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终于硬起心肠摇头道:“恕常悦不能答应陛下了,我在扶凤还有未曾了结的事,还有在等我之人。”
女皇冷冷道:“你在扶凤举步维艰,我怎能放心将我最重要的人交给你?”
一瞬间,笑笑感觉到自己握住的烟岚的手变冷下去。
她忙更用力的握着,坚定的道:“我回去后自然会努力经营,不会教人欺负我身边的人。即便性命不保,也必定会先顾他周全。”
卷二:承 雨过天寒梦泽深4
女皇听了笑笑难得一闻的承担话语,脸上却不见什么表情,淡淡道:“你虽如此说,但口说无凭,我要如何信你?我又怎知你诓我弟弟到了扶凤,不是作为人质要挟一朝要挟于我?”
笑笑苦笑道:“若真要要挟你,也不必送他回来了。”
女皇沉吟了一会儿,取出一只指头大小的银笛吹了一下。侍者出现,女皇跟他低声吩咐了两句。
笑笑觉得烟岚的手更冷了,还在微微颤抖。
正在疑惑,忽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托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打扮跟其他侍者一样,但长得剑眉星目,气质相当硬朗,其脸上带着一股冷傲的神情,目不斜视。他走至几前,跪在地上,将手里托着的盘子放在几上,再膝行几步,挪到女皇膝旁,女皇一伸手,让他倚靠在自己腿上,动作极其自然亲密,使人感觉这人比其他侍者地位高上不少。
女皇对着放在盘上的一杯酒扬了扬下巴。
笑笑一看,这酒碧绿一泓,静如暖玉,冷冷的照出人影来。
女皇道:“喝了它,我就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什么?”笑笑大吃一惊,这时代还有FBI那种微型感应器么?
“这酒里面下了‘牵机’,你喝了以后需得每隔半年服食一次解药,不然会血液倒流而亡。以后我会给你一年的解药,每年解药吃光时,你就来跟我要吧。”
女皇淡淡道:“不过,你若是肯留在这里不走,这酒也不必喝了。”
笑笑道:“陛下倒真看得起我,不怕我留在贵国当了扶凤的卧底么?”
女皇道:“你人都在我眼皮底下,还怕你玩出什么花样!”
笑笑暗想,我把她的未来夫郎还有弟弟都抢了,她现在没有一剑把我宰了,已经算是很大量了,要借什么毒酒的来控制我,多半是为了出口气。
更何况,我扶凤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难道还解不了你这蛮夷之地的区区小毒么。
更何况,我还大可以用个障眼法把喝尽口的酒都偷偷吐出来。
主意拿定,便伸手拿酒来一饮而尽。
不料她杯子方离唇,烟岚忽然扑上来,一口噙住她的嘴。
她大吃一惊,正要推开烟岚,一条香甜软滑的小舌头已撞开牙关冲进嘴里,迅速找到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烟岚的吻热烈缠绵,甜甜的、软软的、滑滑的,笑笑被他搅得一番颠倒,那本想着要吐的酒一多半都滑下了喉咙,剩下小半却给烟岚的舌头给卷走了。
过了片刻,烟岚才微喘着离开她的嘴,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水雾弥漫,垂下眼帘,胭脂小痣盈盈欲滴,极低也是极坚决的说:“西旦努,我也喝了牵机酒,如果小姐毒发死了,我也跟她一起死。”
笑笑一阵感动,却是无言,只紧紧握住他手,暗道,我家烟岚这般维护我,现在是连性命都押上了,我若是辜负了他,可真是要挨天打雷劈的。
女皇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想要她性命。”
一面对笑笑道:“我身边男人虽多,可要找真心诚意陪我死的,恐怕找不出几个,我佩服你!”
听了这话,她膝旁斜倚的那个男人动了动,仰头来瞧她,眼神里露出不服气的神色。
女皇随手拿起几上酒杯,递了给他。那男人一声不响接过喝了,眉眼飞起一缕红色酒意,英气扑面。
女皇道:“现在我跟你已是自己人了,也不必过于提防,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见到笑笑稍带疑惑的样子,微笑道:“我的名字叫西旦努,就是启明星。我在扶凤那几年,给自己取了一个另外名字:星临,你也可以如此叫我。”
说罢,星临举杯劝酒,言语动作都比方才热情了许多,应是已对她完全放下心来。
又喝了一回,笑笑已有些醉眼朦胧。
星临却道:“常悦,你是扶凤高官,行事应比旁人方便,我有一事要托付你。”
虽说是托付,语气却不容推托。
笑笑心道,原来逼我喝毒酒是为了让我替你做事,你也是一只狐狸。
脸上却表情认真,问:“只要力所能及,自必尽力而为,不知是何事呢?”
