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大学生活






  “吴奶奶”其实是一个四十出头的雄性胖老师,这个外号不知道是谁首创,个人认为非常贴切:这个老师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老得神经有些错乱的奶奶,絮絮叨叨,且全是胡话。

  锦江说,二十世纪最难解的迷题,就是“吴奶奶是怎么混进号称‘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教师队伍的?”此人姓“吴”名“仁梓”,同学们不叫他“吴奶奶”的时候习惯在他的全名后加一个“弟”字称呼他,合为“误人子弟(吴仁梓弟)”。一本《中国古代文学》到了他手里,被讲解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每堂课常识性错误层出不穷:同一篇骈文,今天是“先秦”人著,明天又是“五代”人作;同一个典故,今天发生在孔子身上,明天又嫁接给了屈原。除此之外,就是老念错字,《陌上桑》中有一句“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吴奶奶硬是对着全班近百只耳朵大声念作“行者现罗斧,下蛋寸此须。”大家面面相觑——“罗斧”是什么武器?“孙行者”不是用金箍棒的吗?后半句更是费解!

  上过几堂课后,我本来就不怎么清晰的思维越搅越乱,学也不是,不学也不是。我觉得吴奶奶在每堂课伊始,都应该负责任地向全班同学郑重声明:“本堂课纯属放屁,如有正确,实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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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待爱情的态度也像宋词一样分作两派,我想我应该属于“婉约派”,而老狗是如假包换的“豪放派”,但老狗对我的说法提出异议:“虽然你面对感情问题唯唯诺诺,可看了你写的那么多情书,我觉得你应该自成一派,叫‘闷骚’派!”

  一直以为外表活泼的张芬其实是爱情上的婉约派,不轻易把“爱”字说出口,可那晚过后,温婉含蓄的张芬仿佛变了一个人,每天都要给我打三次电话,早中晚各一次,比女人的生理周期还有规律,晚上的通话时间还格外漫长,不厌其烦地向我报告她的日常生活和所见所闻:早餐吃了几个包子啦,午餐哪道菜放咸了,谁谁谁脸也没洗就跑去上课了、、、、、、“我迟早被你调教成一个长舌妇、八婆!”我抽着烟,抗议道,“能不能换换口味?”

  电话那头张芬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行,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小时候吧,小时候,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不可爱?”我笑问。

  “哈,你真要听?”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张芬开始娓娓道来,从她“祥云罩顶满室生香”地呱呱坠地开始讲起,直讲到她到今天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年轻貌美,水灵灵!”趁势给我敲一记警钟:“有这么好的姑娘委身于你,煤球,你要珍惜,不能再对别的人有非分之想!”

  “呵呵,每次都是‘水灵灵’,你就没别的形容词了吗?”

  “当然有!”张芬换了暧昧的语气,“不过,这要留给你去寻思了,呵呵!”

  学校领导对于在网上散播“反动”消息者的处罚迟迟不下发,这让各位“愤青”更为紧张,感觉这是大战前的凝默,一旦爆发,打击将会是灾难性的。傻强如履薄冰,惴惴不安,却拉不下面子,在我们面前装作挺有种的样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网却上得少了,躺在床上不经意地长吁短叹。

  “###!”老狗冲傻强骂道,转头向我递了个眼色,打开门走了出去。

  到了走廊尽头,老狗掏出烟:“煤球,咱想想办法帮帮傻强,出了这事儿,加上他平时总不上课,学校难免借题发挥。”

  “怎么帮?”我接过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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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人呗!”老狗拧紧眉头,想了想,“听阳痿说,学校要征求各系办的意见再做决定,只好让他找系主任了。”

  我联想起系主任当初对我的“大义灭亲”,有些担心:“他会帮忙吗?”

  “送东西呀!”老狗厌恶地将烟头往楼下一抛,“只要他愿意收,就不会袖手旁观。”

  看来老狗的确比我们“世故”,我点了点头。

  “煤球,你还有钱吗?先借那###一些,他说他的钱全送给网吧了。”老狗看我一眼,搔搔头皮,“我这段时间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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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强“拜访”完系主任回来,表情轻松了许多,冲我傻笑:“煤球,谢谢你。”

  “他收了?”老狗问道。

  “收了,说了我几句,最后他让我放心,说能帮尽量帮。”傻强转而心疼起钱来,“他妈的,千多块呢,够我在网吧玩多长时间!”

