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君赢垂着头,坐到了訾槿对面,蹙眉执起棋子,看了訾槿一眼,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其实他的死,并不能怪司寇郇翔。他那时便被君氏族长下了和我身上一样的毒,君氏一族被灭门时解药便已失传了。这些年他同我一样,也只是将那毒一直压制住,但是他屡上战场,经常负伤,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不追下崖去……也已活不了多久了。这毒发作起来疼痛难忍,腐骨钻心……却是不如……”
“胡说什么呢!”訾槿猛然打断了君赢的话语,看了一眼窗外道,“快下棋!快下棋!你看太阳都快落山了。”
君赢笑了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白子。
訾槿手执黑子面有难色地看了君赢一眼:“我说我怎么睡着了,原来是走到了死路。“话毕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君赢看着訾槿俏皮的模样,满色柔和,嘴角轻勾:“渴不渴?”
“笑什么呢?怎么都那么开心啊?”君凛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笑问道。
訾槿跳椅子,笑眯眯地看着君凛道:“你怎么来了?”
君凛轻拥住她,低声道:“你看都什么时辰了,难道父皇不用休息吗?”
听罢此话,君赢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
訾槿皱了皱眉头:“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刚刚才醒。”
君凛宠溺地笑笑:“睡睡睡,陆嬷嬷说叫你起床是最难的,每次都要磨蹭到中午,下午还睡,怎还和以前一样?”
君赢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凛儿,我让内膳房做了汤,一会便好了。她这几天脸色不是那么好,让她喝了再走吧。”
君凛回眸看了君赢一眼,随即拉了拉怀中的訾槿:“看父皇对你多好,还不快谢谢父皇。”
訾槿的眉头越皱越深,小声地抗议道:“他是你父皇,又不是我的……”当碰到君凛越来越凌厉的目光,訾槿自动收了声。
君赢尴尬地轻咳了下:“呃……若是炖好,让人给她送去朝凤宫。”
君凛笑道:“如此也好,劳父皇费心了,儿子先退下了。”
走到宫门,訾槿看了一眼门口的御辇,顿了一下,拉了拉君凛的衣袖道:“咱不坐它行吗?咱们走回去,我知道一条近路。”
君凛目光擦过訾槿攥住的衣袖,嘴角轻轻勾起:“好,不坐便不坐。”
訾槿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拉住君凛的手朝另一条小路走去。君凛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重,虽是跟着訾槿的脚步,但若仔细地看,他的手一直不动声色地护着訾槿奔跑的身子。
“君凛!君凛!看见那没……当年你就是在那打了我和宝羡的。”訾槿指着远处的走廊说道。
君凛看了那走廊一眼,轻蔑地说道:“谁让那时你们俩个不长眼睛,冲撞本太子。”
訾槿忿忿道:“你还说呢!我睡得好好的,醒来就让你打了一顿,到了书房又让太傅打了一顿板子,我多冤啊!”
君凛伸手攥住了訾槿的手:“你若不是为了护那个死奴才,我能打你吗?”
“喜宝可是我的人,我不护……”话说到了一半,訾槿缓缓地垂下了头。
君凛轻轻将訾槿拉到自己的怀中:“莫要想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了,你若想要个贴心的奴才,明个我就给你找个,可好。”
訾槿摇了摇头,挣脱了君凛的怀抱不再说话,一步步地朝前走着。
君凛上前一步,抬手去轻呵着訾槿的腰:“怎么不高兴了?跟着爷还敢摆脸色,看爷怎么治你!”
訾槿吟吟笑出声来,一遍笑一遍朝前跑去。
“死哑巴!还敢跑!”君凛佯怒道。
訾槿回头做了鬼脸。
君凛大笑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訾槿却停了下来,怔愣地看着宫墙角落,破旧的院子。
君凛看了那院子一眼,脸色逐渐地沉了下来。
訾槿回头看了君凛一眼:“他们说……他们说君赤被关在这。”
君凛凤眸微微地眯着,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薄薄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訾槿缓缓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纵然君赤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你的亲弟弟。他如今已这个岁数,你却连个郡王也不愿分封,你若是不喜欢他,大可让他出宫建府便是,为何要将他圈禁在这个废院中……其实君赤很有才华的,你若肯用他……”
“住口!”君凛怒喝一声,“你心疼他是不是?你舍不得了是不是?你自小便对他另眼相待,如今见他这般,感觉我委曲了他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对你!……你今日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带我走这条路!你看看!你看看你为了他煞费多少苦心!他有什么!他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相待!”
