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安乐王心中惊到了极致,如今将她和訾吟风活着的消息说了出去,哥便没了牵挂和内疚,哥会不会以为她与訾吟风流落天涯便也算成全了他们的幸福,如若心中没了念想和牵挂,那哥……不行!不能这样……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怎就说了呢?不是想好不说的吗?
安乐王轻轻地握住司寇郇翔的伤手:“哥,让御医先给你看手吧,乐儿有很重要的事,还没告诉哥,若哥答应医手,乐儿便将知道的全部告诉哥。”
司寇郇翔转过脸来,脸上闪过惊愕:“她……出事了?”
“先医手。”
“乐儿……”
“先医手。”
“乐儿……”
“休想再套我的话,若不医手,便什么也不别说。”安乐王脸上满是恼怒,拂袖欲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叫御医。”
方老先生垂头站在流然亭内:“虽是耽搁了些时日,但关节的那层骨头尚未被磨蚀,老夫开了药方,皇上只要吃上七日便可大好。”
司寇郇翔轻轻动了下手腕:“多谢老先生了。”
方老先生抬首看向安乐王:“如今皇上已是大好,若无异变,便再不会如当初那般,老夫年事已高,当初王爷曾答应老夫……”
“不行!”安乐王脸色一冷,沉声说道,“虽说皇兄近来无异相,但不保以后不会复发,老先生还是多呆些时日来的好。”
方老先生脸色一变:“以前为皇上诊脉时,便知皇上天生异相,比常人缺少一脉,可方才诊脉之时,老夫发现皇上的脉已经恢复如常人一般,想来皇上当初缺的东西已是回来,若无异变绝不会复发!王爷迟迟不放老夫,所为何如?!”
司寇郇翔如玉的脸庞比方才还要苍白几分:“恢复了……那她……”
安乐王瞬时脸色铁青,心中忐忑难平:“……既已如此……本王便准了老先生。”
方老先生无视脸色异样的两兄弟,半躬身离去,但眼中的喜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待方老先生走远,司寇郇翔手微微抖动着,他轻拉着安乐王的衣袖:“乐儿……”
安乐王猛然回眸:“你想问什么?”
司寇郇翔思索了一会,慢慢地收回手,闭上了眼眸:“没什么。”
安乐王心中满是恐惧,眼中满是恼怒:“你想问便问,别一副这种逆来顺受的模样,当初若不是你对她百依百顺,怎会走到今日的这种地步!当初若不是你对她的一再谦让,她何止死在訾吟风的剑下,当初若不是你放权给她!她岂敢纳那訾吟风为君?!今日你摆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你是再怪我吗?!你怪我又何用?若不是你一步步地走下来!何至今日!何至今日!”
司寇郇翔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紧紧地抿着苍白的唇:“乐儿……哥从未怪你。”
“你不怪我?可是我怪你!我怪你!你知道不知道!若不是你!这天下怎会一分为三?若不是你的纵容……也许她便不敢纳君不会死!她不会死,便没有今日的种种是非……我也不会……你心中对訾吟风有多恨,我便对你又多怨!……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恨谁怨谁……怎会走到了今日……怎能走到了今日这般绝地。”安乐王眼中满是怨毒,心中满是恨意。
司寇郇翔止住了身上的颤抖,缓缓地睁开眼眸,轻然一笑:“哥赔她一条命,可好?”
安乐王脸色大变,心中懊恼无比。他缓缓地转过脸来看向司寇郇翔,脸上已无任何情绪:“你想用死来逃脱,恐怕也太便宜了。我方才说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说,你不想听了吗?”
“不听了……如今怎么……又能如何呢?”
安乐王冷然一笑:“哥不听……怕也不行,还记得你的南儿吗?她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哥想不负责吗?”
