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他想着便算是遇人不淑,人财两空,自己到底年轻又有手艺,怎样都可过活,但父亲是私逃出来的侧夫,流离失所,吃尽苦头才把自己拉扯大,好不容易过上两年安乐日子,若是受自己连累,身边一点钱财没有,又重头吃苦,那可是万不能原谅自己的。 就是想着若要嫁与笑笑,那是连人带家业都送了过去的,这番计算也是他一直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这番话在他心里已是盘桓多时,今日一横心,说了出来,只觉周身脱力,全部精神都悬于一线,只等着笑笑那个干系生死的答案。
只听笑笑想也不想,干脆的道:“这是自然!迎霄宝阁是你一手创办,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了人。对了,那一成的股份干脆也都给你吧,这些年来都是你出力最多,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实在不好意思再用你赚回来的钱。”
要知道这种约定在现代来说叫做婚前财产登记,笑笑那是司空见惯,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为凌霄有这种懂得保护自己的头脑而高兴。但这话在迎霄听来,却是极大的刺激,一时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藏在心里多年的事情竟然这般容易便解决了,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圈早就红了。
笑笑见他不作声,又逗他道:“我知道你喜欢管钱,这样好了,我家里的钱也交给你管吧。”
迎霄回过神来,啐道:“我才不要当你的账房先生。你也不用支我月例,还是跟往常一样,你要我替你办事,都得掏钱。”语气已是带笑了。
笑笑心痒痒的,好像猫抓一般,哄道:“我都答应你,你把袖子拿下来笑个给我看看好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笑。”
迎霄果真把袖子放下,对着她微微一笑。
他容颜久蔽在纱幕后面不见阳光,肤色轻淡得好像粉彩一般,加上眉目如画,娟秀得不似尘世中人。
笑笑瞧见他水色双唇极薄,笑起来的时候上唇先调皮的往上一翘,再盈盈往两边拉开,轻轻抿成一线,分外轻倩,只看得痴了过去。待反应过来已凑上去亲了一下。
迎霄低呼一声,往后一躲,却也没有推她。
笑笑轻轻一触已觉醒过来,恐怕要糟,连忙坐直身子,一副羞愧的样子,心里却在回味方才唇间传来稳稳软软的触感,还有香茶淡淡的味道,觉得滋味真好。
迎霄脸上飞红,却不看她,垂目淡淡定定道:“一千两银子。”
“什么?”笑笑一愣,才回过神来,立时一脸坏笑,“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加上后账一并再付!”
迎霄正要说话,笑笑扑将上来,往他肋间便挠,口中还道:“这便是后账,你说该当多少,我回去便拿银票一并付了。”
迎霄这般精明头脑遇上笑笑的一等惫懒,短兵交接间高下立现,要推已是不及,他最是怕痒,被笑笑这么一挠,顿时浑身发软,只笑得喘不过气,赶忙迭声求饶。
笑笑得意洋洋缩回爪子,暗道看你这小样的还敢跟我算钱!撑身起来忽然觉得下面压着的身子发烫,一股股热热的呼吸喷将过来,她心里一阵迷糊,只见迎霄体软如泥,仰面躺在榻上,半边衣襟在拉扯间敞开一片,露出自颈到胸淡淡绯色的肌肤,脸上红霞片片,眼波盈盈欲滴,胸口不住起伏,那股撩人之姿竟是素来娇媚的烟岚也比不上的。
笑笑一时情动,复又扑回,扒住他脖子便种草莓,只觉他肌肤又烫又软,像有莫大的磁力一般,抱着便不能抽手。迎霄只拿手去推拒,他浑身无力,怎当得笑笑如狼似虎,两人立时在榻上滚成一团。
过了片刻,笑笑撑起身来,大大喘了口气,哑声:“不行,再亲下去就走火了……”
迎霄微微蜷起身子,拿脸向内,也不作声,瘦瘦肩膀不住轻抖,只是低喘不已。
笑笑瞧了他一会,扑哧笑道:“现下我觉得你戴上面纱倒是对的,你长成那样儿,谁见了能忍得住!”
迎霄气不过,拿脚来蹬她,笑笑哎哟一声,顺势滚下床去。
突然房外咳嗽一声,俞叔问道:“迎霄,药吃了没?”
笑笑一惊,脸唰的红了,暗道这俞叔走路怎地好像踩棉花一般,半点声响也无,也不知来了多久。
迎霄脸也红了,却向笑笑伸出手来,低声道:“你上来。”
笑笑一愣。
迎霄已扬声道:“爹,这药霄儿正在喝呢,喝完定然就好。”
他爹听得动静,有点急了,又咳嗽两声道:“那……常小姐呢?”
