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訾槿伸手拿过小白手中的扳指,细细地磨擦了一会,方才说道:“这扳指在光亮时呈明黄色,但若是放在暗黑处便是五彩琉璃色是吗?”
小白墨玉般温润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小紫知道。这是,家传宝物,很神。”
“为何之前一直没见你戴?”訾槿把玩着扳指,不经意地问道。
小白垂下眼眸,羽扇般的睫毛将眸中的情绪遮盖,轻抿着嘴唇:“南儿不喜欢,看见。我收起来,不让她看见。”
訾槿略有所思地盯着小白,突然冷笑一声:“小白可还记得这扳指,是怎么丢的在哪丢的?”
小白的耳根通红一片,头越来越低:“丢……丢在辰国,不……不小心。”
訾槿坏意地凑了过去,趴在小白的耳边轻吹着气:“小白忘记了是为何丢的吗?既然忘记了为何脸还那么红吗?瞧瞧这药水都遮盖不住呢。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小白惊慌地捂住脸:“不……不是,我我……我中毒,南……南儿救我,扳指是信物。”
訾槿微微眯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后来南儿拿着扳指来找小白,小白便认定了那救你的人便是她是吗?所以……小白才对南儿如此的死心塌地,是吗?”
小白悄然地抬起眼眸,小心地伸出手,从訾槿的手里抠出那扳指,迅速地藏到怀中,低声辩解道:“南儿很好。”
訾槿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脸上已经是冰冷一片:“你可曾看见亲眼看到南儿拿了你的扳指?”声音之中无半点起伏。
“不曾……可……味道记得。”小白的声音越来越小。
訾槿原本遮掩住的怒意上升,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了。看他那肯定的模样,就算自己说那扳指原本在自己手中,怕他也不会信了。可就算相信了又如何呢?他与心中的南儿不但情根深种,还早已经执迷不悔。
他对自己是怎样的情感呢?
若说无情,怎又甘心丢下荣华富贵与我颠沛流离?
若说有情,南儿呢?明明清晰地感觉到,在小白的心中南儿远比自己来得重要得多。
造化弄人,四年前的那场闹剧,却让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不得的地步,当初只是想玩弄君凛,未曾想这闹剧却把自己玩弄得彻底,这算不算报应?
“小紫?”小白小心地拉扯着訾槿的衣袖。
深思中的訾槿被小白惊醒,她满面怒容一把拽回衣袖,抓起小白的手,将起拽到门外,一把推出门去,反手将门拴死。
“小紫小紫……我我……我错了吗?开门,我不拉衣袖了,扳指不要了,开门,开门……不气不气……开门开门……”小白使劲地拍着门板,墨玉般温润的眸中满是焦急与惊慌。
訾槿默默地走到床前,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瑟瑟地发着抖。
好多记忆在不经意间消逝了,以前历历在目的种种已是模糊一片,有时候会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或者某个瞬间眼前会黑暗一片。所有的食物,无论放多少盐还是吃不出一丝味道来,甚至嗅都嗅不到该有的滋味。怕了,真的怕了,这脉自己号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比常人还要正常,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訾槿突然失声痛哭,她将头埋进棉被中,不敢看所有的一切,不敢深想自己的以后。她怕了,真的怕了,万一没了小白,还剩下什么呢?还能剩下什么呢?
“小紫小紫,开门……不哭不哭……扳指给你好不好?要怎么你说,我去找,我去找。别哭……我疼。”小白眼眶通红,使劲地拍着门板。
“滚!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再看见!”訾槿歇斯底里地喊道。
小白从怀中拿出扳指,懦懦地站在门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小紫,我不敢,再不抢了,扳指给你好不好?我不要了好不好?”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你!”叫喊声夹杂着哭声,让这个清晨不再宁静。
小白猛地退了两步,甩手将琉璃扳指丢弃一旁,头也不回转身朝大门外跑去。
訾槿小声的哽咽,听到小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悄无声息,再次失声哭了出来。
没了,这次真的什么也没了。
訾槿坐起身来,沁着泪笑了起来:没了好,没了再不必怕了,再不必怕了。
为什么心里空空的,訾槿乏力地靠在床头,是哪里在疼?是哪里在疼?为什么那么疼?疼得头晕目眩,疼得不能呼吸了,是什么堵在了胸口?是什么压在了胸口?