“怎会?我从未与她……”
“哥清醒的时候是没有,但是一个月前,哥宠幸了尚为处子的南姑娘,敬事房记载得一清二楚。四名御医了联合诊脉,怀孕日期恰好是那几日,哥想抵赖不成?”安乐王坐到司寇郇翔身边,轻声说道。
“不会……怎会这般……我……”司寇郇翔眸中一片慌乱。
“哥是不想负责吗?哥还想让另一个女人为了哥重蹈悲剧吗?或者这个悲剧连带上哥的亲生骨肉?哥小的时候曾一度教导乐儿,大丈夫便该有所担当,哥是想逃了吗?哥想让那孩子一生下来便没了父亲,还是想让孩子一生下来便和乐儿一般没了母亲呢?还是哥想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呢?”安乐王握住司寇郇翔的手,轻声问道。
司寇郇翔满眸的慌乱,被安乐王握住的手颤抖得厉害:“我并非不想负责,那时我不知……”
“哥,不是要惩罚自己吗?哥,不是想让自己痛不欲生吗?死,并非最好的选择,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生子碌碌地活着……生,不如死,才是哥最好的选择。”
司寇郇翔脑中一片混乱,他缓缓地闭上双眸,手死死地扣着石栏。
“乐儿马上就要做叔叔了,想想都开心,哥不喜欢吗?”安乐王玩着鬓角的发髻,明媚地一笑。
司寇郇翔蓦然睁眼,眸中含威冷厉慑人,直直地盯住安乐王:“乐儿的意思,朕……明白了,乐儿想让朕娶,朕便娶。乐儿如果觉得相互折磨来得舒服些,那朕便遂了乐儿的意思。”
安乐王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此,哥想通了最好。”
司寇郇翔猛然起身,一步步地走出亭子:“德全。”
德全公公躬身道:“奴才在。”
司寇郇翔捏着衣袖,沉声说道:“今夜……将梅兰荷竹四大宫女送去霞央宫侍寝。”
满面皱纹的德公公一脸难色地看着安乐王一会,回到:“奴才遵旨。”
安乐王愤然起身:“你想如何?!我的事还不需哥操心!”
司寇郇翔缓缓地转过头来,满眸的威冷:“朕想,乐儿还不明白……无论怎样,那人已与我司寇家的人,没了缘分。朕……虽没有资格再说保护,但从此后朕会好好地看着乐儿。乐儿执念太深,是时候拔除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如此……是想让我难堪吗?”安乐王满眸的羞怒。
司寇郇翔缓步走到安乐王身边,牵起安乐王的手轻声说道:“锦御告诉朕,安乐王隐疾大愈,月国回来的路上,乐儿洗了多少冷水澡?”
安乐王呆滞地转过脸来:“你监视我?!可那是我并非是……只是心思乱……锦御居然敢……待寝之事,我决不答应!”
司寇郇翔轻轻地捏了捏安乐王的手,缓缓撒开,满眸的威仪:“由不得你!”拂袖而去。
安乐王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司寇郇翔的背影,突然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衣袖:“哥自小便不曾勉强乐儿做任何事,哥……不疼乐儿了吗?哥……不要乐儿了吗?”
司寇郇翔僵硬地站在原地:“你自小好胜,一直与那独孤郗徽攀比。那独孤郗徽乃明媒正配,为她守身,自当应该,你却不然……司寇家子嗣单薄,乐儿莫再妄想下去。朕……也是为了你好,她和你一直只是陌路人,如今也已走到了末路。”
“你骗我!我和她怎会是陌路,怎会走到了末路,她一直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哥你妒嫉我才这么说是不是?你妒嫉我与她相伴四年才那么说对不对?”
