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说再见






  夏闻两家联姻那天,新娘子失踪的事曾闹得沸沸扬扬,后来那桩婚事就不了了之,久了之后,也没人再问起。但谁也没想到闻家的独生女竟然是齐生秘书室的秘书长。

  「怎么会?」

  「这个问题我没必要回答你,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别浪费时间了,我不可能爱你。」

  「妳爱夏元程?」

  「这关你什么事?」

  「妳一直在等他?妳知不知道他很花心?妳晓不晓得他在外头的名声有多烂?听说有女孩子为了他寻短──」

  「够了,我不要听这个。」夏元程是好是坏根本不关她的事,她之所以把夏元程扯出来,单纯的只是想让方敬之知难而退。至于夏元程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请你以后别再送花过来给我了,你送来的每一束花,我都丢进了垃圾桶。」

  「哇!」

  后头又是一阵抽气声。

  沐苹姊好狠喔!当着方先生的面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请你以后别再浪费你的时间跟金钱了,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因为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人,除了梁禀训,她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所以他死心吧!

  沐苹冷冷地送走垂头丧气的方敬之,回到秘书室后,那群小女生便围了过来。

  「沐苹姊,妳真的是元大企业老板的女儿啊?」

  「妳的未婚夫真的是夏元程喔?」

  「夏元程很帅耶!」比老板还帅。「听说夏元程……」

  一群小女生开始叽哩瓜啦。

  有关夏元程的传言随着秘书室里最感兴趣的八卦话题,一句又一句地传进沐苹平静无波的心。

  ***  ******

  夏元程!

  沐苹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周董事长的派对上遇到他。

  「别这样,至少我们两个曾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没道理妳一看到我,就板着个脸。」

  夏元程一见到她,便刻意走过来,让她想躲都躲不及,只好挺身去面对。

  「梁禀训呢?」夏元程故意问起。

  他刚刚明明看到禀训在跟周董事长寒暄的,干嘛跑来问她?

  「他怎么没陪在妳身边?喔!对了,他正在巴结周董事长呢!」

  他不着痕迹,取笑人的意味如此明显,这让沐苹很难不动气。

  「夏先生,如果你想找人聊天,那麻烦你找别人去,我没这个闲情逸致听你说话。」

  「不会啊!我看妳很闲嘛!怎么会没时间?」夏元程凉凉地点了根雪茄,他心里至今还是不能轻易看淡沐苹当初选择梁禀训也不要他的事实。

  现在梁禀训的花边新闻不会比他少,她后悔了吗?

  后悔当初自己信错人了?

  后悔当初她没听他的话?

  「听我的劝,别待在梁禀训的身边,他不是个妳招惹得起的男人,他不会爱妳的。」

  「因为他爱的是你当初抢走却又一脚踹开的女人!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很讶异我知道这件事?」

  「是妳父亲告诉妳的?」所以她才如此唾弃他?所以她说什么都不肯回到他身边,执意要跟梁禀训在一起?

  「不,不是我父亲说的,事实上,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比我父亲更早。」

  更早之前!

  「那不就是梁禀训说的?」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他跟小薇之外,没几个人知道。

  「嗯!」

  「妳早知道我跟他的过节,却还爱他!妳不在乎他是为了报复我而接近妳?」

  「他的确是,但我不在意,而且我也知道他这辈子爱的只有小薇一个,可我不在乎。」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傻?明知道梁禀训不爱她,她还能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因为我爱他。」

