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庵履诖恕?br /> 众人不一刻都上了船,就连还在将养的烟岚也让她亲自抱了上船,现在码头上只余下搬空了的马车,临时雇来的脚夫开始把马车往回赶,那些是事先讲好给她们的额外报酬。
码头上留下了笑笑一个人,她回首望着这片土地,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小路尽头果然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笑笑满脸喜色,急走几步迎上前去。那人直奔到她跟前才勒住马匹,坐在马背上微俯着头瞧她。
两人都不说话,对着看了一会儿,笑笑忽然笑开了,“才来!都等着你一个人呢!”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来?”
“也不是很笃定,不过我想你要是连我们以前玩的小把戏都给忘了,那也就算了。”
“算了?”
“算了的意思就是,我只等你三天,三天过后,你要寻我,就得自己来黎国了。”
说罢,笑笑走到马前,伸出手,柔声道:“还是感谢你能来,走吧,君行。”
君行漆黑眼眸中流星般闪过一丝光亮。
当日笑笑在归晴楼给他的玉印虽是美玉,并非无疵,小小印章背后一道裂缝,用薄刃插入便可撬开两半。这种把戏往年在兰陵王府里两人曾玩过数次,那时藏的是写着谜语或打趣的小字条,今日里藏的是一只小小的珊瑚玦。
已经忘了当日把珊瑚玦还她时的心情,只知道今日里重见旧物,那种澎湃的心潮几乎把自己吞没。但细看之下,竟发现这不是他原来那只,而是一只新的。
原本的印象已经湮灭,这一只跟记忆中一模一样,但他就是知道,这一只不是原来的,而是新配的。
她竟已寻着了一式一样的,赔给了他。
她赔给了他,却扣住了他原本的。
一时间,相思成灾。
那人是如何周密部署,一步步谋求脱身,他都在旁边看着,虽然那人闯了宫,弄断了他的剑,之后再没有交谈过一语,但他知道,她在等他。
而且,不会像她所说的,只等三天。
他知道,如果他不来,她会等一辈子,所以,他丢下一切追来了。
笑笑等到最后一人,心满意足,两人并肩携手往船那边走,每一步都像踩到棉花上面一样。
不料恰恰踏上搭板,头顶忽然爆起一枝响箭,尖锐的呜呜之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笑笑脸色一变,“糟糕,快上船!”
君行道:“恐怕来不及了。”
只见码头两侧的树林里突然窜出无数士兵,每人手里一副弓箭,搭个满弦,密密麻麻的对准了要踏上搭板的两人。
“常太傅,请留步。”领头的军官扬声道:“皇上正赶来此与你饯行。”
笑笑道:“怎敢有劳皇上长途跋涉为在下送行,况且在京城不是已经饯别过了吗?”一面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君行。
君行缓缓摇头。虽说笑笑离京时他也正忙着办理退职手续,但以他耳目,竟然也没能察知慕容媗何时离京。
那军官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待太傅一向极厚,定是舍不得太傅远行方才千里相送,这是何等荣耀。”
笑笑心里苦笑不已,她最怕就是走漏自己真实身世或者慕容媗临时改变主意,此刻怕什么来什么,什么千里相送的荣耀,她是敬谢不敏。
但见伏兵部署虽然严密,要是集合船上黎国的侍卫,永家人等,再找云中子等人作个法,要脱身也不是难事,但她却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还要打慕容媗一个耳光,也不想暴露自己这边的真正实力。
一时间站在岸上不禁踌躇起来。
船上众人见得不妙,纷纷开始往下走。丹麒跑在前头,奔得飞快,嘴里还嚷道:“皇姐是不是要为难你?我留下来跟她说话就好了。”
就连刚好起来的烟岚也颠颤颤的往岸上挪,说他可以让皇上出气。
笑笑忍无可忍,叫道:“皇上真要见到你,原本不生气的都教你气死了……你给我乖乖到船舱里呆着,甲板上风大得很!”她见烟岚楚楚可怜的样子,话讲得虎头蛇尾,最后一句说得温柔非常,只怕唬坏了他。
对丹麒却是另一番表情,“你也赶快给我回去!这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要是你在这里多讲两句,说不定你姐真的舍不得放我走了。”
说着便瞥见沉璧站在甲板上,一手拉着碧羽,一手牵着如意,如意还舔着串冰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她瞧着沉璧那安静的表情,心中一宽,心道,还是沉璧好,让人安心。
这时乔珏缓缓走下船来,笑笑脸色一变,暗道他也来搀和这种场面,不太适合吧。却有几分惧他,不敢开声让他回去。
乔珏慢慢走下来,到了两人跟前,对君行颌首笑道:“幸会。”
君行一怔,随即报以微笑,却回了一句:“久仰。”
两人就在这一对视间,营造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气场来,只看得笑笑在一旁想抓狂。你两人互相赏识我自然喜欢,可这是非常时期啊,周围还有近千个黑黝黝的箭头指着,你们还有这般心情?