“我将弟弟许配给你,不能履行对我飞鹰将军的承诺,觉得对她不起。须得替她做一件事作为补偿。”
“西旦努。”烟岚又在旁边不甘心的叫了一声。
星临也喝了七八分醉,醉意上涌,原本婉约的眉目此刻尽作不羁。伸手一抛,将一块黑黝黝的铁牌掷于桌上,“啪”的一声,冷冷问道:“丽雅努,你还记得这是什么?”
烟岚一瞧,垂下眼帘,眼皮上的小痣一阵不安的颤抖,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星临冷笑道:“当年扶凤那算命之人说你良配非同常人,那人信奉之神乃兽首人身,我与你都立刻想起那是飞鹰族长的标记。飞鹰族的安苇是我好友,跟你也自小相熟,那时我便断言你命中之人便是她,难道你都忘了个干净?”
烟岚闭上眼睛道:“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被人掳走,灌了很多药,什么都忘个干净,就算是你,也是见到了才认出来的。”
星临道:“你若真是不记得,为何不敢看这铁牌一眼?”
笑笑见到那铁牌上铸着一个鹰首人身的图案,又见到烟岚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不敢去看,便猜到其中缘由。忙哈哈笑道:“星临陛下,你说得不对了,所谓的兽首人身,兽为走兽,乃是有四肢在地上跳跑之兽,并非飞禽。这鹰是天上飞的禽类,可不算是兽类。”
“若说兽首人身的神,只有我那只吉蒂猫才算。所以啊,我才是烟岚命中注定的人。”
这番话,若是换了以往,笑笑无论脸皮如何之厚也是说不出来。只是她现在经了人事,又自丹麒的苦求中顿悉了人世无常,冷暖自知,花开堪折的道理,对感情的态度豁然了不少,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了常玥跟她所说的不必苦求,自在圆满之意。
她既知烟岚已愿跟她生死相依,便要奋力将他围护过来,以争取两人感情天地的圆满。
心意到处,随口侃侃说来,却不予人分毫轻浮之感,令人只觉其诚。
听到她这么一说,烟岚眉睫一抖,徐徐睁眼,满是惊喜的瞧了她一眼,又看了那铁牌一眼,缓缓摇头,这回脸上已满是坚决之意了。
笑笑道:“不过这飞鹰将军想也是误会了这些年,我觉得她也是个痴情人,帮她做事也没有什么,只要星临陛下说出来,我自当竭力帮忙。”
星临瞧了她一会儿,道:“她要找一个人,这人是个男人,今年应是十九岁。他现今应流落在扶凤国,面目不知,但其右乳下有一条疤痕,一指长短。”
听毕,笑笑已只有发呆的份了。
竟然只有这么个记认,难不成真的把她当成是色中饿鬼,要一个个去剥年轻男人的衣服么?
星临瞧到她脸色,冷哼道:“若是容易办的事情,也不会拖了十多年。”
笑笑唯唯诺诺:“没错,只是可否再给些此人信息,比如说姓名啊,身高啊,体重啊,还有,寻他是为了做什么?”
