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丹麒猛的撑起头来,嚷道:“还差五级!今天一定要赢过你!”
烟岚也爬了起来,随即哎哟一声,皱着眉揉着自己发麻的胳膊。
笑笑一把把烟岚的手臂扯到怀里揉捏,瞧着慢腾腾爬起来的沉璧,瞧着他谁也不看一本正经的整理着皱巴巴的衣服,徒劳无功的挽着乱得必须打散重梳的发髻,瞧着他脸上又一点点的染上了红。
“打牌就是得有点彩头才好,我看输了的人得罚。”
“赌钱么?”
丹麒财大气粗,不在乎。车队里面那几车还都是若曦国王让他带回去的回礼。
“殿下跟大臣聚赌会招人非议的。”
烟岚反对了,其实他的陪嫁也有好几车。
“才不赌钱呢,你们的嫁妆还不都是我的么。”
笑笑面无愧色的大声说。其实现在最穷的人要数她了。但她现在的状况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不过既然都是自家人,钱来钱去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瞧瞧几个兴致勃勃而又身材单薄的男人,计上心头。
过了片刻,她拿着两皮袋东西重新踏入车厢,分别将里面的东西倒满两只小碗。
一碗呈浑浊的白,还隐隐看见凝固物,好像搅碎了的豆花,另一碗颜色暧昧得难以形容,属于看上去就让人打冷战的卖相。
笑笑指点着两只碗:“这些是我常氏的特制饮料,各准备了一大皮袋。从现在起,每局升级了的喝白色的,输了的喝另外那种。最后的大输家就得把剩下的全喝掉。”
重新开始的第一局毫无悬念的还是丹麒和烟岚输了,各自喝了一碗诡异饮料,顿时脸色变得跟饮料的颜色一样诡异。
笑笑盯着沉璧喝了一口白色饮料,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连忙殷勤的凑上去:“这里面有牛乳有雪莲榨出的汁还有豆浆还有蜂蜜……味道怎么样?”
沉璧安静的说:“很好。”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笑笑满意的说:“把我那碗也喝掉吧,这是营养饮料,还养颜。”
“……”
饮料激励制度的效果如何?看看此番下来,丹麒和烟岚斗志空前昂扬,寸分必争的态度就知道了。
说也奇怪,这样子几天下来,虽然丹麒和烟岚常喝那古怪饮料喝得皱着小脸,表情极度痛苦,可那精神却是见长。
沉璧被笑笑灌了很多营养饮料下肚,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多,开始是逆来顺受,接着是豁然开朗,最后简直是回光返照,那张原本显着青白的脸像是春天到了长开了似的,渐渐显出滋润的光彩来。
笑笑看着自家三个美人每天都开开心心,一天长得比一天好,心里美得真是恨不得一辈子都到不了京城才好。什么太女太傅,殿阁大学士!她宁愿窝在这窄窄小小的车厢里面给自家的美人们调一辈子的营养饮料。
卷三:转 桃花带雨千般艳2
幸福的时光总是太快太短。
路程远,到底还是会到尽头,儿媳再丑,到底还是得见婆婆。
这日便到了京城,笑笑不敢过于张扬,让丹麒、烟岚都回到各自的车上坐了,四人的幸福时光暂时告一段落。
众兵将久别家园,自然是归心似箭,可惜太傅心怀鬼胎,能多捱一刻便是一刻。当下便说长官肚饥,要吃了饭再进宫面圣。实是想拖到午后,能明日再复命就最好了。
笑笑拉了郑捷、安苇便上馆子,笼络好了头领下面人怎敢说话。也要了个厢房,让沉璧他们坐着,下车透透气。
笑笑想着皇上面前少不免还得这两位帮着说好话,于是百般殷勤。不料这京城最负盛名的“醉仙楼”竟然点什么没什么。
郑捷连点了几样招牌菜都说没有,不禁冒火,一拍桌子:“连水晶肘子都没有,你这还算是酒楼吗?”
跑堂连连弯腰赔笑,另外说了几样,都是素之又素的。
笑笑听得皱眉,问道:“那鹿肉有没有?鹿血什么的也行。”
想着现在天气寒冷,吃点活血的东西比较好。
那跑堂眼神一亮,看着笑笑,脸上多了几分恭谨,说道:“这位大人是懂吃的,我们楼里的鹿血酒、梅子鹿脯最是合时的,不过现在不能卖,要过了三天才能卖。”
“为什么?”