訾槿道:“君凛!他是你嫡亲亲的弟弟!他的母妃已经不在了,你怎还能这般的待他!你自小便是千人宠爱的太子,又怎么能明白他的苦楚。他当时对我所做的也只是想博得你父皇的青睬罢了,再说你初登大宝,正值用人之际,君赤他满腹才华,你为何宁愿用外人,也不愿用你最亲的人呢?”
君凛冷笑一声:“对!我就是不用他,我就是要埋没他,我就是要将他圈禁到老!你能如何?”
“君凛!你……”
君凛凤眸中迸出一道冷光:“朕累了,你自己回去吧,若不想君赤多吃苦的话,劝你还是莫要接近废院!”话毕后,带着身后的人,转身离去,将訾槿一人留在原地。
看着君凛远去的背影,訾槿愣在原地,半晌后,她嘴角略带苦笑看了远处的废院一眼,一步步地朝朝凤宫走去。
君凛脚步一直放得很慢,回眸间见訾槿已朝反方向走去,心中的怒气更甚,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夜幕中的淑玉宫。
懿贵妃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嘴角含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嬷嬷:“消息可靠吗?”
王嬷嬷低声道:“怎么不可靠,今个儿多少眼看着呢,陛下转身就走了。”
懿贵妃眸中闪过冷光:“呵……以为自己受宠便了不得了,她既然那么想见老三,你便想办法让她见便是,只是可别让了陛下知道才是。”
王嬷嬷低低地笑出声来:“贵妃放心,老奴知道了。”
君凛焦躁地在御书房内踱来踱去,时不时地看向窗口。
小五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陛下若是想姑娘,去看便是。”
君凛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你知道什么,她每次和朕闹别扭都是朕去哄她,难道她就不能先低头,先来哄哄朕吗?再说君赤有什么好让她一直牵肠挂肚的。”
小五道:“陛下又不是不知,她与三殿下算是一起长大的,又把三殿下当亲弟弟一般呵护着。虽是有过不痛快,可姑娘心地良善,又怎会真的和三殿下计较?如今姑娘知道三殿下被圈禁在废院,心疼总是难免的。”
君凛怒道:“她不会同朕好好地说吗?!非要对朕耍心计,说不想坐御辇,她明明就是计划好的,若真是姐弟之情又何必对朕耍心计,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也没说来书房看看朕!”
小五道:“方才王嬷嬷回报说姑娘晚膳也未用,想来也是念着陛下呢。”
君凛脸色一沉:“不是让你叫御医过去看了吗?”
小五面有难色地说道:“姑娘说自己累了,想睡觉,把御医赶了出去……王嬷嬷说姑娘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想来是下午走得太远,有点累了。”
君凛脸色越来越暗:“朕走那么慢,等了她那么半天!她也不说追过来!摆明了自己想走路!……你去,再去让御医给她看看!”
小五一副想笑不敢的模样,低声道:“早让去了,说姑娘已经睡下了,想来是真的累了……陛下今夜打算歇在哪个宫?”
君凛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侧目沉思了一会:“摆驾淑玉宫。”
小五一愣:“陛下……这,姑娘与懿贵妃……”
君凛凤眸微微地眯着,快步朝门外走去,冷哼一声道:“朕就是要气气她!”