星临犹豫了一刻,道:“这人还是婴儿时便已流落扶凤,他身上系着飞鹰一族的血仇,别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笑笑暗道,原来是寻仇,那我就不想给你多费力气了。作出一副遗憾表情:“如此,可真是难找。”
星临道:“找不到也不是不好,说不定此人早已死了,但若是未死,始终是个祸害。”
又道:“这人身份机密,你寻人之事只能私下进行,不能教旁人得知。”
笑笑至此方知,刚才女皇逼她喝药,多半不是怕她造反,要不打仗的是皇帝,她位子再高也左右不了,应该是为了现在托付的这件事,要她保守秘密。
她隐隐觉得此人不只是那个飞鹰将军的仇人那般简单,但见女皇不愿多说,看来这秘密非同小可,她也不想知道。
女皇这时又说:“你现在是我弟妻,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来找我。扶凤国若容不下你,这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笑笑知道这倒不失是一条好后路,忙慎重的道了谢。
又喝了一回,女皇有些醉了,握着杯只往身旁那男侍嘴里灌,那男子喝了几杯,脸色泛红,英朗眉目染上几分狂野之态,靠在星临腿上渐渐便动作大胆起来。
女皇心神荡漾,也不说话,起身扶着那男侍便去了。
厅中只余笑笑跟烟岚两人。
烟岚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红了脸,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笑笑感激他方才一力回护,若不是他,只怕自己早就死了。见他忽然害羞,也不去取笑,默默了一阵,低声问道:“烟岚,我听到你姐喊你丽雅努,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烟岚启唇正要回答,外头进来一串人,手里捧着大大小小一堆东西,把两人围在中央。
那串人操着方言嘀里咕噜说了一堆,烟岚满脸飞红,低声对笑笑说:“小姐,西旦努的意思,让我们今天晚上就成亲。”
“啊?那不是……”太急了么?话没有说完,那串人兵分两路,一半人拥着烟岚去了,另一半簇拥着笑笑到了一个房间。
这房里备着一个高及脖子的大木桶,里面已放满热水,白雾萦绕。
那几个侍者过来侍候笑笑,笑笑连忙止住,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脱衣,跳进桶里。
方泡得浑身发软,被赶出去的人又返回,吓得她忙将头埋进水里。等她再冒出来时,自己的衣服已被取走,旁边的架子上放了一套花团锦簇的杂色长筒裙。
这套衣裙穿起来倒有几分现代的风致,异常浓重的民俗风,式样简单,布料花样却是花得令人目眩头晕。
接着又是一番打扮,笑笑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两双手扭来拧去,越来越重越来越紧,难受得要命。可惜她无论说什么人家都听不明白,等到停手时却已是大功告成。
她瞧着铜镜里面那颗因为头发缠上了艳色布条显得比原来的大了三倍的脑袋,“啪”的一声将铜镜压在桌面上,发誓不彻底摆脱这副装扮前不再照镜子。
打扮停当,已是夜幕低垂,疏星初起。
侍者把她带到一个空阔的草场,又牵来一匹马,将缰绳放在她手里。
这是……?难道这侍者是内应,知道事情又起变化,这是让她逃跑么?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场外火把渐次亮起,数以百计的火把擎在黑压压的围着草场的人们手上,众人都盯着场中心的她,忽然齐声欢呼起来。
笑笑虽然听不懂别人在喊啥,却觉得那语气似乎在吆喝催促着自己做什么事似的,满含着热情鼓励之意。
她游目一转,赫然发现草场偏西的一个木制高台上,盈盈站着一人,身上穿着朱红花青交杂的彩衣,头上戴着银晃晃的泡帽,上面镶着串珠和金银饰片,闪亮夺目。那人微微轻转过身来,似随时会被风吹下来似的,体貌皆有一种娇怯之意,正是烟岚。
笑笑吃了一惊,烟岚素来畏怯,平日爬上桌子挂灯笼也是不敢,现在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岂不是吓坏他么?
这时一个侍者静静走了过来,用不大熟练的汉语道:“灯笼射下,接住新郎。”将一副弓箭交在她手里。
笑笑认得他就是那个侍奉星临的侍者,暗想他不是侍寝去了吗,怎么神出鬼没的又出现在这里。接过弓箭,道:“谢谢!”
侍者面无表情的退了开去。笑笑又想,这人跟春和倒有几分相像,身材像,气质像,脾气更像。
她握住弓箭,翻身上马。
场外众人又呼喊起来,这次满是兴奋之情。
她一夹马肚,座下白马的的小跑起来,越跑越快,她绕着那高台转了两圈,仰脸笑问道:“烟岚,你准备好了吗?”
台上的烟岚双手紧紧抱着台中心挂着一对红灯笼的柱子,脸色有点苍白,闻声却睁大眼睛,很坚决的点头。
笑笑大声道:“烟岚,我好欢喜,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欢喜?”
烟岚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点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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