跑堂还来不及回答,里面厢房有人摔了杯子,气势汹汹的骂道:“滚!连肉都不卖,这是什么破馆子!”正是丹麒的声音。
里面那个跑堂被赶着倒退出来,嘴里兀自说:“小公子,别说咱这楼里没有,有是有,可不许卖。现下喏大一个京城里哪里还有一处馆子敢卖肉呢!”
这时站在笑笑桌旁的跑堂苦笑道:“大人可听到了?咱们皇上最疼爱的大皇子在远嫁途中急病身亡,皇上降旨全城茹素一月,这还差几天呢。”
笑笑惊道:“你在说些什么!”
厢房里头一阵响,丹麒已冲了出来,烟岚跟在后面,沉璧再后,却都拦阻不住。
他冲到跟前,一把扯住笑笑,涨红了脸叫道:“我明明好端端的,怎会……”
笑笑一把捂住他的嘴,劝道:“别急,我知道你的病已经好了,也能吃肉了,可现在是皇子大丧不给卖,不是不给你吃。”
旁边两个跑堂忙说,“是啊是啊,请公子再忍耐两天。”
一面眼睛骨碌碌的往三个少年身上打转,心道面前这人貌不惊人,身边却带着三个貌美如花的小爷,真个是人不可貌相,齐人之福可不是随便看得出来的。
笑笑捂住丹麒的嘴,好歹把他的话给封住了,转头就对那两个跑堂道:“既然这样,那就上点上等的素菜,素鸡素鸭那些也蛮好,油要多下些,总之不要太清淡了。”
打发掉那两人,才松开丹麒。
丹麒委屈的说:“我明明好好的在这里,怎会说我死了?”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来:“难道是母皇她不要我了?”
笑笑心里也七上八下,暗想可能是隽宗出不起皇子被退婚这丑,索性说丹麒死了,一了百了。如果真是那样,免不得要拿自己治罪,不过丹麒从此脱离皇室,倒也不失是好事。
当下低声哄道:“你别急,我看你母皇是想掩人耳目而已。你放心,我看她是在气头上,借此出出气而已,何况她那么疼你,怎么舍得不认你……就算出现最坏的情况,她不认你,我认你。反正出嫁从妻,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丹麒虽然冲动,可他不是傻子,知道事情绝非小悦所说的出口气那么简单,他心中充满不安。但听到笑笑后面说的两句,却是让他迅速定下心来,他瞧了瞧笑笑,脸上表情还是有着不安,却已安静下来不闹了。
笑笑看看烟岚,烟岚过来把丹麒领回房。
沉璧瞧着笑笑,目光有些复杂,引着她的眼神,缓缓在郑捷和安苇身上转了一圈。
笑笑忙朝他点点头,方转身进去了。
不想一进京就遇到了这等诡异的事情,等到菜上来,桌旁三人都没了胃口。
笑笑看那两个都东挑西拣没怎样夹菜,就一人夹了一筷金沙茶树菇。道:“这种菇原本就有肉味,用咸蛋黄打散的糊糊裹着炸,味道一点不比肉差。快吃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安苇挑挑眉毛,很快的吃了下去。
郑捷却探究的看着笑笑。
笑笑道:“你放心,如果皇上追究下来,我一人揽着就行。你看,皇上说皇子是病死的,这就不是什么天灾意外,不关你这押送官的事。皇上要治也只会治我,如果要殃及池鱼,我一定会极力反对,让她只治我一个就好了。”
郑捷有点不相信:“你就这么笃定皇上不会治我?”
“我不肯定,不过我会尽力包揽,让她要治你也不容易抓到把柄。”
郑捷瞧着碗里黄澄澄的菜,半晌道:“皇上的打算,我们这种当臣子的哪里能猜得着。”
笑笑拿筷子敲一下她的碗:“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就给我放宽心吧。”
安苇这时在旁边也说:“你们扶凤国人就是肠子弯弯,不过我看你们皇上这是要掩人耳目,治罪一定是会的,但不会太重,让人看着你两个就惦记着这事就不聪明了。”
笑笑点头道:“飞鹰将军果然是解人啊,快人快语,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可惜此间没酒,悦就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
当下用罢晚膳,便往皇宫进发。
半路迎来一拨人,把丹麒先接走了。
再来一拨人,把飞鹰将军也接走了,说是迎接若曦国来使到驿站安置,明早再行觐见。
笑笑眼见后面还有一拨人,赶忙跟郑捷借了兵,先护着烟岚和沉璧回自己的学士府,自己才硬着头皮跟着郑捷去复命了。
两人到了宫中,宫侍交待在偏殿等候。过得一阵,先宣了郑捷去见,留下笑笑独自一人,愈加不安。但想现在自己是若曦国戚,隽宗该当打狗看主人……呸呸,自己哪里就像狗了!