  “消财免灾!”老狗悬着的心总算塌实了。

  周末,张芬提出要出去玩,让我去她们学校接她。

  我在电大女生宿舍楼下站得腿都要抽筋了,打电话催张芬快下来,她不急不缓地回答:“快了,真的快了。你站着累,到宿管科传达室坐着等吧,大叔人挺好的。”

  “恩,你快点,再等下去,共产主义都要实现了!”收起手机,我犹豫了一下,走向一楼传达室。

  大叔戴着老花镜靠在桌上看书,见了我,老朋友式的点点头:“等女朋友?”

  “恩!”我敬上一颗香烟,接过他递来的靠椅,“看什么书呢?”

  “三国演义!”大叔扫了我一眼,“你是学生吗,学什么的?”

  在得知我是中文系的学生后,大叔很兴奋,仿佛遇到了知音,热情地拉着我问道:“有个‘文学’方面的问题,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我在学校就是瞎混!”我谦虚地笑笑。

  “好歹你也是学中文的呀!”大叔干笑两声,“有人说,‘三国看得全,三十年不吃盐’,你告诉我,《三国演义》里面三十年不吃盐的人,是谁?”

  是董昭,我差点脱口而出,但一看大叔似笑非笑盯着我看的表情,明白了他的用意,立马装模作样地冥思苦想了一会,告诉他:“帮不了您,我还真不知道!”

  “哈哈!”大叔舒心地长笑,“是董昭!你看看。”大叔拉过凳子,指着书上董昭所言“某无他法,只食淡三十年矣。”的句子给我看,骄傲地盯着我。按大叔的意思,好像罗贯中当年只要写这一句话就够了,《三国演义》其余洋洋数万言都是多余。

  大叔陶醉在“难倒了中文系科班弟子”的喜悦中,对我倍添好感,张芬打电话让我上她宿舍小坐,大叔不假思索就放我通行了。

  登上二楼,我不禁目瞪口呆:昏暗的走廊夹道两旁各拉了一条长铁丝,花花绿绿档次不一的内衣内裤挂得满满的,一阵阴风灌进来,内衣裤在铁丝上忽前忽后迎风飘荡。

  跟张芬手拉手下楼,经过传达室时张芬打了声招呼,大叔抬起头,笑得很开心:“你男朋友很不错啊!要好好把握!”

  我不禁莞尔,暗想:只要能让大叔开心,下次他若再问我“谁三十年不食盐”的问题,我一定继续佯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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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站,张芬突然改变去逛街的原计划,这是我俩第一次正式约会,她想找一个更有意义的去处。

  “去哪还不一样?关键是跟谁去!”我看了看时间,已过午时,估计她再折腾几下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凝神思索半刻,张芬突然来了主意:“去你们学校吧,去上次我没逛到的地方。”她说的是后山,“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别人去那约会!”我说过的话她居然都记着,看着她翘起嘴唇气咻咻的样子,我笑着摇头。

  就这样,我早晨从学校出发,###呵呵的等了她半天,现在又要原路返回,难怪有人说“爱情使人变成傻子”。我觉得此时的我简直傻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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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并坐在后排,车行一站,上来一个老头,张芬连忙让座,顺势倒在我怀里。以前我很看不惯在公共场所搂搂抱抱的情侣,炫耀似的,好像别人都找不到对象,就他们行。现在自己却这样,一时接受不了,忙不迭推了推张芬:“别这样,大庭广众的、、、”

  “怕什么!咱俩是自由恋爱!”张芬不以为然。

  爱情早产的结果必然是发育不良,我问她:“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快吗?”张芬一骨碌爬了起来,凝视我,满眼恐慌,“煤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很诧异,真的,我从来没有直视过自己的灵魂,没有像这样逼问过自己,甚至在偶尔冒出“到底喜不喜欢张芬”的疑问时,内心有意回避,不愿深思。但形式不容我多想——张芬咬咬嘴唇,泪水开始在眼眸里打转,楚楚可怜。我赶紧起身抱着她、、、汽车一路颠簸。看着张芬留在衬衣上的泪痕,我不自禁地想起了小素,心竟然真切地疼了一下。我觉得,这种疼很不道德。强迫自己将小素驱除出我的脑海,给张芬腾出地方来,但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心仿佛一个停摆的座钟,固执地将时针指在跟小素分手前。

  “煤球,如果你对我没感觉,你可以说出来,咱们从长计议!”张芬柔弱的声音。

  “别说傻话!”我慌忙错开话题,跟她说借钱给傻强的事,“再过一段时间,我俩连饭都没得吃了!”

