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瞧着他蓦然呆了呆的表情,莞尔一笑:“就是你太瘦了,抱起来硌得人胸口疼。”
沉璧慢慢垂下头去,脸又红了。
过了一阵,忽然低声说:“小姐做的……给我。”
“嗯?”
笑笑喜孜孜的把碗递过去,他伸手来接,给烫了一下。
笑笑才看到他的手上满是淤青和血道道,心疼。忙让他靠在锦垫子上,自己舀了银耳羹一勺勺的喂他。
他不敢看她,只盯着她的手,一口口都吃了下去。
“好吃不好吃?”
“嗯……”
“炖的时间不够,不然味道还可以更好一点。你现在肠胃久虚,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吃这个最好了。”
“嗯……”
“说起来,我也跟我爹学了几年医术,虽然比不上你专精,但也不差吧。”
“……小姐的医术,沉璧佩服的很呢。”
“咦!”
笑笑呆呆的看着他,这么快就恢复了,会说笑话了!
沉璧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什么,稍微降下去点儿的热度又烘烘的上了头。
手里的碗也空了,她信手搁回几上,从怀里摸出个盒子来。掰开,递到沉璧面前。
“看喜欢不喜欢?”
沉璧瞧着盒子里一对金澄澄的耳环,怔了怔,抬起头来瞧着她,征询的神色。
“我娶夫的规矩打算按若曦国的来,嫁过来的人不分主侧大小,只按入门顺序排,大家都是正夫。我先娶的人是君行,接着娶了烟岚……那是没有办法,不娶了他,若曦的人就不会让我回来了。他也跟了我不短日子,算是劳苦功高的了。可你才是应该排在前头的,我就觉得对不起你。烟岚那是没有法子,可丹麒那小孩怎么着也不能再爬头了,他性子烈,怕他排在前面会欺负你,所以啊,我得赶在他前头把你收房了。”
“这对耳环是我跟烟岚要的,这就先给你戴上,定了名分再说。”
“小姐……”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不在乎位置,就当我自己在乎好不?来,乖乖听话。”
说着,她摸出一个针匣子来,正是沉璧带来的刺穴金针,挑了一根就手的,拿了块蘸了酒的布帕擦了又擦。
却见沉璧颤着手从领口牵出一个贴身藏着的荷包来,摘下来红着脸双手捧给她。
笑笑掂了掂那荷包,一脸诧色。
沉璧垂下眼,通红了脸,不敢瞧她,低声道:“我以为自己不行了……就想把小姐给我的……带走……”
“你这傻瓜啊!”
笑笑嗔着他,克制着手打颤,把耳坠碾了几下,碾得薄了,一针穿过,替他把那对荷苞白银耳坠给他戴上了。
瞧了又瞧,叹了口气:“我的眼光果然没错,真是好看。”
蓦地眼圈一红,一张臂,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密密的亲着他,低声呢喃道:“差一点,差一点就看不到你戴上它了……真是差一点呢……不许再吓我了……”
“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连串的从眼角滚了下来。
她说要他,要他活着好好陪她。
她说喜欢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他不敢睁开眼睛,怕这是一场梦,睁眼的时候,梦就醒了。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闭上眼睛,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满天璀璨的星光。那星光真美啊,他被迷惑了,闭着眼睛,迟疑着凑近去,吻了她。
落在多年前的同一个地方。
卷三:转 桃花带雨千般艳1
丹麒知道了笑笑收了沉璧的事,脸黑了两天。
笑笑精心涂抹了一堆图样,每天让他挑,说是回京马上就让迎霄宝阁给造出来,独一无二,天下间只造给他一人。
要说他长在皇室,什么金珠宝贝没见过,还真没见过长了一张大嘴还会咧嘴到耳根子的鸭子,也没有见过大圆耳朵白脸还有夸张眼睫毛的耗子。
最后变成了不是为了争位次而生气,而是为了选哪种玩物而烦恼。
笑笑这个时候特别财大气粗,挥一挥手,别选了,喜欢就全要了!
丹麒眨巴着眼睛:“虽然你认识俞迎霄,可他真的肯替你做这些么?不是说把万两黄金堆在他鼻子底下他也不屑一顾么?”
