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夏夜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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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骂得痛快,我听得过瘾,忽然有人暴喝一声,说:“他奶奶的,啰里啰嗦,这点破事还说个没完了?有点新鲜词没有?亏你还是个见过市面的人,咋像个娘儿们一样叽叽歪歪,死就死了,当了鬼就好好当,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以为什么鬼都能做个人间的鬼?这是很难得的事,你能回来,说明你有点与众不同,是个……”他一时想不出个词,正琢磨该怎么说,一边思考着就现了影儿,原来是个三十来岁的戴眼镜的高个男子。
我看他卡壳,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接了下去:“祥瑞?”此男子虽然戴了眼睛,貌似是个斯文人,但神情却很是豪放,板寸头,粗脖子,脖子上还有一根粗若小指的金项琏,身上也是一件材质极好的西装,不比罗意那件差。这个鬼要是活着,一定是个人物。我却不认得他。
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不怕,乃是不懂。这个鬼突然从跑车前面现形,我只不过是在打量他,还敢跟他提词,罗意却哆嗦了一下,马上噤若寒蝉,不说话了。
那鬼跃上引擎盖,坐在挡风玻璃上,伸手在方向盘上一摁,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破空而出,响得我们三人都瑟缩了一下,跟着防盗报警器也呜呜地叫了起来。这一叫,引得路人和门童还有泊车的人都转头来看,看了两眼又走开了,有个过路人还小声说:“这警报器这么灵敏,真讨厌。”
罗意看他露这么一手,还是不说话,但我猜他心里在嘀咕,怎么我不行他行?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小女子不知世道险恶,看他这么嚣张,还拍手说:“大哥,你瞧瞧人家,可见资深的鬼是有道行的。大哥,你记得《人鬼情未了》那部片子不?男主角为了保护女友,就去地铁里跟资深鬼学艺,你刚才按不响喇叭,人家按得响,咱们要不要跟这位大哥学学?”
那鬼听了哈哈大笑,拍拍罗意的肩头,跳进车里坐下,问我:“这位小妹妹有趣得很,新来的?”
我“嗯”一声,说:“新来的,刚从乌澧江爬上来,正打算下一步怎么走呢。这是我大哥,罗意。”在这样的人面前,我就不说他的身份了,免得自讨没趣,指指我身边的婆婆说:“这位是明朝的婆婆,我是他妹妹,叫什么忘记了。大哥怎么称呼?”
那鬼笑得前仰后合,说:“老子做鬼做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拖家带口的鬼从那边过来。罗老弟你有意思,”又看一眼婆婆,笑得差点抽风,“明朝的婆婆,哈哈,哈哈哈哈,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罗意被他笑得恼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妹,不要乱说,这位是小马哥,我的老板之一,我为他白拍了二十部电影,这间渔人码头就是他开的。”
小马哥大笑着握握罗意的手,说:“很好,你还记得我,你死了有一年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有婆婆有妹妹的?到底是靓仔吃香,到哪里都有女人跟着,不过你这个样子我有点看不懂,婆婆太老,妹妹又不靓,你要她们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口味变得这么刁钻了?”
罗意冷着脸不说话,婆婆是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我好歹是个饱受电影薰陶的人,虽然没见过多大市面,但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马上把他们的关系理得门儿清。我说:“小马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大哥是跳进三界里,不在五行中的一个鬼,大家都是从那边过来的,对那边的情况都略知那么一二,轮回中注定的事,我们哪里做得了主?小马哥生前风光,死后明白,既然能说出当个鬼就好好当的话,怎么又搬出从前当大哥的架子来了?大家都是一样的鬼,没谁比谁特殊一点,你这样对我大哥,可有点不太合乎鬼道。”
小马哥骂一句:“有个屁的鬼道,老子就是鬼道。”说完不再理罗意,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愁眉苦脸地说:“小马哥,我是回来查我的死因的,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知小马哥能不能帮个忙,指点一下路数?”我自从在鬼界游历过一番,深知有高人指点的重要性,马上抓住机会,问起最重要的事情来。
小马哥皱着眉说:“放屁,我哪里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那你呢?”他问罗意,“你回来干什么?”
