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大学生活
“你在哪?”我上床的时候已过一点,不禁有些担心。
“煤球!”她音带悲呛,竟自哽咽起来,我更加担心,“你怎么了?张芬?”
电话被挂断了,我掀起被子跑到走廊拨了过去。连拨几轮,张芬终于接了。
“你怎么回事?”
“没事。”她的声音镇定了些。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两人沉默着。
“煤球,我们认识多久了?”终于,张芬打开沉默。
我想了想:“快一年了吧?”
“是三百零七天。”张芬很肯定的语气,“再过两个月,你又要生日了、、、”
“对哦,我是在上次生日认识你的。”
“恩!”张芬犹豫了一会,突然说,“煤球,我喝酒了,有点多。”声音轻轻的,有些委屈。
“啊!”我这才发现她今天说话的声音大异寻常,“那你们宿舍有没有人?”
“我没在宿舍!”张芬幽幽地说,“我在沿江风光带,上次咱俩来过的长亭、、、”
狗日的大学生活 (60)
两月后,生日聚完会和张芬躺在脏不拉几的“狼巢”;说着酒话互相调侃,谁也说不清那晚是谁“勾搭”了谁。这是冤案。
的士司机径直将车开到沿江风光带长亭旁,透过车窗,我看到张芬背对着车道凭栏独立的娇弱身躯。推开车门,她回头怔怔地盯着我,脸上写着“可怜”,像极了小学课本上的简笔画——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禁心生恻隐。
走到她身边,这才发现她眼圈红肿,满脸疲倦,看了我一眼,别开脸庞,轻咬着嘴唇淌下泪来。“砰”地一声,背后突然传来巨响,在寂静的黑夜犹为刺耳,心脏剧跳,张芬惊鸟般钻进我怀里,吓得尖叫。
扭转脖子,原来是刚刚乘坐的的士掉头过急,撞中迎面飞来的摩托车、、、
“我们去看看。”我拉了拉张芬,她将头埋在我胸口,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摩托车司机站了起来,生龙活虎地指着的士尖声叫骂。
张芬缓缓抬起头来,无限娇羞地瞟我一眼,紧了紧双臂,垂下眼帘。没有星星,周遭笼罩着阴郁的黑幕,黑幕里摇曳着几盏昏黄的路灯,密密匝匝的蚊虫围绕着灯光飞舞,背后的两个司机亮开嗓子用长沙话对骂,满嘴污言秽语。我们在如此“浪漫”的夏夜紧紧搂抱着对方,继而情不自禁亲吻起来、、、
“我期待的今晚,不是一团漆黑,应该有满城烟火,还有数不清的玫瑰。”张芬靠着我肩膀,憧憬着。
玫瑰,我眼前突然出现小素的样子,捧着我送的玫瑰,绽露天使般的微笑。心抽动了一下,我勉强笑道:“你怎么这么小资!”
“哼!我小资?”张芬酸溜溜地,“啊!你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已经成为我心中的经典,有如电视广告般在我不小心的时候时不时插播、、、岳红、、、”
我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都解释过了,你还要生气?”
“以后,不许你给别人写那些东西了!”张芬皱了皱鼻子,用她肿得包子似的眼睛横我一眼,不屑地冷哼,“肉麻兮兮的!”
“小女人!”我淡笑,“我们这样,私订终生,会不会太、、、”
“反正我是受害者,是被勾引的!”张芬抢白道,促狭地笑问,“煤球,那一千一,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
张芬吃吃地笑着:“不管是不是,我都当你是故意的。”
我仍然听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跟着傻笑。
薄雾蒙蒙的长街,偶尔有早起的汽车呼啸着碾过凝重冰冷的水泥地面,急切却小心翼翼,天边撒下晨辉的光华,街灯渐次熄灭。张芬像个小媳妇似地挽着我的胳膊,紧紧贴着我走。
五一广场上有一群老年人在跳扇子舞。跳舞的是一群老奶奶,几个老头站在一旁欣赏,微笑着盯着奶奶们翩翩起舞的臃肿身材,满眼爱怜。音乐一停,就有老头拿着矿泉水走向舞群。看着一个老头走到一个奶奶身边,干瘦的手掌接过奶奶手中彩扇,僵硬地挥动,为满头大汗的奶奶打扇,说笑声撒满整个广场。张芬不觉痴了,双手绕上我的脖子,动情地说:“煤球,等我到了跳扇子舞的年纪,你一定要像那位爷爷一样。”
“一定要跟他一模一样吗?”我笑道,“比他帅也不行?”