  「因为爱,所以妳可以忍受他花名在外?妳晓不晓得他现在比我当初不会逊到哪里去?」

  「我知道。」他的每一个约会都是她安排的,她当然晓得他女朋友多得有如过江之鲫。

  「但妳却还是深爱着!」沐苹太傻了,「总有一天,梁禀训会让妳哭瞎了眼,妳信不信?」

  「我知道,但我甘愿。」

  「甘愿!难道包括他爱别的女人?」

  「他不会爱别的女人。」因为他说过,除了小薇,他谁都不爱。

  「如果梁禀训娶了别的女人呢?到时候,妳是否像现在一样,也爱得心甘情愿?」

  他结婚!沐苹开始神情恍惚。

  突然间,夏元程觉得沐苹好可怜,「妳该不会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吧?想想看,梁禀训想打败我,他还得花多少年的时间?联姻是条最方便、最快捷的路,妳以为他会不利用吗?沐苹──」夏元程想进一步地劝她,但梁禀训却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他伸手隔开夏元程跟沐苹的距离。

  他从来不带沐苹来社交场合,怕的就是遇上这种局面,他不希望沐苹遇到夏元程或是她父亲。

  梁禀训紧紧的抓住沐苹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

  夏元程缩手,「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难得见到沐苹,跟她叙叙旧罢了,你要是不开心,我走就是了。」

  夏元程不愿再跟梁禀训起冲突,不愿再增加梁禀训对他的恨意,因为梁禀训愈是恨他,沐苹就愈惨,所以他还是离他们远远的好。

  夏元程识相地走开。

  梁禀训一直等到他走远了!眉头还是依旧深锁着,「他找妳说了些什么?」

  今天稍早,她才提起夏元程是她的未婚夫,两人就撞见了!

  「妳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梁禀训紧张了。

  他从没想过沐苹有一天会离开他,会回到夏元程的身边。

  「你在胡说什么?我跟他没有旧情,哪来的余情未了?倒是你……你在吃醋啊?」

  难得看他情绪失控,而且还只是为了她跟别的男人说话。她一扫刚刚的阴霾,笑逐颜开地抬脸看他。

  「是,我是吃醋,所以以后不准妳跟他再见面了。」

  「我没要跟他见面,是他自己走过来跟我聊天的。」她又不是故意的,他干嘛这么生气?

  「就算是他自己走过来的,妳也要远远的躲开。」

  「唔!好啦!全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她听他的话,如果他真的那么不愿意看到她跟夏元程见面,她就不跟他见面,总之,一切他说了算,「这样你总可以息怒了吧!」

  他这个大醋桶。

  ***  ******

  她的生活,梁禀训说了算,那么他呢?他的生活是不是也她说了算?

  沐苹双眼直盯着两天前的报纸版面,眼神空洞找不到焦距。她没想到那天夏元程问她的问题,她会这么快就面对。

  禀训要结婚了,而对象不是她!

  起先她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是刻意藏起来的报纸让她起疑,她将报纸揉了又看,看了又揉,上头的字眼不改,果真是他要跟大成企业周董事长的女儿结婚的消息。

  周董事长的女儿?

  不就是那天她陪他去参加的那个PARTY?原来那天,他跟周家小姐相谈甚欢,甚至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跟周家便敲定了婚期。

  他要结婚了……

  可他怕她知道,刻意将前天的报纸藏起来,让整个秘书室的人传得沸沸扬扬,而她却像个傻瓜一样,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翻出两天前的旧报纸,她才弄懂了,原来他要结婚了……

  原来他不是一辈子不婚,不是一辈子都会等着小薇,原来他只是没遇到一个可以让他有结婚念头的女人,原来在他心目中,她闻沐苹什么都不是。

  「是谁给妳这份报纸的!」该死的,他不是藏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沐苹的面前!

  梁禀训几步向前,冲过去把沐苹摊在桌面上的报纸,愤力地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

  整个秘书室的人全吓呆了。

  怎么,这件事不能让沐苹姊知道吗?

  为什么?

  老板结婚是好事啊!为什么沐苹姊不能知道?莫非……

  众人的目光开始在梁禀训跟沐苹两人之间来回。

  看老板跟沐苹姊的样子很奇怪耶!难道沐苹姊真的跟老板有什么暧昧关系?

  但……怎么可能?

  沐苹姊有未婚夫了啊!而且这几年来,老板绯闻不断,如果沐苹姊真的跟老板有什么,沐苹姊怎么可能如此心平气和、不吵不闹?