笑笑道:“他才不是替我做的,他是替自己做的。我是迎霄宝阁的股东之一,还是首席设计师,他反倒要来讨好我呢。”
瞧着丹麒瞪得溜圆的眼睛,那崇拜的眼神使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回程都是坐车。
因为有病人,笑笑原本也嫌木头车轮颠簸,让把车轮子挖出槽,填上粗布,缓冲一下。
她把沉璧接到自己改装过的车上,虽然不大懂服侍人,但放在眼前每天看着总是没差的,何况论到医药调理,谁能比得上沉璧。
沉璧仍旧沉默寡言,没有吃什么药,也睡得不大好,还是笑笑每天都强迫他去睡觉才去睡,没有半点自觉性。而且他的睡眠极浅,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睁开眼来,可只要瞧见坐在旁边或对面的笑笑,便会立即宁定下来,有时只是睁一下眼,又马上闭上,快得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即使是这样,那气色也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丹麒是皇子,还是没有出嫁的皇子,自然得呆在自己的銮驾上。这小孩不但坐不定,还粘人,是一天到晚宣太傅到他车里商量大事。
笑笑烦死了,最后跟郑捷喝了顿酒。正好郑捷是借酒浇失恋的愁,原本被她好十倍的酒量打了个二折,再让她偷工减料的用水兑到自己的酒瓶里,硬是灌了个九成醉,让她拍了肩膀,以姐妹相称,什么事情都晕叨叨的“通融”了。
对外就说皇子身子欠安,需要沉璧诊治,一并收到太傅的马车上来。
飞鹰将军知情后,曾不屑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成何体统!”
忘了说,这人送着送着竟然一直送进扶凤国里面来了,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她的样子越渐悠闲,跟郑捷直来直去那性子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跟了几天,就摆出一副主子的嘴脸来了。
笑笑原本也没怎么在意她,现在听到这么一说,不高兴了,开始撵她,当然是用很客气的外交辞令,什么“千里迢迢,不劳远送”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诸如此类。
安苇却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送客念头——“得了主君的命令,除了护送本国小王爷平安返家,还身负觐见扶凤国君的秘密任务。”
又是秘密任务!
笑笑心里嘀咕,这明摆着是抄袭她的创意嘛。这家伙脸皮有城墙厚,撵不跑,打不走,整天在旁边酸言酸语唠叨得好像居委会大妈,真是讨厌!
不过飞鹰将军的注意力明显不在她身上。
两人正在貌合神离的兵来将挡,旁边一匹高头大黑马滴滴答答的过,马上乘客冷眼一瞥,薄唇吐出刀锋一般的话语:“虚伪!”
安苇马上一挑眉毛,策马贴过去,拦在他马前,大声说:“你这人,你这人怎能这样说……你家主人哪!”
笑笑立即在后头翻白眼。
春和完全当她不存在,自顾打马而过。
安苇策马忽前忽后的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却又不敢贴近,也不敢真正的拦,不住的说话,神情就似瞧着火栗子无从下手急得抓耳挠腮的猴子。
笑笑眯起眼睛看着这两个。
都是高大健美的身材,阳光投下来,两人身上落的一般多。
飞鹰将军么……管你是不是将军,感情里头,先被煞到的人最吃亏,你若是看上了我家春和……嘿嘿嘿,拿得起放得下的磊落女子,心胸里有鹰翱翔的人……是该有人去打碎春和那张死人脸了!
