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心道这人果真厉害,自己脚步这么轻也教他发现了。
君行猛的回头,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笑笑奇道:“我的脸上有什么问题?”一面俯身到旁边鱼池上面狠照。
君行瞪眼半晌方缓了过来,勉强笑道:“哪里有什么问题,三小姐最近好事连连,红光满面,令人望之心生喜悦方是有的。”
笑笑听得高兴,笑道:“那是啊,一次解决他们三个,真是了结我心头一件大事。”
君行淡淡一笑,转头不语。
笑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啊”的一声叫道:“君行,我现在才发现,你竟然还没有行簪礼!”
君行一怔,正想说簪礼是男子十六至十八之龄,他虽晚了一点,却也不算出格。
笑笑已冲口叫道:“你还没行簪礼,那,那不是还不能嫁人么!”
君行的脸“唰”的红了,皱眉道:“君行并没有以嫁妻生女为终身之计,请小姐勿要替我担忧。”
“呃……”笑笑一时也语塞了。
两人相对无语,池里一条锦鲤冒出头来吐了个泡,又潜下去了。
过了半晌,笑笑期期艾艾的道:“那个……君行……你不想嫁人,可是,可是……沉璧他是要嫁的呀。”
君行闻言,忍不住冷笑道:“他嫁人与我何干?”
“那个……咳咳。”笑笑尴尬,总不好意思说你们两个走得太近,那不大对路。
想想都觉得应该是自己思想不纯洁,但是为什么准备簪礼这段日子里,他的脸色都特别臭。
还有,好歹大家都这么熟了,平时偶尔碰到他一下半下,为什么他的表情语气都会这么别扭?
笑笑记得自己还因为他们两个做过傻事。
那日她忍不住问春和:“春和,最近我的脸怎么啦?”
春和仔细打量她,说道:“三小姐最近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她怪道:“那君行还有沉璧最近为什么都不正眼瞧我了?”
春和一怔,“任管家事忙,不过沉璧就在这院内,小姐随时可去问他。”
笑笑终究不好意思直接找沉璧来问,又跑去问静影。
静影似笑非笑的说:“那定是小姐最近变得好看了,他们不好意思多看。”
笑笑想了想,恼怒的道:“你是说我以前长得丑,所以他们才不必顾忌那么多对吗?”
静影笑嘻嘻的说:“那我可不知道了。”
旁边的景明幽怨的说:“那自然是他们现在才知道小姐的好,知道小姐长得漂亮,又有威严,才不敢再跟以前那样亲近,怕亵渎小姐。”
笑笑惊奇的看着他,这小子,连“亵渎”这个词都学会了哦,有前途!
转念一想,怒道:“照你这么说,昨天午膳后我去找君行,随意拉着他去散步,他一下甩开我的手,板着脸教训我,还骂得满头冒汗,那也是因为他不敢亵渎我才特意这样做的吗?”
静影景明两人瞪了她一阵,各自别转头,一个直翻白眼,一个红了眼眶,再怎么逗都不肯再说话了。
现在笑笑算是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不但静影,连最小的景明都知道,他两个是讨厌了自己。
想到这里有几分泄气,嘴里说道:“算了,我回去还有事忙,先走了。”
君行却在身后问道:“静影他心有所属,你……”
他想笑笑将萧琳收入府中拜为夫子,必是有所安排,是以有此一问。
可这话听在笑笑耳里却觉得分明在警告她别对静影下手,顿时觉得无比冤屈:我就像是那么好色的人么?
恼怒的丢下一句:“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急急跑走。
君行木立原地,静了片刻,转头往相反方向而去。
旁边花木一响,兰陵娬自茶花丛后走了出来,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笑意。
卷一:起 鸳鸯二字怎生书2
三日后,笑笑到那小店取首饰。
只见三副耳饰玲珑可爱,手工非常精致,比意想中的还要好,不禁大为满意。
付钱时那老板却道:“本店还是首次见到这么独特的样式,若小姐不嫌弃,这手工费便免了好吗?”