罗意对他冷淡得很,说:“一不小心就回来了,没想干什么。”
小马哥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又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笑骂说:“老子第一次听说有一不小心就能够回来的,如果这么容易回来,这里就全是鬼了。这里的孤魂野鬼不超过一百个,哪个不是有点名堂的?你以为回来很容易?”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罗意,“我可没看出你哪点出奇,除了你那张脸比别人周正点,还有什么是比别人强的?可阎君那里,不是哪个长得漂亮就管用。”
我好奇心起,问道:“那小马哥是怎么回来的?又凭的是什么奇特之处?小马哥就算是三合会竹联帮山口组黑手党的总老大,也不见得会在阎君那里讨得了好。”
小马哥倏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角度的大,速度之快,快赶上猫头鹰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冷,厉声问道:“小丫头胡说什么?你知道多少?哪里有这样事?”
我也冷言冷语地说:“小马哥,听你和我大哥说话,摆明了你是黑道人物,你控制了他的制片公司,让他白给你拍电影,他表面上是大明星,实际却是你的赚钱工具。不过那是以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他不计较,你也应该乐得不提。如今他死都死了,你还在这样羞辱他,可让人看不过去。”
罗意脸色铁青,看着乌黑的河水不说话。他和小马哥都不说话,看来我是猜对了。我一直以为他风光闪亮,原来暗地里有这样黑幕,我一下子对他同情得不得了,对这个所谓的小马哥讨厌得很,便说:“这里是小马哥的地盘,我们不打扰他了,走吧。”
小马哥却不放过我们,按住罗意的肩膀,说:“你回来到底干什么?”
罗意抖抖肩,想抖开他的手,说:“刚才说过了,这位妹妹想回来查查她的死因,孟婆就送了她一程,我们三个当时正拉着手,一时没松开,就一起回来了。”
也许是孟婆的名头大,小马哥听了放开手,掸掸罗意的领子,说:“这倒有点意思,看来这位小姐真的不一般。”
罗意说:“那当然,她在那边点化了几十个冤魂,连一个半鬼半聻的疯鬼都被她送走了,我也是因为她才能回来,我这妹妹十分奇特,所以孟婆才另眼相看。”
小马哥对我兴趣大增,将我看了又看,锁着眉,像是看了也摸不清底细,过了一会才说:“既然这样,我就留你们在这里呆一阵,你们见一见这里其他的好兄弟吧,免得以后冲撞了,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跳下车,一抬脚上了渔人码头的屋顶,手在那两只长年有两处不亮的龙虾螃蟹上头一搭,龙虾和螃蟹立马就亮了,不但是亮了,还卡嗒卡嗒合了合张开的钳子,于是我看见我不知是梦里还是想像中出现的画面:龙虾和螃蟹打起来了。
我蓦然间心一跳,回头去看面对渔人码头的马路对面一排高楼。这样的情景我一定是见过的,只是以前没在意,谁会知道霓虹灯忽然好了的后头,藏着这样惊死世人的大秘密?而我,既然见过,那一定是住在对面的高楼里。别的地方被这排高楼遮住,是看不到的。那么,我的家是不是就在这排楼房之中?
我望着那排楼房发呆,那排楼成三折波浪形,为的是所有的窗户都能面对这里的超级无敌大江景。那排楼长得有五里地,高有二十多层,间间窗户都能看到这倒霉的闹鬼的渔人码头。我要是把这些窗户挨个查一遍,我死了也要脱层皮。为了自己的孩子,我母爱泛滥一下,脱层也没什么,可我压根儿不知进去查什么,又从何查起?
