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司寇郇翔轻吻着訾槿紧皱的双眉:“莫怕,我不走,你的身子要清理……”
“不许去,哪也别去。”訾槿一把搂住了司寇郇翔的腰,任性地说道。
司寇郇翔并未挣扎,顺势躺了下来,将薄被轻搭了在訾槿的身上,单手将訾槿拥入怀中,另只手放在訾槿的腰间轻轻地揉着。双眸紧闭的訾槿舒服地轻叹了一声,双手搂住司寇郇翔的腰,听着那规则的心跳,丝丝疲倦和浓重的睏意爬上心间……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何当共奏白头吟(一)
何当共奏白头吟(一)时至日暮,细细余晖洒入这无人问津的偏殿,隐隐能听到的喜气洋洋的华乐,让这座偏殿更显寂寥。
安乐王默默地坐在床榻边,痴痴地、一眼不眨地看着熟睡中嘴角还挂着浅笑的人。不知他在此已坐了多久了,那身雪白的华服上已满是皱褶。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看了看窗外,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将那点点皱褶拉扯平整,又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发髻。忙碌了半天一直到自己对浑身上下都已满意的时候,他才再次地坐了下来。
良久,他缓缓地、极慢地伸出手去,那只手悬在半空良久,方才对着訾槿的肩窝点去。
睡梦中,訾槿痛得呜咽了一声,随手去摸身旁的人,入手的却是彻骨的冰凉。她惊然睁开双眸,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訾槿“噌”地坐起身来,一个人影背着光站在靠窗的地方。
訾槿轻轻地松了一口口气,低低地唤道:“小白……”
安乐王缓缓闭上双眸,遮掩住心中的伤痛,他一点点地转过身来来,嘴角轻勾一丝讥讽的笑:“在找哥吗?”
“是你!”訾槿欣喜的脸瞬时冷了下来,想也不想跳下床来,看了一眼身上已被穿戴好的衣物,满脸防备地看着窗旁的人,“他呢?”
“噢?在问哥吗?……哥他现在可顾不上你,看这时辰该是正在举行大典,拜天地呢。”安乐王依着窗口,淡笑着轻轻地说道。
这极轻的声音仿如惊天巨石一般毫无预兆地、毫不留情地压在了訾槿的胸口,剧痛难忍、痛不欲生。
訾槿猛地看向窗外昏黄的光辉,脸色瞬时白了下来,她想也不想朝外冲去。
见訾槿走远,安乐王仿佛瞬间被人抽去了生机一般,无力地靠在窗口,一点点地阖上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心事,昏黄的光辉照得那张毫无血色绝美的脸,仿佛透明的一般。
所过之处,威严的盘龙柱上被火红的丝绸包裹,夕阳还未落,四处的红灯已高高挂起,宫人的腰间都系着半截红绸腰带,彰显着主人的喜气。
正殿的高台上,一对天作之合的壁人,一身耀眼而又刺目的红袍,两人手持相连的红绸一步步地走入正殿。
这是怎样的红?这是怎样锥心的红,仿佛一把神兵利器直创心神,无法呼救。
訾槿摒住呼吸,生生压制着心口翻腾的灼热……原来……你真的是自愿的,你便如此,如此的迫不及待地要娶她吗?你不是说……你不说过不会离开吗?你不是说过,不是说过要娶我吗?你不说过要与我一起,一直一直地一起吗?你说过的那些……便不作数了吗?
“一拜天地。”
“二拜祖宗。”
“夫妻……”
“慢!”一声惊吓,打碎了这洋洋的喜气。
新郎新娘惊然回身,新娘的面纱缓缓落地,二人均是一脸的惊愕和复杂。
大殿内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屹立在门口的人。
訾槿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一步步地朝二人走去,只是那衣袖下紧握的双拳,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訾槿停在距离新人五步的地方,她抬眸望向那身着新郎喜袍的人,接近透明的肤色似水晶一般剔透,银白色的丝绸般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膝盖,浓密而长长的睫毛将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遮盖住,火红色的喜袍轻柔地搭他身上,衬托出他勾魂夺魄的魅力。
除去那一头银发,他如今的模样竟和当年凤仪宫如此的相仿……只是那时……那时自己却不知道要去珍惜,要去珍惜这样仿如画一般的人,只是那时……自己却不知道从见他的那一刻,便已喜欢上了他。
聚聚散散、生生死死、来来回回、最后,自己虽是回到这里,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牵他的手了……
良久,訾槿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她望着司寇郇翔的双眸,轻道:“如此,我只问你一句话。”
司寇郇翔并未抬眸:“问。”冷清的声音无半分感情的起伏。
訾槿一眼不眨地望着司寇郇翔的双眸,缓缓地开口:“你……今日的婚礼,你可是自愿?”