坐立不安,度日如年。也不知等了多久,眼前一暗,一人踏入,阴影正罩在她头顶。
笑笑一惊,看清来人,忙离座跪下,行了大礼。
隽宗缓缓走到上座坐下,淡淡道:“常爱卿平身。”
笑笑听不出她语气喜怒,爬起来垂头恭谨的站到一旁。
隽宗也不说话,笑笑更是埋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僵了半晌,她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重,僵硬的脖子快要承受不住了,额角也开始冒汗。
隽宗忽然开口道:“爱卿这次做得很好,遭逢意外然临危不乱,迎来了若曦国王爷,使得两国交好,该当论功行赏。”
笑笑心惊肉跳,连忙道:“请陛下恕微臣之罪,赏赐之事,微臣不敢妄想。”
隽宗淡淡道:“朕的皇子夭折乃是急病所致,与太傅何干。朕并非赏罚不明的糊涂君主,你虽未尽看护之责,致使皇子染病,然达成和亲之职,却是功大于过,该当行赏。”
说道:“常卿家上前领赏!”
早有旁边宫侍摊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却是封了一块地给她,还赏了黄金千两,府邸一座,牛马百匹等等。
笑笑知道封给她的那块地是扶凤国内治安最差的地区,里面盗贼横行,民风彪悍,是极是让人头疼的强盗地段。
心里约莫估量到隽宗的想法,反倒宽下心来谢赏了。
隽宗赏赐完又道:“太傅离京三月有余,车马劳顿,暂且留在府中休养吧,待朕宣你时才上朝吧。”
却是顺便雪藏了。
岂知笑笑胸无大志,能放她大假简直比什么赏赐都好。对这个决定不知多满意。
但心里还有一事放不下。
见隽宗抖抖袍子,似乎想让她退下了,连忙鼓起勇气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询。”
隽宗瞥了她一眼,眼神锋利如刀,冷冷道:“朕的皇子夭折了,这边正在心伤肠断,太傅若有其他事情,择日再禀!”
笑笑倒抽一口冷气,要问的话都给冻住在喉咙里。
隽宗摆摆手:“退下吧。”
笑笑忙又叩拜告退,出来时夜风冷冷,侵人发肤。
她看着混沌不明的夜空,发了一会儿呆,痛下决心,握紧拳头冲了回去。
隽宗正靠在椅背上,那侍从给她按摩太阳穴,她满脸疲惫。
见到太傅突然冲回来,两人动作都停顿了,宫侍立即挡在隽宗前面,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笑笑纳头拜倒,“微臣有一事请求,望陛下恩准。”
“微臣得知陛下的二皇子德容兼备,秀外慧中,不胜仰慕,斗胆请陛下将皇子赐予微臣为夫,以光耀门楣,泽被后人。”
也不敢抬头去瞧隽宗面色,只见她龙袍下摆微微抖动,想是气得发抖。只恐她呵斥,咬着牙一口气说下来,只讲帝子下嫁可起到监督和鼓励她的作用,最最强调一点,自己虽然娶夫,但准备依照异国规矩,无分大小,一律平夫相称。
隽宗一路沉默,笑笑终于无话。
渐渐见到皇上衣袍下摆趋于静止,却是静的无声无色,分外有压迫感。开始觉得膝下石板冰凉,一直冷到心里。
她也不求隽宗立刻回心转意,只求尽力让她知道,事情并非毫无转机。比如说,大皇子死了,可以以二皇子的身份下嫁给她,既可维护皇室颜面,也算是成全了两人。
她觉得自己明说暗示都已将厉害剖析清楚,可隽宗就像石头人一般,半晌没动也没出声。
又过了半晌,隐隐听到衣服响,她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以为隽宗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她身侧,隽宗竟一语不发的离场了。
笑笑顿首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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