只见乔珏寒暄过后,俯身在笑笑耳边说了一阵话,笑笑连连点头。转头松开君行的手道:“君行,你先跟乔珏上船,等你们都上去,就吩咐开船,不用等我。”
君行道:“我等你一起上船。”
笑笑摇头:“不方便。”
“为何?”
笑笑欲言又止,瞧见一旁乔珏负手看天,装作不以为意,却掩不住眼睛的笑意,想起他说过自己最爱找借口的事情,脸上一红,咬牙道:“你别问,没有理由,就是想让你先在上面等着。”
“不必。”这一招对君行不灵,他冷静的道:“一来我留在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二来皇上此次出京行踪秘密,我尚在侍卫之位也未得半点风声,可见是已对我有所防备,我的行踪不需再瞒她;三就是我尚不算你什么人,你虽想维护于我,但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在皇上也无法迁怒于我。”
难缠啊难缠啊,自己不过就是摆出家长的架势说了一句,他竟然还以三点理由,真是难啃的骨头。
笑笑眼尾瞥见乔珏又在笑了,那笑容还有几分得意,似乎在说,你要摆不平就来求我啊。
笑笑在心里大翻白眼,这身为妻主的尊严啊!
于是她咬咬牙,伸手握住君行的手,君行想甩,被她抓得死紧,她盯着他的眼睛,将全部的深情集中在眼神中,压得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情深,她就那样死死盯着他,低沉的,深情的,缓缓的,用上掏心窝子的语气。
“君行啊,我让你先走是因为我舍不得看你受一点点的伤害,甚至受一点点的气,我对你的心意比这大海还深,你比我的命还重要,你就是我的……”
很明显的,她看到了自己这些话引发的良好效果,君行楞楞的看着她,眼神没有柔和,反而有点发直,然后就微不可察然而她却很清楚的感应到的,打了个哆嗦。两秒之后,又一个。
旁边的乔珏快步过来,拉住君行的手笑道:“放心好了,她定然活得比我们都长……”一面说笑一面就把给麻翻了的君行给拉走了。
笑笑撇了撇嘴,你这乔珏,当我不知道你在骂我是祸害么!不过这么一来,原本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她转头对那领头军官说:“皇上要饯行的只有我一个,我一个人留下来总行了吧?”
军官在一旁好像看戏一样,也已觉得有点头晕,下意识就点了头。
笑笑回身,“大人祝我们一路顺风,大家起帆先行罢!”
一生回首白云多4
慕容媗赶到时,看到是这样一幅景象。
数百尺的宽阔码头上,摆着一张紫檀木长几,上面放着瓜果肉脯等物,她的太傅正与负责拦阻她的禁军头子碰杯言欢。约莫二三十丈开外的海面上,一艘庞然大物静静停歇着,充当和谐的背景。
禁军头子见到皇上出现,马上起身,诚惶诚恐的拜伏在地。太傅慢慢爬起来行礼,并无丝毫慌张,眼神始终带着那让人温暖的笑意。
码头上长几旁两张做工精细的椅子,面朝着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
笑笑提壶,斟满了两杯,随意的端起一杯递给慕容媗。
慕容媗双手来接,她看起来有几分紧张,或许赶路太急,失了平素的从容。
“这是黎国的蜜瓜,从船上拿下来的,这是烤鹿脯,味道挺不错,配这酒喝正好。这酒名唤杨柳青,有点酸涩,也不知你喝不喝得惯。”
笑笑的态度,不是对着君主,而是对着一个多年好友。
慕容媗不语,举杯一饮而尽。
“还好吧?再来?”