笑笑一怔:“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道:“只希望小姐能准许小店按这样式打造货品。”
呵,原来是想拿设计授权来着。
笑笑道:“那没有问题,不过我可有个条件:往后你们这几款样式的耳饰卖出后,可得分我一成利润。”
老板一怔。
“我也不用你免我的什么费用,这次我的费用照付。往后做出来的若卖不出去也不必分我钱,怎样?”
反正这也算是打九折了,划得来。
老板尚在犹豫,后堂帘后忽有人道:“爹,答应这位小姐吧。”
这少年人的语气温温润润的,音色却清澈华丽,让人想起清清的溪水,上面漂着绯色的桃花。
笑笑忍不住便往发声处看去,却只见到一重布帘遮得严严实实,那个人连一片衣角都没有露。
老板很听这少年的话,当即便笑着点头道:“就听霄儿的话,依了小姐吧。”
那霄儿在帘后又道:“小姐若有其他的新样式,也请惠赐图样,本店也可依方才的条件跟小姐合作。”
笑笑一听,乐了,这人可真上道。
“好好,反正我今天有空,就帮你们多画几张。”
有人掏本钱帮自己做实验,何乐不为。
问老板要了纸笔,在纸上画了起来。画了几笔,却又搁下问道:“老板这里可有木炭?”
老板一愣,“现在并非隆冬,炭炉子还没有生起来……”
笑笑叹了口气,作罢。
她原本那几幅图是拿了几个侍儿的眉笔画的,现在手上没有,无可奈何的提起那支毛笔,皱起眉来。
帘后那霄儿忽道:“小姐可是嫌这毛笔不顺手,我这里有炭笔。”
“炭笔?”笑笑眼神一亮。
“是我平日用来在物料上画直线用的,难登大雅之堂,请小姐勿要嫌弃。”
老板从帘后取了那笔递了过来。
只见是用柳枝烧成碳条,再以刨花裹住,形状竟有点像铅笔。
笑笑甚是稀罕,到这里已是十年,除了自己凭记忆造出来的,还是头一次见着跟现代用具这么相近的东西,不禁心里大生亲近之感。
她拿着那笔,灵感泉涌,唰唰画好一张,笑问:“这笔真好使,不知老板是从哪里买的?”
老板笑道:“这是小儿自己做的,别处没有的。”
“这笔做得真好,你家公子真是聪明。”笑笑啧啧赞叹:“如果人人都用上这笔,抄书的效率不知提高多少。”
当下把想到的图样画了七八幅,都交给了老板。看着老板郑重的把图样递到帘后,她坐在凳子上,等着后面那公子说些什么好评。
她现是觉得这人聪明,又有眼光,手艺又巧,定会对她费了心机画出的图样大为赞赏,是以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期盼。
不料帘后那霄儿公子看了片刻,却是一言不发。
笑笑忍不住道:“霄儿公子,你看我这几张图设计得还行么?”就像个好学的学生等着老师表扬一样。
那霄儿沉默了片刻,不发一言。
看来是对自己花了大功夫画的那些花呀鸟呀的图案不大欣赏。
笑笑讪讪道:“不好么,那就算了。我本来就不是学设计专业的。”
忽然帘后那霄儿一声低呼,“这,这个是什么东西?”
“什么?”笑笑跳起来,“我画的有那么差吗?你说的是哪个?”说着便想冲到帘后去。
老板咳嗽两声,拦在前面。
笑笑一呆,忙道歉道:“哦,对不起,我无意冒犯。”
霄儿却不以为意,说道:“我说的是这个。”拿着那幅图递出帘来。
笑笑只觉得这位公子声音好听,他爹又防得严密,很是神秘,不定是个美人,当下便盯着他拿纸的手直瞧。
只见能把首饰做得比名店的更精致的这双手肤色极白,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干干净净,骨节不显,形状优雅,长得不像是一个工匠的手,反倒像是长来弹钢琴的。
霄儿等了片刻,有点不耐道:“难道小姐也认不出自己画的东西吗?”语气不悦,声音却仍然好像滚珠溅玉一般好听。
笑笑一省,定神看来,方瞧见他指着的那个东西,一愣,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这是我随手画的,是一只猫。”
“一只猫?”