迎霄道:“她自然陪我喝药。”
俞叔跺了跺脚,“那……那怎么行!”
笑笑才知迎霄恼他爹把他私许了人家,现在借她来说事,口口声声说吃药,还不是拿她当药么。笑着拍了拍他手掌心,站起来道:“俞叔,迎霄吃完药就没事了,我这就出来。”
迎霄一把拉了她袖子,“让他急去。”
笑笑一瞥他手,调侃道:“这一下要多少银子?”
迎霄脸上通红,瞪她一眼,松了手。
笑笑大乐,凑去又亲他一下,低声道:“我这就跟你爹商量婚事,你等我。”说罢喜气洋洋的去了。
弹冠又叹此生非2
笑笑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她心中高兴,一进门便吩咐仆人通知厨房加菜,今晚各房一起上桌用膳,她准备在席上宣布大家庭里多加一员。
不料一进院子便觉气氛有异,众仆人在暗处探头探脑的偷看,屋前廊下一男一女正斗鸡似的瞪着看,却是甄绣和乔榕。
原来今日是甄绣来下聘的日子,早就跟笑笑打过招呼,本准备退朝后回家拿了东西就过来,不想笑笑半路让俞叔截了,把这事抛到脑后。甄绣自己带着聘礼上门,乔珏来接,不想乔珏刚有事暂离,乔榕便瞅空闹了起来,下人们都看起笑话来了。
笑笑见到这对冤家就头疼,但自己是家主又不得躲,只得上去打哈哈。
甄绣见她终于冒头,松了口气,便撇下乔榕,跟笑笑寒暄起来。
乔榕被晾在一边,见没人理他,便连连冷笑起来。
笑笑也不瞧他,对甄绣说:“怎么站在这风口上,冷嗖嗖的不好说话,我们到别处去。”
面前人影一晃,乔榕迎面拦了。
笑笑无奈:“乔小公子,你想跟我们一起去么?”
乔榕硬邦邦的说:“无父母之人凭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是我兄长妻主,榕有件事情想请你作主。”
笑笑一听便猜到什么事,连忙挥手道:“这等事我作不了主,你找你哥去。”边说拉着甄绣就要走。
乔榕直挺挺已跪了下来,大声道:“请长嫂为榕做主,无论谁人若为榕的妻主,不得另娶二房!”
笑笑愣了楞,转脸去瞧甄绣。
甄绣脸皮都紫胀了,气呼呼的道:“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不信也便罢了,可我娶不娶二房你凭什么管!凭什么她来管!”也是气急了,手指都点到笑笑鼻子尖了。
乔榕半步不让:“榕还没有出嫁,自然归家主管。你要做我妻主,须得依我家规矩!”
甄绣气得要吐血,咬牙狠狠道:“我不娶还不成么,你这样的,我娶不起!”拉也拉不住,气冲冲的去了。
笑笑给说得懵了,问乔榕:“这是怎么回事?”
乔榕咬唇道:“就是这么回事,不依我我不嫁。”
“你起来再说。”
“你不答应我我不起来。”
正在头疼,乔珏赶来,见他弟弟胡闹,跟笑笑打个眼色,让她避开,扯着乔榕好一番说。笑笑躲了半晌,听到没声响了,出来瞧瞧,乔榕已被乔珏劝回去了。
“她们两个到底搞什么?乔榕到底是不喜欢甄绣吧?”