  张芬眨了眨眼睛:“放心,真有我们穷得没饭吃的一天,我一定把你像个布袋一样背在身上,挨家乞讨,让别人往袋口倒米,先把你喂饱!”

  听着这样的话,我居然有些感动。

  学校后山山脚一如既往鸳鸯成片,长亭当口的一对情侣尤为惹眼:男生忘情地搂着女生,上下其手,女生死死盯着双手捧着的《英语词汇速记》,面无表情,好像一切与她无关。我想,《英语词汇速记》的编者如果看到这一幕,应该很满足。

  我跟张芬一口气爬到山顶,空无一人,看来爱情的温度也跟气温一样,与海拔高度成反比。坐在一大块天然青石板上,S大尽收眼底,山风拂面,绿枝飘摇,我觉得这是我俩借景抒情畅想未来梦想明天的最佳地点,结果张芬问道:“煤球,如果以后我难产,你只能在孩子与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你!”

  她不置可否,继续问:“如果我和阿姨,就是你妈妈一齐、、、”

  “掉进河里是吧?”我郁闷极了,他妈的不知道是哪个###发明了这些变态问题,被女生学了去,专门用来为难男同胞,“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掉河里的。”

  张芬忍不住笑了,轻轻靠过来,将头搁在我肩上。

  “煤球,你也爱我,对吗?”张芬突然挺“豪放派”地来了一句。我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张芬从包里翻出一把小剪刀,递给我,“玩个游戏,咱俩一起在石板上刻一个字,一人一半。”

  可以断定她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中毒非浅,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什么字?”

  “随便你,看咱俩有没有默契,是不是跟我想的那字一样。”张芬做了个鬼脸,考官一样袖起双手。

  我想了想,起身在石板阴面刻了一个“友”字。张芬呆了呆,接过剪刀,虔诚得如同进行仪式,认真地在“友”字头上补了几笔,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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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针对七位学生的处分文件下发到了各班辅导员手中,“大胸脯”复印一份存档,让班长将原件送到了我们宿舍:文件上其余六位,皆因“行为不检”、“晚归”、“聚众赌博”等“罪行”之一被“警告”或“记过”,唯傻强一人因“无故旷课累计达三十节以上”,被处以“严重警告”加“留校查看”。

  “他妈的,干脆直接说我们‘以下犯上、流言中伤’,我还能接受一点!”傻强哭丧着脸。

  “他们六个,也是在网上跟帖的?”我很惊讶。

  傻强肯定地点了点头,指着第一个:“这人,就是在食堂吃出避孕套的小子,他在网上留名留姓的,不会错!”

  “操!”老狗骂道,“谁跟了帖,回头跟别人玩石头剪子布,被抓了也要说你‘聚众赌博’!”

  傻强满脸懊恼,失神地望着处分文件,突然大梦初醒般抓起文件,上下扫了两眼:“这,我的处分是不是最重的?”他瞅瞅老狗,又瞅瞅我。我跟老狗面面相觑。

  “系主任,我操你妈呀!”傻强尖锐的怒骂声在宿舍走廊回荡、、、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在傻强最郁闷的时候,宫*迎来了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刻,S大用来悬挂迎新气球的“黄金广告位”打出横幅:热烈祝贺我院外语系宫*同学荣获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特等奖。

  宫*乐颠颠地邀我们去重庆火锅店小聚了一下,几天后接到“李阳疯狂英语学习班”的聘书,就像当年宋江被朝廷招安一样,收拾细软喜滋滋地飞走了。从此很难在学校看到宫*的“芳影”,他的行踪比游击队员还要诡异,一手创办的“疯狂英语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