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兰陵孃想起上次回府,这人不知廉耻装傻撒娇在府门前调戏自己夫君的事情来。顿时黑了脸,退后一步,道:“你敢!告辞!”拂袖而去。
笑笑见她走远了,笑容也慢慢褪了下来。
那个姐夫,大理寺卿的大公子,温和可亲,还送了一只镯子给她。那只镯子,那时她想给君行,可是君行无论如何不要,现在是丢在了何处呢?
大概是在王府旧居所某个尘封角落罢。
卷二:承 莲舟入湖歇雨声1
退朝后,太女座轿直接将两人送回东宫。
吃完饭还得继续上班,笑笑要履行太傅的职责,就是监督太女读书。
不过,笑笑认为以自己的程度来说,应该更适合当太女伴读。
上课至下午三四点钟左右,方才下课,笑笑也随之下班。
慕容媗欲留膳,笑笑婉言谢绝,只想着赶着出城回庄一看。
太女看穿她心思,淡淡道:“城门戌正关闭,卯时开启,太傅百里往返恐车马劳顿,于身体有损。”
笑笑计算一下时间,戌正是晚上八点,若要在四个小时内往返近百里,确实会赶得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若等明早再进城,恐怕得在凌晨两三点便往皇宫出发。
充分理解长途跋涉上班族的悲哀,更惨的是,当朝的早朝时间是早上五点多,真是异常痛苦的一件事啊。
笑笑犹豫片刻,仍然还是坚持回去。
皇上送了一座大房子给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看呢。
慕容媗也不强留,只令备车相送,临别对她说:“太傅新居极美,勿要流连忘返。”
笑笑觉得她有取笑的意思,也不多疑,只随口应了。
这大学士府在长安街上,靠着一个大园子,原名拾香园。
却原是于园子北边购宅,开通园内,重加修饰。剑阁之旁加造两间书室,俱是雕梁画栋,明窗净几。
园中翠池旁造了一带水阁,共有四间,上挂匾额,一曰醉春风,一曰藕花渡,一曰鸳鸯榭,一曰临霞轩。
笑笑自园子走来,沿路见到波光潋滟,池畔枫叶初红,景致极美。不禁想到若在现代,不知要打拼多少十辈子方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早前的憋屈心情稍微得到舒解。
她见一溜水阁精致,便走在阁中,一间穿过一间,童心大发。暗道这么个好地方,要人多才热闹,可以一起赏月亮,就算捉迷藏也很好啊。
穿过最后一间临霞轩,眼前一溜藕莲,此时已是初秋,莲花大都已凋了,掩在大片莲叶间的是一个个莲蓬。
笑笑想去采几个来,迈了几步,将一颗石子咚的踢下了水,塘里扑通吓跑了一只青蛙,另一边却惊起了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鹅黄色的轻衣,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脸色稍微有点发白,待见到是她,微带碧色的双眸迸射出惊喜的光芒来,张口欲唤,却又稍稍垂目盈盈一转,晕生双颊。
这人原本长得娇媚,现在亭亭立在荷塘旁边,又是这般姿态,真令人疑心是荷花仙子误闯红尘。
笑笑只看得呆了,半晌才叫道:“烟岚,你怎地在这里?”
烟岚柔声应道:“小姐,不是你着人唤我们来侍候你的么?”
笑笑方想起太女适才别有用意的话,应是她着人到山庄把人叫来的。分手时她嘱她莫要过于流连的,哪里是什么新居,分明是美人温柔乡啊。
想到这里,脸也不禁热了下。
点头道:“那是因为我被封了官,每天都要上朝,又暂时没有摸清楚情况,短时间内不能回庄子了。又惦记着你们,干脆让你们出来住好了。”
看看烟岚附近,“只有你一个人吗?沉璧呢?”
烟岚低声道:“沉璧公子说他需留在庄子打理杂务,只让烟岚来了。”
笑笑有点失望,却也不好在烟岚面前过于表露,便问:“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
烟岚转头,凝目。
他看着是一朵迟凋的莲花,颜色泛白,只花瓣尖上有点轻红,花蕊微黄,极是雅丽。
笑笑道:“这花可离这岸有点远,你不是想跳下去采吧?”
