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玉夫人怔怔地看着君凛,一点点地红了眼眶:“好……好孩子,既然你心意如此坚决,我便放心地把槿儿交给你,明日……明日我藏玉山庄便接下你的聘礼。”
“聘……聘礼。”君凛呆滞地看着玉夫人。
玉夫人对君凛慈祥地一笑,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傻孩子,我老太婆别的虽不能做主,但这名分还是能先给你们这对小冤家定下的,怎么……你不愿意吗?”
君凛凤眸瞪得老大:“愿……愿意!谢老夫人成全。”
玉夫人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着君凛,那满意的模样不言于表,然后回头对身后的婢女说道:“梧桐,带殿下先回房吧。”
君凛看了一眼紧闭的拱门:“不了,我还是先等槿儿出来吧。”
玉夫人笑道:“槿儿最少要泡上六个时辰的药浴,然后针灸,这么一折腾没有十多个时辰是出不来的。殿下不如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准备贺礼来得划算。”
君凛想了一下,对着玉夫人真挚一笑:“听老夫人安排。”
訾槿无力地趴在温泉边上,脸色已不复当时那般艳红,她紧紧盯着一直朝温泉里撒药材的宝羡:“宝羡,你为何这般地生气?”
宝羡并未抬头,依然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宝羡不知主子在说什么。”
訾槿歪着头看着装作忙碌的宝羡:“刚才老太婆说你十二岁进宫的时候,你那模样分明都是快要气死了。”
“主子装睡?”宝羡猛然抬头看了訾槿一眼,随即再次垂下头去,“主子多心了。”声音比方才平淡了不少。
“是啊,想来我是多心了,那些时日我可说的比这难听多了,也不见宝羡如此生气……想来是多心了。”訾槿似是有点疲倦地靠在温泉边上,低声说道。
宝羡的撒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诺大的草屋内只有潺潺的水声。
“不一样。”良久,宝羡微显低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久久不见訾槿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宝羡终于将该用的药都撒齐全了,躬身站到了一侧,默默地看着似是睡着的訾槿。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比翼连枝当日愿(七)
比翼连枝当日愿(七)一连数日的大雪,山中镇的天气并未放晴,虽已是中午,天空却依然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雪。
安乐王脸色阴沉地看着对面头戴斗笠的司寇郇翔:“哥不去吗?”
司寇郇翔一身白衣,银发和脸被斗笠上的长长的白纱遮盖个严实。他默然地转过脸去,不知神思何处。
“哥若是忧心落娘娘,便尽早赶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乐儿一个人便可处理。”安乐王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不甚经心地说道。
司寇郇翔依然看着原来的方向,不动也不语。
“来时乐儿便说让哥留在宫中,落娘娘如今已身怀六甲,哥不放心也是应当的,乐儿这便让楼烁备下马车,以便哥可以随时回宫。”安乐王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司寇郇翔缓缓地转过头来:“王爷这是要送朕回宫吗?”
安乐王放下手中的茶盏,敛眸道:“哥怎能曲解我的好意呢?落娘娘肚里的是哥的第一个孩儿,哥重视也是应当的。”
“朕若是不回去呢?”面纱下,司寇郇翔的声音异常的清冷。
隔着面纱安乐王依然能察觉到司寇郇翔逼人的视线:“本以为哥不愿意同乐儿一起前往玉家,是在挂念宫中的落娘娘归心似箭,难道乐儿会错意了吗?”
“朕不去,王爷也不能去。”清清冷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你!”安乐王猛然起身怒声道,“你不去,凭什么我也不能去?!”
“没有为什么。”司寇郇翔慢慢地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安乐王冷笑一声,上前数步:“如今你有了家室,已失去了原本的资格,便要阻挡我的前路吗?我与你兄弟二十多年,你便如此决绝?!”