“是。”熟悉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回答。
訾槿强压住阵阵眩晕,方才站稳住脚。她缓缓地侧目,看着一脸惊慌和求乞的鱼落,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她缓缓地走上前,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盖头,细细地给鱼落披上,低低地说道:“我本打算,就算是将命给你,也不会用他来还这债,可如今看来,他也是愿意的。虽不是我情愿,但我也算应了你的要求,那么,就这样……就这样吧,从此我不再欠你,也不再欠他了。”
訾槿缓缓地收回手,隔着盖头对鱼落轻轻一笑,一点点地转过身去,朝大殿门口走去,当走至门口时脚尖一点,腾空而起,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殿内的华乐再次响起,仿佛那个人,那个笑着离开的人,从没来过一般。
司寇郇翔怔然地望着门外,浓重的不安和恐惧盘绕心头,侧目间擦过大殿角落的祁咏跃时,他僵硬地收回目光,似是极专心地听着太监口中的诏书,旁若无事地接受着众人的恭贺。
高耸的城墙角落站着一个人影,那萧瑟与孤单的模样与城中的喜庆格格不入。
“主子……”锦御轻步上前,低低地唤道。
“嗯……咳咳……咳咳……”安乐王的脸色异样的苍白,他转过身来,忙用手中的丝绢捂住了嘴。
“主子放心吧,姑娘已拿了主子备好的马,想来这会便该出城了。”锦御欲上前,却被安乐王凌厉的眼神瞪了回来。
喘息了良久,将丝绢收回了手中,安乐王转过身去,仔细地盯着大开的城门,生怕错过了什么。
锦御想了又想,终于开口:“主子不必过于自责,主上与落娘娘并未完成最后一步,便直接宣了诏书……”
锦御话未说完,城门处隐隐地传来了奔驰的马蹄声,安乐王再无暇多顾,急急忙忙地扶住城墙探出头去。
一匹白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城门,安乐王俯在城墙上一眼不眨地凝视着那马上的身着青衣的人。良久,直至那人和马一起消失在天际之间,安乐王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双眸,他缓缓转身一步步地走下了城墙,再未回头多看一眼。
哥和她并未走完这最后一步,我是不是也算助了你了?你等等,再等等……不用几时,待我不在,哥便……我,做了这些,你可否,可否少怨我几分?
风驰电掣的千里良驹,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那猎猎的长风在耳边呼啸,双眼生疼生疼的,泪止不住地流着,訾槿用衣袖一次次地擦着脸上的泪,可那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死命般地拍打着身下的马儿,不去看这溢满洋洋喜气的繁闹的城市,不去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只想快快地逃离,一秒都不耽搁地逃离。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何当共奏白头吟(二)
何当共奏白头吟(二)胭脂谷外,十里坡酒肆。
喝来喝去,还是十里坡的枣酒够得上辛辣,够得上浓烈。这酒闻着枣香四溢,下口却如火烧刀割一般,苦辣交加,让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訾槿一口口地喝着杯中的酒,眼圈通红,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容。那笑容似洒脱,似放下,似释然,又有几分黯淡。
虽才辰时,酒肆却早已坐满了,去了訾槿独自一桌,别的桌子似是相约好的,早已坐满了,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杯杯辣人心头的烈酒,却怎么也暖不热,那空荡荡的胸口。
如今失魂落魄独自一人,回去后不知会被老头取笑成哪般模样。訾槿摇头一笑,抬眸看看已经大亮的天,是该回去了,回去最起码还有老头陪着,说不定师娘也在。一个人在这喝酒,却是更难受。
“你说他们今天还要不要人?”一个身着粗衣的大汉问着身旁的老汉。
老汉摇了摇头:“等等看吧,他们给的钱那么高,又是伐竹子这轻活,去哪找那便宜的事啊?”