司寇郇翔慢慢地拽回安乐王手中的衣袖:“是否末路,乐儿该是比朕明白。”
柳絮轻扬,湖波璀璨,安乐王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司寇郇翔的背影……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十年恩怨两茫茫(四)
十年恩怨两茫茫(四)年过半载,月光下的“不日谷”,宁静之中带有萧瑟。远处山峰之上堆积着千年不化的白雪,层层雪梅在柔和的月光之下,更显玲珑剔透。
“不日谷”梅洛园内最角落有间露天的茅草屋,茅屋呈圆形,房顶四周都有遮盖,唯独中间位置是空的,与屋内的温泉眼相对称。屋内一卧榻,一茶几,一古琴。
訾槿躺在药泉里,手持一盅清酒仰望星空。匆匆半载,如今外面的世界也该是冬日了吧,谷内的日子安逸而平静,似乎以前一直想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如若没有玉老太婆一直唠叨着如何复仇,那生活简直太美好。
身下的这温泉不光是个天然的温泉,喜宝每日会撒入大量的药材,给自己调节被抑生散败坏了四年多的身子。这抑生散极其霸道,以前自己长不高不发育,它的功劳少不了。如今它这一解,短短的半年时光自己不但长高了不少,皮肤也变得细腻白皙了。本来过于干扁的身子如今也有了少女该有的丰盈,以前圆溜溜的肉眼泡居然变得细长了。
但最让人伤神的,由于长期泡药的副作用,原本漆黑的头发也变成了棕红色。自己为此没少心疼,可是如何的心疼,原先漆黑如墨的长发也已恢复不了。如今这头棕红色的发虽然不难看,但怎么也和黑发比不了。比起棕红色来说,还不如小白那头银发来得好看。
訾槿苦笑了一下,仰头饮尽了杯中的已冷的酒。漫天的繁星,一眨一眨,成了一个回眸的笑脸。
人说,天上的星星是亡灵所化,訾家小风又该是哪一颗呢?还是已耐不住寂寞已经转世了呢?或是一直在天上看着呢?訾家小风……你走得太匆忙了,却没告诉我,你是否真的甘心?我也忘记告诉你,若有来世,我不希望再遇见了,今生前世债缘已清,何必奢求来世。若有来世我希望,不遇见任何人,重新开始。
细微的推门声,打乱了訾槿的思绪:“说了,不准进来。”
喜宝躬身站在温泉外围:“主子已泡了一个多时辰了,药泉虽好,不适宜多泡。”
訾槿脸色冷了下来,望着星空自斟自饮:“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你,不准进来。”
喜宝躬身退了两步:“喜宝自十二岁……净身进宫,主子大可不必如此恼怒。”
訾槿抬眸冷冷地看着喜宝:“净身又如何?净了身也是男人,出去!”
喜宝精致的眉,紧紧地锁着:“主子已泡了两个时辰了,酒也饮了不少了,天也快亮了,一会还要赶路,若舍不得将军,为何不去梅花林看看,在此伤神……”
“呵……你倒还真如从前那般明白,既然如此玲珑剔透,难道看不出我对你的防备吗?还是你真不明白?你已经没有任何资格猜测我的心事了。”訾槿躺在温泉中,仰头望天。
喜宝不再说话,细细地打理着訾槿明日要用的衣袍:“主子莫怕,出谷以后喜宝也会如当初那般护住主子的。”
訾槿侧过脸来,看着油灯下打理衣袍的喜宝:“你叫什么名字?”
喜宝愣愣地转过头来:“宝羡。”
“宝羡……为何要净身进宫?”
宝羡垂下头去,一点点地打理着衣袍,不再说话。
訾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恶毒地说道:“你这翡翠色的眼珠还真是难看极了,看着你真真是食不下咽,连这上好的竹叶青都没了味道。”
宝羡的头垂得更低:“消息已在一个月前放出去了,如今年关将至,不知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来。主子有时间看宝羡的眼睛,还不如想想计划是否可行来的好。”
訾槿握住酒盏,闭目靠在石枕上:“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比较担心的是我身边养的那只绿色瞳仁的眼镜蛇。说不定啊……什么时候它便会反咬我一口,若说杀它吧,它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若说让它继续在我身边吧,我又心有不甘,生怕那日它再反咬我一口。农夫与蛇的故事……历历在目,不能不防。”
宝羡将衣袍整理后,又站在温泉三步远的地方,良久后再次开口:“主子有时间担心那蛇,为何不担心担心司寇国主?”
訾槿似是不经心地看了宝羡一眼:“噢?担心他什么?说来听听?”
“半年前,主子坠崖不久,司寇国主封鱼落为落淑妃,如今落娘娘已有了半年多的身孕,司寇国主金口开下,若落娘娘一举得男,辰国后位非她莫属。安乐王爷为庆祝主子坠崖,连纳下四大宫女,虽四人时至今日都是侍人身份,但一连宠幸了四大宫女,可见那时安乐王爷也是欣喜万分啊。可……不知为何,司寇国主自身体大好后便对一直大权在握的安乐王一味地排挤,两人现在虽是同住宫中依然形同陌路了,主子不担心吗?不担心并无实权的司寇国主吗?”宝羡的声音,异常的柔。
訾槿细心聆听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呵呵……别的国呢?别的国有消息吗?咱们光有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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