司寇郇翔的手死死地捏着桌脚,不回头也不争辩。
“我不会跟你走!更不会回宫的!若要相逼,我就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哥哥!”安乐王愤然转身,冷声道。
司寇郇翔一点点地转过脸去,默默地注视着安乐王的背影,良久,轻叹了一声,柔声道:“乐儿怎还是不明白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已失去了作出任何选择的资格……当初来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我们说好……只是来此看看,不参与任何的事,但是此时你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看看那么简单……她如今一切安好,又是玉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心里该清楚地知道……我们与她已不是同路人了,又何必强求?随哥回宫去吧。”
安乐王脸色阴沉无比,猛然回头:“笑话!此生我同她一起走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是同路人?!哥妒嫉了是吗?”
司寇郇翔缓缓地起身,迎窗而立:“你与我即刻启程,回去。”语气中已经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我绝……”
“启禀主子,玉家的马车已停在门外,说是来接主上与主子的。”锦御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回话。”安乐王压抑着怒气,冷声道。
锦御一进门便感觉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他努力地压抑着心底的惶惶不安,垂首站在安乐王与司寇郇翔五步开外的地方。
安乐王缓缓地坐了回去,但那脸色依然说不出的阴沉:“我吩咐的事,可都办好了?”
锦御垂眸瞟了司寇郇翔一眼,低声道:“都已办妥……但是……”
“吩咐下去,即刻回宫。”司寇郇翔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安乐王猛然起身:“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去!”
“这次,由不得你。”司寇郇翔似乎是不愿再退半步。
“回主上主子……有一事……锦御不知当讲不当讲。”锦御磕磕巴巴地说道。
“讲!”安乐王瞪着司寇郇翔的后背,咬着牙道。
锦御看了看安乐王又看了看司寇郇翔,艰难地开口道:“昨日一早月国太子在本地置办了大批聘礼……中午时托本地的媒人送去了玉家,玉老夫人欣喜不已,当场把姑娘许了月国太子,并定下了婚期……听说许婚之时……听说……听说那时姑娘也在场,却未有半点怨怼之色……独孤国君得知后一早便已赶去了玉家……我们……”
一直对窗而站的司寇郇翔身形晃了又晃,扶住身旁的桌子方才站稳。
安乐王本已不愉的脸色更加的难看,狭长的桃花眼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她居然敢许婚!”
“婚期就定在了本月十八,月国太子不想委曲姑娘,似是要先在玉家操办,然后回到月国再大办一次……算算婚期距今日不过几日而已……主子是否……”锦御硬着头皮,才把话说完。
“她敢!……她怎么敢!……好大的胆子……锦御备马!”安乐王已是气到了极点。
“主子……此事已无半点转圜余地……不如听主上的……咱们即刻回宫,也省得看见……”
“放肆!你是主子我是主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安乐王一巴掌甩在锦御的脸上,狠声道。
“乐儿,莫胡闹。”司寇郇翔转过身来,看了看已气得满面通红的安乐王:“锦御,你且去备马车吧。”
“哥!这个时候你还要走吗?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我看着她怎么嫁!”安乐王疯一般地吼道。
司寇郇翔垂首叹息了一声,走到安乐王身前,整理着他稍有凌乱的衣襟:“都那么大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哥不让你走了……哥同你一起……送槿儿出嫁。”
“哥!我不要送她出嫁!我不要送她出嫁!我……”
“乐儿,莫任性。槿儿……很喜欢月国太子,你该为她高兴才是。”司寇郇翔轻声叱责道。
“哥你真甘心了吗?你怎会那么想,她若是喜欢那太子,早些年有的是机会,不行……我要去问她,亲口问问她是不是要嫁给那太子。”安乐王眸中满是狂乱,抓住司寇郇翔的手腕猛烈地摇晃着。
司寇郇翔理了理安乐王有点凌乱的长发,轻轻拍着他的背,一点点地安抚着他的慌乱:“乐儿,莫慌。乐儿心里想什么,哥知道,只是晚了……已经晚了……你知道吗?”