“讨厌!”张芬两手抓起我耳朵揉了揉。
一种唤作“甜蜜”的感觉瞬间盈满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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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大学生活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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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自称在“心理研究”方面下过苦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说无须见面,就能准确地把握杨岳红的心理变化。连续送了三次玫瑰,第四周,老狗故意暂停:“每次收到花,她一定是既恐慌,又甜蜜。类似被人偷窥的恐慌,可居然有人这么有诚意地偷窥她,还是觉得很甜蜜的。送了三周,她会变得麻木,不以为然。现在我突然不送了,打破她的思维定势,她会失落,会期待,也会深刻。这叫——以退为进!”
果然,骄傲的杨岳红在老狗有张有弛的“甜蜜”攻势下节节败退,变得心神不宁。炮灰仔细观察后比较:平时走在路上目不斜视的杨岳红,现在开始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了。
第五周周日,那个“一米九二”许诺的玫瑰又没出现,杨岳红有些无精打采起来。
又挨了三天,老狗料定杨岳红已接近崩溃,而“期待”心理正攀上巅峰,他决定将“战斗”升级,转为短兵相接。
“‘骑着扫把飞上天’,哈里·波特做到了,我能吗?”翻出杨岳红的手机号,老狗果断地按下“发送”键。
很快,老狗的手机铃声大作——看来杨岳红真的被“撩拨”得有些迫不及待了。老狗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一手提着将解未解的裤腰带,一手抓起手机,清了清嗓门,用自我感觉极好的男中音低沉道:“你好!”
“你是谁?”杨岳红放炮一样的质问声。。
“我?”老狗慢条斯理地答道,“我是那个送花人。”
“我知道!你是第四个自称那个送花给我的人了。”电话里的女声依然爆发力十足,“以后不要来骚扰我!”杨岳红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电话挂断,杀猪般的尖啸嘎然而止。
仿佛被人抽了一记耳光,老狗面目扭曲,喘了两口粗气,一拳击在厕所门上:“我操他妈呀!太无耻了!找到冒充我的人,我活剥了他!”
“冲动是魔鬼,做人要低调!”锦江盯着电脑,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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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老狗弓着背坐在我床头抽闷烟,眼神中混杂着无奈和“杀气”,“无奈”是因为杨岳红的误解,“杀气”是针对抢占他“劳动果实”的无耻男生。
我放下书,安慰他:“也不是完全没救,你现在要做的,是怎么让她知道送花的人就是你。”
“咚咚咚、、、”巨大的敲门声,响声集中在门下方,来人应该是用脚在踹门,听着让人莫名烦躁。
“操!”老狗拉紧被单裹住身子,起身打开门,“你他妈的,没长手吗?咋不带钥匙?”气冲冲的质问声。
“忘了!”加爵第二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砰”地一声,老狗在背后重重的将门一摔。加爵第二皱了皱眉头,满脸不快。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呢?他爹妈怎么把他给生下来的!”老狗应该是在说冒充他的人,“别撞我手里,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说谁呢?”加爵第二梗着脖子,充满火药味。
“别瞎搅和,不关你屁事!”我看到老狗脸色变了,连忙打圆场。
“就说你,咋了?”为时已晚,老狗狠狠地甩掉烟头,站了起来,“操!”我撂开被角伸手拉住他,锦江也起身插在他俩中间。
老狗对着加爵第二怒目而视,对视了几秒,后者哼了一声,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转身进了厕所。
跽上拖鞋,我将老狗拉到门外,给他点上烟:“干嘛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情不好也别得罪人!”
