的交界处,静静的瞧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风吹过他薄薄的轻衫,衣袂萦身而舞,一忽儿在身前,一忽儿在身后,他人好像也要被风吹起来了,可到底是没有,因为他就站在那里不知想什么想入定了。
笑笑几步走回来,道:“我也不是不快活,就是大家最近都不大好,我有点担心而已。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到底会好起来的呀。”
迎霄忽然笑开了,他轻纱覆面,看不到表情,但就是觉得他突然想开了,在面纱后面笑,应着:“不错!”
笑笑见他这样,心情忽然也变好起来,正要说话,下人端凉茶来了。
这个下人有点面生,可真是老实,让他给端杯茶,真的只端了一杯。
笑笑发现迎霄在这里守着一桌的汤汤药药,但就是没有一只茶杯是他的,他到现在还没有喝上一口茶。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把那杯茶双手捧给他道:“你喝你喝,这大热的天,你辛苦了。”
迎霄谦让一番,伸手来接。
笑笑见到他袖子半搭在手背上,皮肤白得见到下面淡青色的血管,手指修长,指甲淡淡的粉色,修得整齐,形状秀丽得像是花瓣,盯得那是目不转睛。
半晌叹道:“幸亏你现在不用再做那些镶嵌的粗重活了,不然损了这双手可浪费了。”
她这是纯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其他意思,可迎霄不高兴了,把刚接过来的茶盏往桌上一放,低声道:“你要爱惜男儿家的手,家里不是已经有好几双了么。我这是双商人手,沾满铜臭的,怎好跟你家几位爷相比。”
语气斯斯文文,从头到脚一丝火气也没,却把笑笑结结实实的修理了一顿。
笑笑脸一红,忙瞎扯道:“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哪里敢看不起你……你这双手日入斗金,又替我赚钱,我不金贵谁来金贵。”
迎霄抬起自己手来,凑到面前瞧着,嘴里淡淡说:“原来是生财工具,那自然得好好爱惜了。”
笑笑苦笑:“算我无礼,说错话了,这就向你赔礼道歉,好了吧?”
迎霄也不回话,瞧着桌面那杯茶,半晌道:“若不是倚仗着你太傅给我撑腰,我小小一个迎霄宝阁怎能办成今日这般气候呢……这点好歹我还是知道的,怎当得起你赔礼呢。”
笑笑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忙道:“你忙了半天,又说这一串话,口不渴么,快把茶喝了才是正经!”
迎霄才不说话了。
笑笑暗道,今日里连迎霄也阴阳怪气的,他也不过才来了一会儿,怎地也变成这样,难道这宅子近来风水不好,招惹了什么东西,弄得满门受损了?
正在瞎想,忽地外头一人快步冲来,进门时在门边上带了一下,猛的往前就栽。笑笑瞧见是景明,吓得手足都软了,待要去拉他,又怕来不及,竟是扑去一把搂住就滚,把自己垫在他底下。
景明狠狠扑在笑笑身上,疼得脸都青了,脸上满是恐惧。
笑笑摔得不轻,疼得呲牙咧嘴,仍撑着安慰他:“没事,没事,我接住你了,孩子没事!”
景明却像没有听见似的,待看清是笑笑抱着他,竟凄厉的叫了起来:“小姐,别喝那茶!茶里有毒!”
“咣!”的一声,笑笑听见迎霄猛的把茶杯放回桌上,没放好,滴溜溜的打着滚,眼睁睁的看着它滚下桌,在地上打得粉碎……里面的茶水已让他喝光了。
为谁娇艳为谁开2
笑笑一惊,松开景明,起来扑过去把住迎霄双肩便摇,迭声叫道:“吐出来,快吐出来!”
伸手便要抠他喉咙,“啪”的一声大响,迎霄慌得把椅子翻了。从地上扶起他来,再挠他喉咙,只吐出来清水了。
笑笑急忙回头问道:“是什么毒,你知道么?”
话一出口,心里一沉,景明怎会知道茶里有毒?这事怎会跟他扯上关系!
只听景明道:“好像叫寒鸦露,没有解药的,可是有武功的人可以逼出来。”
笑笑无暇想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运功逼毒可行,便扶迎霄地上坐了,自己盘膝运气催逼内力、谁知内劲一吐,迎霄身子一晃,闷哼一声,覆面幕离顿时溅上一蓬猩红。
笑笑大惊,忙伸手搂住,叫道:“你怎样了?可觉得难过么?”
迎霄低声道:“冷……”
笑笑“嘶”的一声把外衣剥了下来,把他裹粽子一般包好,抱起就走。
迎霄身体虚弱,竟然经不起内力逼毒,看来只得找沉璧针灸逼毒。
跑了两步,忽然想起,回头道:“景明,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什么事情都先等我回来再说。”
景明刚才摔了一下,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脸色雪白,听到小姐这么说,呆了半晌,木木的点了点头。
沉璧正在房里看护平安,见到笑笑慌慌张张的扑进来,吓了老大一跳。此时迎霄已不能说话,他掀起他覆面轻纱,端详了他的气色,取出银针,刺了他身上几处大穴。
笑笑见到银针拔起来时都颜色晦暗,道此毒可真是凶险。
沉璧不住手的扎了几回,匣里一多半的银针都褪了色,笑笑眼见他动作慢了下来,匣里剩下的干净银针已不多,忙问:“那些用过的要不要洗洗再用。”
沉璧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摇摇头说:“到底是我的针灸功夫不到家,这毒只逼了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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