安乐王狂乱的眸子一点点地被安抚下来,他默然地看向窗外,渐渐地那绝色的脸上又恢复了一派从容:“锦御,即刻启程藏玉山庄。”
锦御看了司寇郇翔一眼,司寇郇翔轻轻扬手,锦御会意退下。
解天园,是藏玉山庄最大的一个花园。此园呈椭圆型,在正中有个泪型的荷花塘最为惹眼。塘岸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露天小场,正是此次宴会的中心。
玉家的露天宴会此次并未设主座,只是左右相对地设了两个桌案。訾槿、君凛和玉夫人坐在一边各自一桌,其对面有独孤郗徽,司寇兄弟,他三人也是各自一桌。
玉夫人端正地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三位贵宾不嫌我玉家小门小户屈居于此,真是我玉家天大的荣幸。”
“玉老夫人说哪里的话,自是我等众人叨扰了老夫人。”司寇郇乐嘴角含笑地回道。
众人均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日后便是我家槿儿与月国太子殿下的婚礼,众人若是不嫌弃就在我玉家多待上几日,待到观礼之后再离去吧。”此话虽说得平淡,但是玉夫人脸上那种出自真心的欣慰,却如布满毒刺的荆棘一般,狠狠地扎着对面三人的心。
独孤郗徽举杯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此后,众人一句客套话一句客套话地说。
訾槿心中气愤难耐了,终是瞅到了众人不察的机会,一把抓住了宝羡的前襟,冷声道:“说!怎么回事?”
宝羡为了遮掩訾槿的手,连忙俯下身去:“主子何事?”
“何事?你和老太婆串通好了,故意让我在那园子泡了近三日的药浴,趁我不在,擅自许婚并定下婚期!”訾槿咬着牙说道。
“宝羡这几日一直与主子在一起,对此事自是不知。”宝羡敛下眼眸说道。
君凛凤眸中满是喜悦,看向訾槿,挪了挪身子,附在訾槿耳边柔声道:“槿儿不想嫁给我吗?那日你在温泉边上说的话,便不作数了吗?”
“你!……卑鄙!”訾槿努力地压抑着满腔的怒气。
君凛抬手轻抚着訾槿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附在她耳边继续说道:“莫要胡闹了,他们可都看着呢,难不成你要他们看笑话不成吗?乖点……”
訾槿深吸一口气,再次一把拽过宝羡:“告诉他们,我身体不适,不能久待!”
玉夫人嘴角的笑容加深,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那分明就是听到了訾槿三人的对话,她缓缓地侧过脸来,满眸慈爱地看向訾槿:“槿儿身体尚未大好,若不舒服,便先回房吧。”
訾槿瞟了玉夫人一眼,再未看别人一眼,起身朝园门走去。
君凛目送訾槿的离去,嘴角沁着暖暖的笑容,回首与对面三人说道:“槿儿一向如此,望三位莫要见怪才是。”
司寇郇乐瞬时青了脸,想反驳一下,却发现找不到任何立场和话反驳君凛的话。
独孤郗徽不动声色地喝着手中的酒,那淡定的模样似是未听到君凛的话一般,只是藏在桌下紧握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被遮去面容的司寇郇翔见二人均是不说话,便举起手中的杯子,淡然道:“无妨。”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别叶辞风朱弦绝(一)
别叶辞风朱弦绝(一)月如勾,漫长的夜显得异常的冷寂。养心园内的溪水潺潺,异香阵阵,乃玉家最美的院子之一。苑中溪水乃引自高山上的天水,四季恒温,美味甘甜。
訾槿依门对月,手持酒壶猛地灌了起来,直到将壶中的酒全部喝光,一把将空壶甩进了门前的溪水中,又拿起身旁排列好的酒壶喝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醉了,天上的月牙朦胧得仿佛触手可及一般,可是……仿佛终究是仿佛。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人定下了终身,该怎么说呢?愤怒吗?是被欺骗后的愤怒,还是不喜欢君凛所以才愤怒呢?……自己理不清楚,真的理不清了……君凛虽说是不得不选择的最后选择,但也不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还有什么好愤怒的呢?君凛待自己那么好那么好,那时……温泉边自己也不是已认定他了吗?……只是他这般的好……真的是真的吗?……他如今这副淡定自然的模样还是当初任性妄为的君凛吗?……为什么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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