粗衣大汉摇摇碗中的酒:“都连着伐了三天了,再多的竹子也该伐完了,怕是今天不来了吧。”
老汉吹着胡子看着粗衣大汉:“胭脂谷那片什么都没有,就是林子多,虽说伐了三天了,但怎么也不会伐平,那军爷说,他们主子要铲平胭脂谷内所有的竹子……”
听罢此话,訾槿脸色微变,忙从怀中掏出全部的碎银扔到桌上,上了马朝胭脂谷的方向奔驰而去。
只一会的功夫,訾槿便入了胭脂谷的外围。入眼的是怎样的一幅画面?谷内那本该生机勃勃的青竹,如今已全部被放倒,周围听不到任何虫鸟的声音。
訾槿愣愣地下了马,一步步地朝谷内走着。突然地,她猛地加快了步伐,飞一般地朝竹屋的方向跑去,所过之处,寂寥一片,再无半根竹子。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竹林最深处的竹屋,毫无遮掩地暴露眼前。
訾槿停了下来,小心地、一步步地走近茅屋,酒后奔跑那本该嫣红的脸却瞬时地白了下来,心跳止不住地狂跳着。
竹屋外,程青松被钉在一个十字木架上,浑身伤痕累累已是奄奄一息。一对琵琶骨被人扣着两个条粗长的银链,在晨光下闪着灼人眼眸的银光。
一抹月白色的人影,踱步从竹屋中走了出来,正好对上訾槿满是通红的目光。
那人嘴角勾起一丝得意而又温柔的笑容:“想我了吗?”
訾槿双目赤红,平声说道:“放了他,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
那人缓缓地走出茅屋,坐在程青松的不远处:“朕昨日才刚登基,今日便来看望槿儿,槿儿不欢喜吗?”
“君凛!你我之间的恩怨,休要牵扯无辜!”訾槿拼命地压抑着滔天的怒气。
君凛侧目看向訾槿,眸中滑过一丝残忍:“无辜?难道朕就不无辜吗?难道朕以前不够无辜吗?为何槿儿从来都不肯怜惜朕半分?!”
一直昏迷不醒的程青松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站在对面的訾槿皱了皱眉头:“谁让你回来的?还不快走!你若不在,他们断断不会伤我……嘶!……”
程青松话未说完,君凛猛然拽了一把那银质的铁链。
“住手!……你到底想怎样?”訾槿咬着牙说道。
君凛看了訾槿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反手扔了手中的铁链,程青松哆嗦了一下,咬着牙才没痛叫出声。訾槿猛地上前半步,当看到君凛蠢蠢欲动的手,终于未敢多动一下。
君凛风清云淡地笑道:“槿儿以为朕想怎样呢?他不但对槿儿有救命之恩又是槿儿的师父,朕当然要好好地谢谢他,自当奉养天年。”
“放了他!你想怎样大可对我来,恩怨是你我之间的,休要牵扯我身边的人!”訾槿冷着脸说道。
“放了他?放了他……朕怎能再抓住朕的槿儿呢?”君凛理了理衣袖,轻声说道。
訾槿死死地盯着君凛,沉声说道:“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君凛放下整理衣袖的手,对訾槿轻然一笑:“不能放啊,不能放,朕若放了他,朕的槿儿又怎会乖乖听话呢?”
“你到底要怎样!”訾槿咬着牙怒道。
君凛笑道:“怎么样?槿儿不知道吗?朕当然是来接槿儿走的,至于师父他老人家嘛,朕当然也不能亏待,自是让他和槿儿一起随朕享福去。”
“你卑鄙!你怎会变得如此残忍!?”
君凛缓缓地走到程青松的身边,脸上出现一丝恍惚的神情:“我卑鄙?我残忍?……你可知道我为了你的一个笑容做过多少?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一句话付出了多少?你听那琴声时,难道听不出我的心意吗?你不喜欢什么你不愿什么我何曾勉强过你半分?那时你在地泉对我说……你对我说你要我时,你知道我有多欢喜吗?我恨不得给你全天下!我恨不得给你所有!我恨不得把命都能给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转身就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转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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