慕容媗放下杯子。
“我还记得你喜欢酒劲绵长的,是吧?”笑笑又替她满上一杯。
慕容媗没有端起杯子,只是说:“是送是留,只在你一个答案。”
她自答应了笑笑所求,便看着笑笑极大动作的举家搬迁,不但迎霄宝阁下属店铺各行中的钱财,甚至人才,能带的都带走,她有种自己的国家被搜刮了一半的错觉。
事情越想越蹊跷,她凭什么这般笃定自己可以搞定那三名黎国使者,她凭什么有这般把握自己一定可以当上黎国国君。
黎国虽是小国,但一国之君岂同儿戏!的
她有种浓重的怀疑和不安,觉得这么一撒手,蛟龙入海,自己会失去对此人的所有控制。
她甚至会想,虽然她的儿子在自己手上充当质子,可那只是她儿女中的一个,她夫侍众多,想必将来也会儿孙满堂,自己抓住的质子不过是她的几十分之一。而就算换着扣的是她夫君,她也未必会如现在看起来的这般在乎。
而且这些年的政治斗争经验告诉她,面面俱到,大家都好的局势其实很多时候只是一个错觉,实际上是一个圈套,两国相争,不会有绝对的公平,绝对的信义。
她越想越是不安,当即发出密令,命附近驻军到此埋伏,截留常悦,自己则秘密离京,星夜赶来。
要如何做,是要赌上一局,予她成全,还是出尔反尔,把她强留,她还未想清楚。心里只有一个迫切的想求,便是要看着她,听她亲口说出真相。
笑笑一脸坦然:“我知道,如果是我自己,不亲口问问的话也会郁闷的睡不着觉。”
她捧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又拈起一块蜜瓜送进嘴里,意态享受。
慕容媗遗憾的说:“朕不得不这样做,这不仅仅是朕自己想知道,这是为了安扶凤全国上下,百万民众的心。”
笑笑道:“我很明白,请你问吧。”她始终不再称呼她为皇上,语气亲切。
慕容媗忽然微怒:“你怎么可以一点也不在乎,可知道朕现在随时可以把你带回去。什么君无戏言的话,对朕来说,根本不重要。”
笑笑道:“其实我很在乎,不过我想如果你真的想不守诺言,抓我回去,现在不会这样来询问我。这样一想,我就只记得你对我好,所以一点不在乎。”
慕容媗一时无语。
笑笑道:“你不吃块蜜瓜?正当节令,很新鲜很甜的。”
慕容媗低叹,“你……你究竟是不是黎国皇室要找的新君?是,抑或不是?”
笑笑脸上仍旧微笑,嘴里嚼着肉脯,心里却有一丝苦涩。
方才乔珏嘱她,若是皇上直接提出这个问题,她万不可回答真相,只要矢口不应,皇上就没有必要食言。
但要她亲口欺骗莲生,她又觉得大大违背本心。
她喝了口酒,呼出口长气,道:“莲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个大臣想要作乱,他想看看有多少人站在自己这边,就牵了一头鹿出来,说这是马,好观察大家的反应。他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威压的气势让大臣们都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为了避免被害,纷纷附和说这确实是一匹马。后来这个大臣果然把不说话或者说是鹿的人给铲除掉了,天下再也没有人敢说那不是一匹马。”
笑笑嘻嘻一笑:“这个故事说明了权威和实力的决定性,只要有足够实力,比如说有扶凤国君给我撑腰,就算我不是真货,也没有人敢说出来。她们只会附和皇上的说法,只要莲生说我是,我就是,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慕容媗正要说话,笑笑却摇摇头:“我也知道莲生你替我担心,但只要在你把持之下,扶凤国力始终凌驾诸国以上,就没有人敢反对你的意见。”
慕容媗楞了一下。
她本想说:“这些事情根本与我的问题无关,我只想知道真相”,但她忽然觉得自己心境有点苍凉,就此成为她的大靠山么……
笑笑说:“你能够答应我,把扶凤建设好,保持第一强国的地位起码三十年么?”
慕容媗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种话原本不该由别人来对她说,但她现在听在耳里,却另有一种难言的滋味,心潮渐渐澎湃。
“那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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