罗意发现我注视着那排高楼,问:“小妹,发现什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猜那边的窗户里,有一间是我的卧室。这龙虾和螃蟹打架的画面,我像是曾经看到过。”
罗意倒是为我高兴,他说:“这就不错了,刚来就有这点发现,也算有了目标。没事,你放心,我会陪你一家家看过来的。”
我没精打采地说:“大哥,这里怕有上千个窗户,一间间看,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罗意说:“你慢慢想好了,又不急。”
我还没开口,婆婆倒说话了:“你不急,她肚子里的孩子急。”
罗意都快把婆婆忘了,这时回头看她一眼,婆婆得他注意,脸上显出一丝害羞,罗意怒冲冲瞪一眼,扭回了头。我见了他幽怨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他们两个这番纠缠,真是有趣。婆婆跟着他,本来是为了一起赴生,谁知又回到了人间。两个鬼在人间有什么有趣的?忽然想起聊斋里的一句话来,那里话出自《莲香》,书里说:“两鬼相逢,并无乐处,如乐也,泉下少年郎岂少哉。”
心里没来由一痛。两鬼相逢无乐处,一人一鬼同样没乐处。那桑生名晓字子明的,结识了一狐一鬼。鬼女死他,狐女活他,并且活了不止一次。逼得鬼女附身在别人身上,才算完结了这段鬼缘。做鬼有什么好?美食不能尝,美酒不能喝,美女不能抱,帅哥不能泡。
我们三个低着头各想各的心事,忽然一抬眼,周围已经鬼影瞳瞳。忽往忽还,忽嘻忽笑。有高有矮,有俊有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打扮也是奇奇怪怪,峨冠博带有之,广袖敞胸有之,西装中山装有之,有一美女居然披着婚纱飘然而至。这些鬼们显见的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有这样的鬼群存在,那我们和明朝婆婆的小集体,实在算不得什么。这样的情形其实我在鬼域那边已经见惯不怪了,但忽然在人间看见,还是少不得吃惊。
他们凭花傍树,倚车靠栏,彼此之间打着招呼,甚是熟络。那婚纱美女绕着停着的诸多车子研究了一通,忽然飘到我们的跑车面前,眼睛一亮,抚摸了一下,再抬眼看看我们。我看她的样子像个花痴,就等她看见罗意惊叫,谁知她只看了一眼罗意那张俊脸,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嘴里还说:“原来是个小白脸。”
我听了嗤嗤一笑,瞅着罗意直乐,以为会看到什么好玩的。那知罗意的脸色怪得很,见了这女人,有些不屑,却也有些敬畏。婆婆却很是得意,有人和她郎君打情骂俏,她心里美得很。
估计鬼们是到得差不多了,小马哥从屋顶上翩翩地滑了下来,坐在门口迎宾小姐面前那个有半人多高的小枱子上,那枱子平时是放菜谱、名片、印了店标的火柴这类的东西的。小马哥坐下后架起了二郎腿,抱着胳膊,一歪身靠在了迎宾小姐的肩上。
那小姐按惯例穿一身大红的丝绸旗袍,开着高高的叉,抹着厚厚的粉底。描眉画眼,很是漂亮。这时过了饭点,没什么客人进来,她收起她讨好的笑容,手肘撑在枱子上,指头拄着下颔,张开她美丽的嘴唇,无聊地打个呵欠。一点没发觉有什么东西靠着她。
小马哥有些人来疯,看看下头一地的鬼,忽然咧嘴一笑,朝旗袍小姐吹了吹风。那小姐忽然一哆嗦,打了两个喷嚏。旁边开门的门童赶紧凑过来,嘻皮笑脸地在她耳边低语。小姐粉脸生威,杏眼含怒,面露鄙夷地哼了一声,拿了张纸巾拭了拭鼻子,把脸转到另外一边去了。这一转,正好贴在小马哥的脸上,红唇便在他颊上印了个香吻。
低下群鬼大声叫好,我也忍不住好笑。小马哥得意地挥一挥手,袖底似有一阵风拂过,那风缓缓绕着这一片地面掠起,风里竟然带着一股紫茉莉的香味。紫茉莉,夏天傍晚最常见的花,花香如邻家的少女。我有多久没有闻到任何气味了?何况这紫茉莉又是如此的熟悉。
小马哥不是一般的鬼,小马哥是有法力的。这么多鬼都听他的召唤,不是因为他生前做惯老大,死了还要做老大。他应该是生来就不凡,才会年纪轻轻做到老大的位置。他的与 生俱来的本事,应该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有了小马哥,我有什么心愿是完不成的?我望着正在戏弄小姐的小马哥,就像看着一个救世主。
与自己的前途命运攸关,别的就成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