小白呢?小白呢?
訾槿猛然起身,快速地开了门。门外空荡荡的一片,只有那沾染了尘土的琉璃扳指在晨光中泛出诡异的光芒。訾槿一步步地走上前去,捡起被人丢落的琉璃扳指,细细地摩擦着。
他丢了它……他丢了它……他丢了这扳指,他为了她丢了这扳指。
“小白!”訾槿快速地奔出门去,大声喊道。
訾槿四处张望着,漫无目的地奔跑着,眼泪止不住地流着。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訾槿紧紧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上的某个破开的地方冷飕飕地往里不停地、不停地灌着寒意。
高处一抹熟悉的青衫,让她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那高处。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团团笼罩住。
“别动!”
小白站在瀑布边的高石上,伸手捞着什么,听到响声,抬眸朝訾槿望去。本来阴郁无比的脸上听到这声叫喊,露出一抹浅笑:“小紫……”
“站在那别动,等我过去。”訾槿敏捷地爬上高坡,手心满是汗水,沿着长满青苔的石头,小心谨慎地朝中心的大石头靠去。
晨光将小白的身形镀了层薄薄的金色。他侧目浅笑,静静地看着一点点朝自己走来的訾槿,墨玉般的眸中满是欣喜和期待。
訾槿心惊地看着大石上的小白。晨光洒落在他身上,缥缈若梦,让人身处幻境,仿佛下一个时刻,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了一般。
小白见訾槿一点点地接近,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他转身伸出,欲拉訾槿上来,脚下一滑,猛地朝后倒去。
訾槿顿时大惊失色,未作他想,猛地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小白。两人一起急速地下坠,小白被訾槿束住了手脚,惟有腾空翻身将訾槿护在怀中。两人同时落入深潭之中。
二人急速地朝水底沉去,小白努力地将二人朝上拉着。无奈绝世的武功在水下已失了原本效用,挣扎了半晌,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眸,一点点地松开了訾槿。
刺骨的凉意,让訾槿猛然清醒。她紧紧抓住小白欲撒开的手,单手搂住他的腰,一点点地朝岸边划去。
费劲全力地将小白送上岸边,訾槿手臂酸涨一点点地将小白拖到了干草地上。她头晕目眩地按压着小白的小腹,见小白吐出了不少水,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訾槿紧紧攥住小白的手,无力地躺在原处,嘴角泛起一丝自嘲:当初月国碧月湖自己连救三个拖油瓶都不是这般的乏力,如今只是了拖着一个小白兔游了半个斗大的小水潭,却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人啊,老得可真快,这才几年的光景?才几年啊?早已面目全非了。
小白轻吟了一声,手指微颤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侧目看向訾槿,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訾槿看着小白的眼睛“噗哧”笑出了声:“小白枉你武功盖世,原来也是个旱鸭子啊。说来好怪,貌似你们这的人都不会凫水。”
小白试图将手从訾槿的手中抽回来未果,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让訾槿的耳朵哄哄作响,她费力地抬起眼皮,小声说道:“小白,我没力气了……你背我回家……”
小白蹙眉看着昏睡过去的訾槿,试图再次抽回自己的手依然未果,惟有扶起訾槿打横抱了起来,朝村庄走去……
倾情一世 恨爱难懂 再入轮回 竹者无心 前尘往昔一场梦(十三)
前尘往昔一场梦(十三)连日的雪后,天空湛蓝湛蓝的,天气却阴冷阴冷的。
诺大的宫殿中,只有火炉中的木柴“噼啪”作响。帝后手持书卷靠坐在床榻上,眉宇之间略见疲惫之色。
延载女帝悄然走近,劈手夺去了帝后手中的书卷,坐到帝后的身边:“哥哥怎如此地不听说呢?”