老狗深吸了一口烟,弹弹烟灰,骂道:“操他的,这几天这变态发疯了,你看他床头,贴的都叫啥玩意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面对老狗的裸体而诱发了艺术热情,加爵第二似乎对“人体美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段日子天天去图书馆借《健与美》回宿舍如痴如醉地翻阅,看一遍不过瘾,总要在还书的时候挑几张特写彩照据为己有,用心贴在床头。让人失望的是,他所张贴的几十张彩照中,居然没有一个是女性,全是粗胳膊粗腿穿着三角内裤的男模特。加爵第二经常抚摸着“健美先生”强壮的肌肉,朝老狗胸前的排骨投递不屑的目光。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因为这个?”
老狗翻了翻眼皮,转而问我:“怎么让杨岳红确信花是我送的呢?”
“一定是她身边的人将她收到花的事公开了。”我猜测着,“可那些人肯定不知道情书内容,也不大可能有一米九二的身高。”
老狗点了点头,咧嘴笑了。
“回头我把情书底稿给你,你自己想办法见她一面吧!”
“行,呵呵,你说得挺在理!”老狗满意地转身打开门。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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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情不好”做借口,老狗第二天理直气壮地翘课了。我洗漱完毕等他在床上磨蹭了大半炷香时间,最后得到他不去的决定:“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下一步的战略!”
这是我们留级后课程安排回复正常的第一学期,即便有再多的不情愿,我都控制自己尽量不逃课,以加爵第二为榜样,朝九晚五。古人“闻鸡起舞”,我“闻加爵第二起床”。
上的课多了,我发现在众多无趣的老师当中居然也能挑出少数不那么无趣的特例,比如《文艺理论》老师就有趣得紧,用某女生的话说:“简直可爱得比‘可爱’本身还可爱!”
《文艺理论》老师姓刘,是一个年近花甲的儒雅小老头,为人特随和,笑容像是刻在他脸上一样,不管碰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笑得那么舒心。夏末秋初的大热天,给我们上课的刘老师都要穿得整整齐齐,打着领带,一任汗水顺着脸颊直淌:“古人以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作为对别人的羞辱。我很尊重你们,所以每次走进教室之前,都要‘振衣冠,整仪容’。”刘老师的话让我们很感动,感动之余,有的男生就将刘老师的话现学现卖,对着身边的女生说:“你羞辱我吧!”
刘老师上课从不点名,但《文艺理论》的到课率是所有课程中最高的,可见他是多么“可爱”,多么有魅力!刘老师的魅力不是来自他的和善他的儒雅,也不是他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而是源自他滔滔不绝的“题外话”:上他的课,我们会有大半时间沉浸在“忆苦思甜”的甜蜜中。年轻的时候,刘老师作为“高级知识青年”下过乡,他将他最美好的青春年月用锄头和镰刀伴着汗水埋葬在了一个偏远农村的生产队里,天天喝着红薯粥,从事着高负荷的体力活。
回忆那段艰苦的岁月,刘老师的表情居然是陶醉的。他将他在生产队度过的日夜像说书人手中的“话本”一样整理过,每堂课讲那么一段,如果变成文字,绝对是一本类似《青春之歌》的长篇小说,听得我们心向往之。每次上完他的课,回味饿急了的刘老师躲在田坎下捧着偷来的生萝卜狼吞虎咽的情节,我会对食堂大师傅“精心”烹制的猪潲般的饭菜胃口大开。
《文艺理论》课上到第二个月,“长篇小说”的情节也随之发展到了“爱情”部分:外表弱不惊风的刘老师当年血气方刚,单薄瘦小的身子里奔腾着炙热的血液,他狂热地爱上了生产队长的女儿——一个据他所说“浑身散发着泥土香味,思想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农村姑娘。生产队长横竖看不上刘老师,嫌弃他每次干农活都被满地的青壮年落在老屁股后面,于是百般阻挠。最后,“唯父命是从”的“白纸”姑娘强忍着伤心离开了我们的刘老师。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当年刘老师为不识字的“白纸”姑娘改写的诗歌。从他改写汉乐府《上邪》的水准,我觉得他更适合教我们《中国古代文学》,至少比正在给我们上《中国古代文学》课的“吴奶奶”要够格。
“吴奶奶”其实是一个四十出头的雄性胖老师,这个外号不知道是谁首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