烟岚道:“烟岚正想找些趁手的东西把它勾过来。”
笑笑道:“你不用再找了,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烟岚不解,看看小姐认真的表情,真以为自己找到了而不自知,目光四处找了起来。
笑笑格格一笑,腾身而起,一把将烟岚横抱了起来。
烟岚吓得不能动了,眼睛睁得不能再大。
笑笑看准一梗莲茎,往池塘一跃,足尖往那莲茎一点,再往前跃了两米,莲花已在身后。
“快采!”
烟岚伸手拗住莲梗,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笑笑冲到势尽,已无可借力之处,回身将烟岚一抛,一股巧劲将他送上岸去。自己身子下沉,“扑”的掉入水里。她忙伸手胡乱抓了一把荷叶借力,又从水里拔出身来。只是跳上岸时,官袍下面半截都湿了。
烟岚急忙上前:“小姐!”
笑笑只看着他手里的莲花笑:“摘到了,喜欢不喜欢?”
烟岚哭笑不得,道:“以小姐的功夫,其实……可以自己采来送给烟岚的。”
笑笑呆了呆,苦笑道:“可是看见你那么想要的样子,我就忘了……只想让你自己亲手采。”
心里想,你这猪头,脑筋又短路了。
烟岚脸上一红,低如蚊蚋的叫了声:“小姐……”低下头去,自耳到颈后一溜都通红了。
笑笑突觉气氛回肠荡气,脸也不禁红了,讪讪的想说些别个话题。
烟岚忽道:“糟了,有客人在等小姐呢。”
嗯?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竟然有人懂得来这里找我?
“是谁找我?”
“是容女士,来了总有小半个时辰了。”
只见方才还红晕满脸眼神迷离的小姐,脸,一下子白了。
隽宗当日与她结交之时,称自己姓容。笑笑称她容大姐,庄中众人便称她容女士。烟岚等人尚未知其身份,是以尚持旧称,也是不大重视的缘故,以为是小姐的普通朋友,是以现在才记起。
皇帝出宫,自必带了一群守卫,不定自己在此情景,此刻都已实时传入她耳内。
只恐被说怠慢不敬,笑笑也无暇换下湿衣,急急往前奔。走了两步,忙又停住,对被抛在身后的烟岚苦笑道:“你来带路,我怕迷路。”
过了园子,便见一排新近翻新过的宅子,并四间室并一厅一正室。
庭前栽了绿竹芭蕉,两旁曲折回廊,可通后宅。
烟岚将她带到厅前。
笑笑仰头见到厅前匾额上书两个大字——“耐寒”!
心里苦笑,这个放在今日可当真应景。
门外两个侍卫见她来了,便有人叩门相告。里面传出隽宗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笑笑暗道,这到底是我家还是你家!
转念一想,唉,不过这确实也是你给我的,若是不喜欢,不说这园子房子,便是我的性命,也都会给你拿回去。
却见隽宗换了一身普通锦缎袍子,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神色已没有了早朝时那股端严神态。
笑笑战战兢兢走过去跪下行礼。
隽宗道:“不必多礼,在宫外仍如往时那般吧。”
让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说道:“我是想来看看你。身上的杖伤还疼么?”