“这猫,叫做吉蒂猫,嗯,是一个叫做东瀛的地方出产的。”却是她刚才画得兴起,随手在纸角画的卡通形象。
霄儿拿着那纸的手缩了回去,沉吟道:“这个倒是别致。”
“这个呀,用金银打出形状,上面镶些碎钻,眼睛和蝴蝶结用红碎钻,然后做些链子坠呀,戒指面的,很受小姑娘们欢迎呢。”
帘后霄儿沉吟不语。
笑笑方想起在这么个小店,说用什么碎钻宝石的,好像在炫耀一样,忙补充道:“那些碎钻宝石可都是假的,值不了什么钱,就是贪图个好看。”
旁边老板插嘴道:“我这店虽小,但怎能出售赝品呢!”
“赝品也不要紧啊,只要不是当真货卖。”笑笑觉得有必要打破他这种首饰店一定要卖真金白银的僵化观念。
“只要标明这是赝品,并且给出合理的价钱,那就没有问题了吧。这又不是心存欺骗,只要顾客愿意接受就可以了。现在也不是谁都有足够的能力来买真金白银的。况且首饰除了用来保值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是装饰啊,爱美乃人之常情,但是未必个个钱囊丰满,也有些有钱人不舍得花钱去买首饰。所以啊,只要设计美观,我相信还是很多人愿意掏钱来买这些好看又不贵的东西的。”
这番话说得老板无可辩驳。
帘后那霄儿却道:“小姐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这碎钻是什么宝石呢?”
“是一种假宝石,什么颜色都有,材料也没有什么特别,就是切面很多,折射着光线看去显得很闪烁。”
“切面很多,折射光线?”
“没错!”笑笑想起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那么高明的切割技术,忙又说:“其实不镶宝石也可以,只要分色就行了。”
“分色?”
“没错,比如说,将不同颜色的黄金和白银分别铸在一起,相互不融合,用金色来突出这猫的眼睛和蝴蝶结,那么看上去一定比整块同色的要抢眼得多。”
帘后霄儿不禁道:“小姐的想法真是特别,这等做法大有可为。”语气难掩兴奋之色。
笑笑得到夸赞,高兴极了,笑嘻嘻的说:“那是自然。跟我合作保证你绝对不会亏,只要你……”只要你能做出来的话,在这里可是独一无二的独门生意。
霄儿接口笑道:“只要我每售出一件都算上小姐一分利润对吗?若小姐能将这些想法只告诉我家,我可保证小姐必定能对收成满意。”
笑笑暗道,这不肯露面的公子可不简单,能自己意识到这独家问题,又有眼光,是个商业人才。
当下点头道:“独家就独家,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拿起桌上的炭笔,在纸上画了个符号:“往后你家出品我设计的东西,每一件都须得在边角处刻下这个印记。”
老板接来一看,说道:“这像是一朵喇叭花插在半个瓶子里,是什么用意呢?”
“只是一个标记而已,证明这是你家独家出品,有大大的好处。”笑笑暗自偷笑。
这其实是“常悦”二字读音的首字母竖起来的组合,结果被人家看成一朵花。
往后这家的出品全都有了自己的印记,想想就觉得很有一种专卖店的感觉啊。
当下笑笑与老板及那霄儿谈妥,便得意洋洋的揣着那几件首饰回府。
老板看她走了,转回后堂跟自己儿子商量:“霄儿,你看这小姐画的东西古里古怪的,能卖么?”
霄儿道:“如此特别的图样,应比寻常的鲤鱼蟠桃更吸引人。”
“可是,这个什么猫,根本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呀。”
“没人知道的话,那更好啊,咱们可以将这猫的故事编成神话传说,把它说成神物,还可以当作护身符呢。”
“那小姐也不知什么来头,怎会知道这么些奇怪的东西。还有,她明明不懂这行,可是说起来却头头是道,知道的东西竟比咱们这些世代经营做了几十年的还要多。”
“爹,这世上有种人能触类旁通,自出机杼。我看这小姐就是这样的人。而且我看她神清骨秀,态度大方可喜,实非常人。”
“可她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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