沉璧和丹麒都到了笑笑车上,剩下烟岚孤零零一个留在若曦国的辇车上,怪可怜的。
笑笑一直绞脑汁想让他也过来。直想了两天,后来才突然转过念来,哪里用打主意,他本来就是自己的人,坐自己的马车那叫名正言顺。
说也奇怪,烟岚也上了笑笑的车,安苇却是一点意见也无,还一副早该如此的神色。看来若曦国的民风不是过于淳朴便是事前没有预料到的开放。
不过无论是怎样,笑笑都觉得自己对这个国家越来越欣赏。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三美同车何所愿”的旖旎光景。
开始还是蛮尴尬的,这三位擅长的不一样,爱好不同,见识也有差异,沉璧跟烟岚那是熟到可以聊家长里短的地步了,可夹上一个皇室贵胄,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笑笑最擅长的事情不是武艺不是胡吹,而是玩玩闹闹调节气氛。
发现大家没话题,她就拿了纸笔,弄了一副扑克牌,大家来打升级。
讲解规则花了半天功夫,新手上路花了半天,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不让下场了。
丹麒年纪小爱闹的性子,沉迷游戏不出奇,可烟岚那么温婉羞怯的性子,竟然也可以玩得眼睛发红不肯下场,真是令人感叹纸牌的魔力果然是难以抗拒的。
至于沉璧,不言不语牌品一流,泰山崩于面前不会为之色变,可拿到一手好牌时眼神的乍亮还是瞒不了人的。
笑笑观察得很清楚,上下家出错牌时,他的眼神会闪亮,他估摸着能赢的时候,眼神会闪亮,当然,最闪亮的时候要数自己出对牌的时候,他的眼神闪得简直比极品钻石还要让人眼花缭乱。
打升级,记心最重要,观察人也很重要,笑笑跟沉璧搭档,一人占一项,很轻松的就把两个小的杀得落花流水。可这两人甚是顽强,越是输越是瘾大,奋力死追永不放弃。
战斗到了白热化阶段,各人平时看得见看不见的性情都显了出来。
丹麒最是直露,打到紧张处拍桌敲台不在话下,连用力甩纸牌都无师自通,性子里潜藏的赌徒性子原形毕露。
烟岚输的急了还是谨小慎微的,可就是越紧张越添乱,那股紧张感越是紧要处越是厉害。要是一局牌打下来,有出错的,碰翻了牌掉地上的,不小心把水杯弄翻的,铁定是他。
沉璧性子倒真是稳,整晚打下来可以不发一语,他的记心真是了得,有一局打到后来,各人手里剩的牌不对数了,他居然可以一轮轮的复下来看谁出了错。
笑笑原本是打了几百局的熟手,经验也算丰富,可她有项致命缺点,打长了精神就不能集中,到了后来全是依仗沉璧帮衬着。
可她输人不输阵,打到后来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堆浆糊,什么都记不住,嘴里却越发咄咄逼人,只将平时跟大学那群哥们学来的疯言狂语一筐筐的倒出来。
一会儿嚷:“干啥干啥!弹簧手啊?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听说过没?水平差不是你的错,可悔牌绝对是你的错!小学一年级你就不好好学,现在后悔顶个啥用!先让我吃个二十分,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自己再思个过……”
过一阵子又叫:“哎呀,哎呀,鼻子头还能冒汗!水平高!别擦,别擦,听老人家说,好几个朝代才出一个有这种功能的牌圣呢!”
沉璧不堪其扰,皱着眉头抽冷子瞅了她几眼。
笑笑早就兴奋到头晕脑胀,哪里理会得他的暗示。
丹麒更是输红了眼,只嚷着说不升到平级不睡觉。
烟岚却都看在眼内,在桌下轻轻踢了笑笑好几脚。
笑笑才回过意来,见到沉璧额上已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丹麒那小孩眼睛底下也看见淡淡的青影了,她知道熬夜是美容大敌,忙把牌一撒,说声明天继续,歪倒便睡。
不管丹麒吵翻了天,只装睡得烂熟,用夸张的鼻鼾声回应他。
后来觉得周围小小的忙乱,接着就真的模模糊糊会周公去了。
醒来后发现纸牌扔得一天一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沉璧,脖子下面却压的是烟岚的胳膊,大腿上还枕着丹麒的脑袋。
虽然是被压得死死的,脖子好像还梗住了,浑身都僵硬得像根木头,可这种感觉真是美好啊。她睁大眼睛瞧着朱红色的车顶,真想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
枕着大腿的丹麒动了下,蹭得痒痒的,她低笑出来,热气喷到沉璧后颈,眼睛瞧着那白玉般的耳朵一下子变红了,她悄悄凑过去咬了一口,背后的烟岚翻了个身,顺势把垫在她颈下的胳膊抽了回去。
三个人都还若无其事的继续睡,装鬼!
笑笑坐起来,笑嘻嘻的说:“昨天打到哪里了?还继续不继续?”
这一句比任何起床号子都适用,眼见三个人一下子都醒了。
丹麒猛的撑起头来,嚷道:“还差五级!今天一定要赢过你!”
烟岚也爬了起来,随即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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