笑笑心中愤愤,原来你竟是知道的,却是见死不救!嘴里却非常感激的道:“托皇上鸿福,微臣身上已无大碍。”
隽宗神色微微一沉,叹道:“你到底还是疑我了。”
笑笑忙道:“微臣绝不敢。”
隽宗不语,半晌道:“我只愿在有生之年看到一家和乐,此事唯你能当。昨晚之事确是宁君报仇心切,失了分寸,他始终对外甥女之死难以放下,适时历半年之久夜夜难眠。他心头也苦,你……莫要怪他。”
笑笑苦苦一笑,不曾言语。
这么说来,这睚眦必报的宁君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人皆会为痛失至亲难过,错就错在,立场不同,是非观不同而已。
赵姜死了,她的亲人固然难过,但若是被她凌辱致死的人,他的亲人便不会替他难过么。
无论如何,她还是无法同情宁君。
至于对宁君为了报仇加诸她的家人和她身上的迫害,她一直都记着,昨晚的一杖不过是提醒了她暂忘了两年的痛而已。
即便现在隽宗放低姿态求她谅解,她还是不能欺骗自己。
原谅,一个高尚伟大的词,不是这么一言就可抹杀的廉价,即使你是皇帝也一样。
隽宗看她默然的神色,心内轻叹,这个裂缝,怕是已到了难以修补的地步了吧。
她沉吟道:“朕现在真的有点怀疑昨日你答允朕时,到底有几分诚意。”
笑笑警觉,皇帝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平辈的“我”过渡到尊卑有别的“朕”了,这证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瞬间拉开千里。
笑笑镇定的道:“微臣是很有诚意为皇上做这件事情的,只是皇上并未给予微臣足够的信任。”
若你信任我,不会任我独自面对宁君的挑衅,若你信任我,今日此时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隽宗道:“朕不是对你不信任,只是对此刻局面没有信心而已。今日你上过早朝,应该可以看出有多少人站你一边,又有多少人欲致你于死地。你所凭借者,不过是太女一人,但太女自身难保。”
笑笑暗道,很好,终于开始跟我撇清了!你这幕后大老板,雇用了我,却要自己的女儿付酬金,你果然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奸商!
她想了一下:“既然这样,我自当竭尽全力助太女巩固基业,不过需要皇上给予协助。”
隽宗很感兴趣的样子:“哦,你打算怎样做呢?朕虽可以助你,但不能一直相助,你也应该知道。”
笑笑盘算一下,扬眉道:“不必一直相助,我只求皇上能相助三件事,我就凭这三件事助太女立下威名,扎下深根。”
隽宗眯眼细细打量这个少女。
这个人,当她决定做某事之前,信心突然会提升到极点,身份地位前途障碍全都可以视为无物,对自己的称呼也可以瞬间由谦卑的“微臣”变成大刺刺的直呼“我”!
这个人,鲁莽粗心想法奇特,做事错漏百出,屡屡碰壁……却为何,仍有这般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个人,前半生大起大落,跌至谷底时亲逐夫离,离乡背井,隐姓埋名……却有何,仍有一群非常之人不离不弃愿随之在侧?
难道,她便是那窝在浅水中的蛟物,一遇风云方化龙?
她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细缝,突然发现,即使这或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游戏,但过程,必定很精彩。
卷二:承 莲舟入湖歇雨声2
次日,笑笑陪太女读完书,也不就回,窝在书房里跟慕容媗商量大事。
现在慕容媗的表情有点古怪,她实在没有想到太傅提的意见竟然跟自己的弟弟不谋而合。都是让她赶快大婚,开枝散叶。
笑笑的理由很简单。
太女要继承皇位,很重要的一点便是需要有足够的民望,水能载舟,若太女的民望达到足够的高度,上位者要想把船掀翻,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而人们总是信任已经成家立室的年轻人比单身者为多,通常会觉得有家庭作为后盾的人比较有责任感,假如太女能在婚后很快诞下皇孙,相信会更得人心。
慕容媗听毕笑笑的理由,半晌没有吭声。
笑笑道:“你也不必担心会盲婚哑嫁,娶到自己不喜欢的人。我会策划一场太女选夫大秀。要知道,皇室八卦很多人都感兴趣的,如果你能表现得好些,借此机会宣传一下,估计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慕容媗皱眉道:“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会受人弹劾,且宁君也不会放任不管。”
笑笑摆手道:“你放心好了,此事交给我,皇上定然会支持的。”
慕容媗无奈,便跟笑笑商量计划细节。
当笑笑说到经过她深入调查,适合人选有如下如下时,慕容媗赫然看到林月溪的名字排在首位,心里更是觉得奇怪至极。
笑笑哪里知道自己的水平原来跟人家的弟弟差不多水准,她看太女面有不豫之色,连忙将准备好的一套官方理由丢了出来。不外就是他家中立,起码保证不是敌方阵营的,加上官职虽小,但至少也有一技之长,不用靠妻主吃饭。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若你真的娶了他,他还能不能继续当太医?”
慕容媗道:“可任我的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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