乔珏叹了口气:“要说她们两个没缘分,事事都纠缠一起再也分不了的,要说早注定了,偏有这么多曲折。”
跟笑笑到了水榭无人处,把这两个的纠葛细细说了出来。
却原来那次乔珏落水染病,乔榕去求偏方,到了城西一处药堂。那药堂的坐堂大夫正好到一家富户诊病去了,剩了个伙计。这伙计是大夫从外地来的亲戚,仗着有点身手,在家乡是一小霸。后来惹了官司,才来投靠亲戚避祸的。见乔榕单身前来,人长得俊俏,动了歹心,把他迷翻了带到后室要调戏。
眼看正要得手,送乔榕来的车夫是府上的,见主子久久不回,寻上门来,那伙计才知这人来头大,自己多十条命也惹不起,色心顿时化作乌有,一心只想逃命。
她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当下用言语把那车夫稳住,说她家公子听见大夫不在,已自去了,又编了一堆谎话骗得那车夫相信了,自己回转。
哄走车夫,她惊出一身冷汗,索性把药堂里面的钱物给搜刮一空打算潜逃。她不敢动乔榕,也曾想杀人灭口,但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教人发现的是下药迷翻的藏匿罪总比杀人罪轻些,她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挑战皇帝宠臣的势力呀。的
但就这样把乔榕送回去也是不妥,这人到底认得自己容貌,到时自己没逃远就给抓了回来。想来想去,想起大夫在后巷有间废屋,那里平常人迹罕至,不如把乔榕关那里让他自生自灭。
后来果真把他关在那里自己就逃跑了。
乔榕药性解了自己醒来,发现被关在一处又霉又黑的破屋,恐慌不已,但这屋子处在荒废秃巷,平日都没人经过,任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他被关了两天一夜,又渴又累,只在等死。不想第二晚他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头有人声,连忙挣扎起来拼命呼救,他喉咙干哑发肿,半个字说不出来,只得寻了些杂物往窗子外头扔。结果就扔到了喝得半醉摸到后巷扶着墙在呕吐的甄绣。
照说甄绣把乔榕救了出来,加上上次在笑笑府中的帮忙,近期在金殿上阻止了皇上纳他进宫,一共救了他三回,乔榕的心又不是铁打的,怎样都会给打动了。
谁知甄绣那晚出现在后巷,纯粹是为了掩盖她醉酒的狼狈相,才晕乎乎的往偏僻处走。要说她怎么喝醉的,却是为了巷外柳坊的一个小倌,她被几个官员拉去喝花酒,见那小倌可怜,又觉得他低眉时有几分柳玉言的风韵,就替他把酒都喝了。几个官员齐齐起哄,把她灌了个七荤八素,她见势不妙,撑着最后几分清醒,悄悄离开,被风一吹,不辨东南西北一头扎进了秃巷。
乔榕后来知道这事,气坏了,非要让甄绣交待清楚。甄绣跟那小倌也只是神交而已,却不好跟乔榕说起以前思慕一事,只拿话敷衍他。一来二去,两人都弄得拧了,今日这事正是两人近期激烈斗争的高潮。
笑笑听罢,只在揉额角,叹道:“难怪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怎地这般纠葛哪!不过我说要是乔榕对甄绣无意,怕也不会这般霸道吧。”
乔珏道:“榕弟虽然矢口否认,但我也觉得他对此事不比从前,分外上心。”
笑笑听毕,心里有数了,道:“这事交给我来办,我跟乔榕说说看,都要做夫妻的人了,这心结总要解开。”
乔珏听罢,打量她一下,不动声色的说:“你今日似乎遇上好事儿了?”
笑笑不禁笑了起来:“你也看出来了,家里要多加双筷子了。”将迎霄不日过门的事说与他听。
乔珏听罢,也没有什么反应,淡淡说了句:“恭喜。”
笑笑见他神色冷淡,想起来一事:“乔珏,当日你进门时为避风头,不敢大肆操办,不如趁这次迎霄进门,一并补办好吗?”
乔珏淡淡道:“不打紧,我的事情还是先缓缓的好,不宜过于张扬。”
笑笑道:“不然到兰陵郡上办,正好我娘让我最近回去一趟,正好带你们去见见她。”
乔珏还没有说话,头顶上有人说:“不行,最近不许去兰陵。”
乔珏抬了抬头,向屋顶上的人行了个礼:“常公子,珏还有事,先行一步。”
常玥道:“去吧去吧,这个笨丫头留我对付。”
笑笑问:“爹,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常玥道:“不让就是不让,她让你回去准没好事儿。”
笑笑撇了撇嘴:“娘原本是让我跟你一起回的,保不定就是想见你,可你不但不回,现在连我也不许回。”
常玥挥手道:“不说这个了,最近你要乖乖的呆在京城,哪里都不许去。还有,你娶六爷的事情得搁搁。”
“为什么?”
“听我说的准没错,煮熟的鸭子搁一下又不会飞了去。”
“爹……”
“要吃也得先吃了乔珏,他还没煮熟。”
“爹……”
到底还是没有说得过常玥。
晚上大家上桌吃饭,缺了乔家两个,乔榕自是还在闹脾气,乔珏可能是去了陪他,也不排除他已知道什么事,也就不愿来了。
笑笑吃着吃着就拿筷子戳碗去了,众人见家主迟迟不说话,也都停了筷在等,就连三个小的也不敢再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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