小五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满川风雨看潮生(四)
满川风雨看潮生(四)自清镇以后,君凛每晚都会来这朝凤宫与訾槿同眠。虽是从未逾越过半分,可訾槿心里总归是防备和介意的。故而她从不敢深眠,每每都要等到君凛去早朝后才能彻底地睡个踏实。
自从那日两人因君赤发生争执后,一连数日,君凛再未出现过。訾槿再不用日夜担心睡觉的问题,反落个轻松,精神也比前些个时日也好多了。
傍晚,訾槿坐在铜镜前,满意地抚着那利落的发髻:“呵呵,还是这样的发髻好,干活不会碍事。”陆嬷嬷拿起那莲花冠欲给自己戴上,却被訾槿挡了下来,说道,“不戴它了,那花香闻多了直瞌睡,又让人不舒服,随便找个簪子,意思意思得了。”
陆嬷嬷放下那莲花冠,找了简约大气的翡翠雕花的步摇,仔细地给訾槿戴了上去,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奴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这莲花冠、这正红装在这宫里有多少人想摸都摸不到,你倒是好,自那日再也不穿正红了,今日却连这莲花冠都不戴了。”
訾槿笑道:“我和君……太上皇说好了,今个儿去他那给他做东西吃,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妨碍干活啊。”
陆嬷嬷略带埋怨地说道:“姑娘就知道天天就朝锁情宫跑,陛下都多少个时日不来朝凤宫,也不见姑娘有半分紧张,这精神头倒是越发的好了,姑娘还真真是哎……”
訾槿不经意地回道:“他不来多好啊?不省了好多麻烦。”
陆嬷嬷低叹一声,哀怨地说道:“姑娘看看这宫中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巴巴地等着陛下多看一眼,姑娘又何必和陛下怄气呢?陛下这十几日夜夜宿在淑玉宫,那懿贵妃原本就是陛下曾经的正妃,虽说是陛下当初没将后位给她,可当初陛下做太子那会,为了懿贵妃愣是没再纳过一个侧妃。指不定陛下就改变主意,把这正宫之位给了她了……虽说姑娘现在住在这正宫,可毕竟连个名分都没有,姑娘若继续和陛下怄气,万一真惹恼了陛下,得不偿失的是姑娘啊!”
訾槿扶了扶头上的翡翠步摇,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那嬷嬷以为我该如何呢?”
陆嬷嬷猛然抬眸,双眸炯炯有神地对訾槿说道:“姑娘去哄哄陛下,男人嘛有的时候就和孩子一样,是要哄的。陛下这些日子人虽是没来,可关照也没少过,这不正差一个台阶吗?姑娘去御书房看看陛下,说上两句软话,给了陛下这个台阶,还怕陛下不回来吗?”
訾槿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快步朝殿外走去。
陆嬷嬷连忙挡住了訾槿的去路:“姑娘别空着手去啊,老奴让人备了点心,你给陛下端过去。”
訾槿拍了拍陆嬷嬷的肩膀,笑道:“嬷嬷想到哪去啦,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姑娘!……”陆嬷嬷望着訾槿逃跑般的背影,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
宫灯已早早地挂起,訾槿哼着小曲心情愉悦走进了锁情宫,远远地便看到君赢闭目坐在莲池旁的树下。訾槿嘴角露出一抹坏意的笑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君赢猛然睁开双眸,直直地望着訾槿的方向,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訾槿略有失望地摇了摇头,赌气地坐到了君赢身边:“真是的,你怎么就知道有人来了?”
君赢但笑不语,拿出丝帕递给了訾槿,轻声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不让奴才送你来?”
訾槿接过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故作可怜地说道:“哎……我这么一个身分不明被打进冷宫的人,哪个奴才肯送我啊。”
“我看你倒是快意得很……莫要和凛儿计较,凛儿也就是闹闹孩子脾气罢了。”君赢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再去搬些冰块过来。”
訾槿点了点头:“天都黑了,你说怎么还是这么热啊?真难受啊。”
君赢接过宫人递过来一直放在冰块上的茶盅,送到了訾槿的手中:“建这宫殿的时候,我就想,你定然不会喜欢这,你自来都怕热怕得紧。”
訾槿抿了一口茶盅内的酸梅汤,略有所思地问道:“那时也怕热吗?”
君赢微微闭上双眸,低声道:“怕,怎么不怕,天气稍微热点,殿里就要摆上冰盆了,特别不愿出门,脾气也坏得很。”
訾槿一口气将酸梅汤喝完,用衣袖随便地擦了擦嘴道:“那倒是和现在一样啊。”
君赢皱了皱眉头:“太凉,喝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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