  如果他们两个没什么,又为什么两人面对老板即将要结婚的事,表情如此怪异!

  老板怕沐苹姊知道,而沐苹姊知道了,整个人呆坐在位子上已经半个钟头了,足以见得沐苹姊受到的打击不小。

  「妳跟我来。」梁禀训不愿把自己的私事摊在部属底下,让人议论纷纷,于是拉着沐苹,要她跟他走,到他的办公室谈。

  「谈什么?谈你要结婚的事?谈新娘为什么不是我?不,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全都懂。你不爱周小姐,你之所以会娶她,单纯的只是因为她可以给你金援帮助,我知道、我了解,我只是不懂,那我算什么?我没有钱,我没有有力的靠山,我甚至是个有家不能回的逆女,我能为你做的事很有限,因为我从头到尾只懂得一件事,那就是我怎么样掏心掏肺地去爱你,但我的爱是你最不屑、最不想要的,你要是的金钱的援助,要的是有力的后援,我全懂,全了解,我只是……只是不懂,你把你的爱全给了你的最初、你的唯一、你的小薇,到最后,你连你的婚姻都要卖给周家,那么我还能得到什么?」沐苹的眼睛终于对上梁禀训的。

  她原以为面对他,她会伤心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坚强。

  她竟然条理分明地说出她内心的痛。

  她问他、质询他,他到底能给她什么?

  她这么爱他,最后她得到什么?

  「一个永远的地下情人吗?一个永远见不得光、不能公开的身分吗?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委曲求全这段感情,你才甘心?以前,你不能爱我,是因为小薇,现在,你把你的婚姻给了另一个女人,你还要我体谅……你会不会太苛求我了?我没那么坚强、没那么勇敢、没那么多的勇气去承受这一切……我甚至不懂,你这样伤害我、伤害另一个女孩,跟当初夏元程伤害我,伤害小薇又有什么两样?是不是为了报复夏元程,所以你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他了?是不是为了爱小薇,你什么都不顾了?是不是为了帮小薇报复,你连我都可以牺牲……」

  天哪!原来她一直爱他,不是爱得无怨无悔,原来她之前之所以什么都不讲,什么都默默承受,那是因为她内心偷偷期待着有那么一天,他会醒来,他会发现在他身边一直有个女人比小薇更值得他爱,她没想到自己最后没等到那个结果,他却要结婚了!

  所以她愤怒、她悲伤、她哭到岔气,几度差点喘不过气来。

  梁禀训发现沐苹呼吸困难,连忙迎了上去,「妳别激动,妳的药呢?妳气喘的药呢?」

  「你别碰我!」沐苹狠狠的将他推开,「我不要紧。」

  她只是一时太激动了,她死不了的,他用不着那么担心。

  「我不会让自己变成另一个小薇,不会为了一段感情而伤害自己的身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沐苹愤恨地看着梁禀训,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

  她原以为她会爱他到老。

  「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要娶别的女人?」如果他敢当着她的面说是,他是要娶别的女人,把她对他的心意践踏到几近于不屑的地步,那么……

  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不爱她不是吗?

  他早跟她说过了,爱他是她一相情愿的心意,他从一开始便跟她说了,他永远不会回应她的情感,永远。

  她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跟当年一样?

  她要清楚地明白,是不是这些年来,她默默在他身旁守候,他一点也不感动、一点也不在乎?

  沐苹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问他,她要挺起腰杆,坚强的面对他的答案……当然心里则怀抱着一丝丝的冀望。

  他看着她半晌,眸中的情绪复杂而难过。

  她原以为他会认清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会突然觉醒,会突然紧紧拥抱住她,说,不,她比一切都重要,所以他不结婚了。

  没想到,她等到的答案,竟是他咬牙认了。

  「是,我要跟周董事长的女儿结婚。」

  他想把伤害减到最低,想瞒着沐苹偷偷进行,他已经如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