帝后抬眸浅笑:“已躺了这些时日,早已无妨了。”
延载女帝搓了搓手,搂住了帝后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哥哥莫要操心别的,好好养病才是。这些日子哥哥瘦了不少,槿儿心疼。”
帝后掀起锦被,不着痕迹地搭在延载女帝的身上,轻抚着她的长发:“是哥哥不好,让槿儿担心,哥哥以后不会了。”
延载女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两步,似是想到自己的鲁莽,连忙回头说道:“哥哥等会,槿儿去去就来。”
帝后默默地收回了手,眼底滑过一丝失落,再次抬眸对女帝轻然一笑:“嗯,去吧。”
延载女帝摒弃了随从,一路奔至御膳房:“朕……朕昨日吩咐的糕点,可有做好?”
延载女帝独自一人神情得意地端着一盘,绿色的糕点,疾步朝未央宫返去。
突然一黑影,跪在延载女帝的前路上。
延载女帝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瞅了一眼跪于眼前的君赢:“出了何事?”
“帝后殿下的师父林承偕同司寇小世子,一刻前进了未央宫……那林承乃十八年前佞臣盐运司林峰的亲哥哥。”君赢低下头,沉声回道,语气之中,满是担忧之色。
延载女帝略有所思地盯着君赢:“林峰?”
“十八年前盐运司林峰污下了大批救灾官银,被满门抄斩余江湖人士林承一人逃脱。自那后林承被人暗中换了身份,深受司寇家的重用,不但是帝后殿下的武师还是司寇小世子的亚父……那林承武功盖世,又心狠手辣……陛下,此时还是莫要去未央宫才是。”君赢终是未敢隐瞒,一鼓作气地将话说完。
延载女帝冷笑一声,沉声说道:“呵,这司寇家还真是处心积虑地忠心耿耿,居然将这样一个余孽养了十八年。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君赢面有难色地抬眸看向延载女帝,欲言又止,一咬牙终是闪身躲到了暗处。
帝后寝宫周围的人早被遣散。延载女帝手托银盘压住气息,停在了帝后寝宫的窗前,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对话。
殿内,林承满面泪痕,混浊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帝后:“世子此事万万不可,若让女帝得了那两万御林军后果不堪设想啊!十八年前老奴一家两百余口枉死于纳蓝南族刀下……十八年来老奴对司寇家可谓鞠躬尽瘁,世子今日怎能不顾老奴的教养之恩,宰相的宏图之愿而一意孤行?世子可知你的所做让老奴多么心寒……”
帝后慢慢地垂下头去,按住胸口,浅咳了两声:“师傅,此事徒儿心意已决……咳……你莫要多说了。”
林承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让他最得意的最乖巧听话的徒弟,突然直直地跪下身去:“求世子三思!”
帝后侧过脸去,默默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司寇郇乐,良久后说道:“天色已晚,师傅带着郇乐回府去吧,一会便要下匙了。”
林承猛然抬头,眼神从惊讶转变愤恨。他双目通红一片,厉声斥责道:“司寇郇翔!那妖女给你什么!让你如此不忠不孝地罔顾你我十八年的师徒之情……”
司寇郇乐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揉着眼睛:“亚父,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林承神色一转,迅速掏出怀中的匕首,一把拽起近在咫尺的司寇郇乐,对帝后阴狠地一笑:“司寇郇翔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了!”
司寇郇乐因惊吓过度瞪大了双眼,呆呆地问道:“亚父……你怎么了?”
帝后猛地站起身,墨玉般温润的眸子满是惊慌:“师傅……何至如此!”
林承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翔儿,为师亲手将你带大,一身绝学尽数传授给你,待你如亲子一般,你今日却为了那妖女不顾为师与你的情义。翔儿,你对那妖女一片痴心,但怎知那妖女不是利用于你呢?你需知道今日你能坐在帝后的座位之上,并非你的惊世才华,也并非你那绝世的容貌。若没有司寇家紧握的大半壁江山,你以为那妖女会让你安然地坐在此处,对你百般依顺吗?……你若真是对她有心,便不能让她脱了掌控,否则依那妖女性格,将来受尽折磨的人不是他人而是你!你为何不想想你父?他已这般年纪,若不是为你兄弟二人仕途,他何须如此地费尽心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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