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走近,訾槿才看到来人竟是——君赢。
君赢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女帝的睡颜,他甚至不敢伸手触碰眼前的人:“陛下……陛下……”极轻极轻的声音唤着龙床上的人。
訾槿好奇地看着君赢的一举一动,那莫名的睏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了。
“陛下……外面已乱成了一片……你还不醒吗?……陛下……都睡了三日了……还不够吗?”君赢欲伸手却生生停在半空,他依然恭敬地站在床边,“陛下……殿下已经尽力了……他已耗费了全部的心血……他已尽力的……”
訾槿蹙眉努力思索着君赢话中的意思,他如此大摇大摆地站在这里,司寇郇翔去哪了?三日了……自己有睡那么长时间吗?
君赢闭目站在原地良久,突然睁开双眸,毫无预兆地伸手抱起床榻上的女帝。訾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头晕目眩。还未等缓过神来,君赢一连贯的动作却打翻了龙床上那奇异的灯一直点着的灯。
“啊!”訾槿感觉一阵剧痛滑过心头,尖声大叫,人也猛然摔倒地上,随着那疼痛加剧,在地上翻滚着尖叫着。
昏迷在床榻下的司寇郇翔突然惊醒,努力地支持着自己的身子,伸手拽住了君赢的腿:“影卫……大人……莫动她……莫动……那灯……她疼……她很疼……”
抱住女帝的君赢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司寇郇翔:“帝后殿下已然尽力,殿下放心,君赢自会找人救陛下。”
“扶那灯……快……它要熄了……她很疼……”司寇郇翔声音微弱无比,那一句句的话,是那样的无力。
君赢回眸,那奇异的灯已熄灭。他再不看司寇郇翔一眼,快步朝窗口走去,几乎是瞬间消失在窗外。
灯灭后,訾槿身上的疼痛逐渐地消失了,身子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她抬眸看向呆在原地望着龙床上已熄灭的灯的司寇郇翔。他绝世的脸上无半分的血色,连唇都是苍白的。自己睡前还是一头及地乌发,如今已雪白雪白,衬着他如今的模样,仿佛已死去的人一般。
司寇郇翔仿佛猛然惊醒一般,奋力地朝龙床爬去,一点点地爬去。他剧烈喘息,根本使不出半分的力气,不知摔了多少次,方爬到床沿上。他支撑着身子,努力地将那灯扶正,却未在灯芯中看到半点亮光。那洒落在床上的灯油,是一簇簇犹如罂粟般鲜红的血液。那被血液染红的琥珀珠子,散落在床上,
那干枯的油灯仿佛抽走了司寇郇翔全部的生机,他那双溢满伤痛的眸子,几乎在瞬间沉寂了下来。他慌忙地转过脸,四处寻找着:“槿儿……槿儿……槿儿……”
泪一滴滴地滑落,訾槿的身体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她想也未想,忍住一波波的冰冷,朝司寇郇翔走去,伸出去却总是摸不到,仿佛有一堵无形的高墙,将两个人隔开。訾槿疯一般地扑了上去,却被一道光挡了下来。
咫尺天涯……
“哥哥……哥哥……”訾槿无力地趴在地上,大声叫着,泪流满面。
司寇郇翔仿佛听到了訾槿的叫喊,他茫然地四处寻找着,从床沿重重摔落而不自知。他的温润的眸中溢满了慌乱,毫无焦距双眸地张望着:“槿儿……槿儿……哥哥在……哥哥在……你莫走……莫走……”
彻骨的冰冷钻进了訾槿的心脏,訾槿捂住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围的一切仿佛停住了,訾槿猛然转身,赫然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晶镜。镜面上映着一个黄袍女子,一双漆黑的丹凤眼,丰满圆润的鹅蛋脸,面若芙蓉,唇似点朱,满面的泪痕。与别的女子的轻灵雅丽的丰姿不同,她是十分秀美之中带有三分英气。
訾槿怔然地伸出手去触碰那镜面,却发现那女子也伸出手触碰镜面。訾槿满眸的惊恐愣愣地看着镜中的人,镜中人的眸子也满是惊恐。訾槿一点点地极缓慢地摸着自己的脸,镜中人毫无误差地和訾槿做着同一个动作:“不……”
訾槿疯一般地拔出头上的金簪,狠狠地戳在镜面上,却见那镜面一点点地裂开,碎成了一片片地掉落脚下:“不!……我不是她!我不是她!我不是她!不是!……我怎会是她!我怎会是她!”
你想想……再仔细想想……你的前世……当初魂灯打翻致使你的记忆乱了……你所记得的不过是某一世的片面记忆……不是你的前世……你想想……再想想……你是她,她是你!你与她一直都是同一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冰冷的女音毫无预警地钻进了訾槿的耳中,訾槿猛地捂住耳朵:“不……”这一声“不”是那么的微弱毫无说服力,訾槿脑中混乱无比,自己是现代人……是现代人吗?可是自己是谁……为何不记得了?怎么死的为何不记得了?风音……可是自己有名字啊……对自己叫风音……
“风槿……风槿……风槿……”司寇郇翔趴在摔倒的地方,一声声地低唤着。那人明明近在眼前,声音隔着无形的高墙,仿佛遥远的呼唤缭绕耳边。
“风槿……风槿……风槿……槿儿……哥哥在这……”那如泉水一般清澈的声音蕴含着多少复杂的情感,似是思念,似是悲恸,似是期待,还隐含着淡淡的绝望。
这声音……是他!是他!那时便是他!自己是跟着这声音来到这世上的,是他真的是他,……呵呵……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竟然听错了……风槿……风音……哥哥……哥哥……哥哥你到有多痴……你到底有傻……
訾槿闭眸大笑,脸上满是苦涩……哥哥……哥哥……让我拿什么还你……拿什么才能还给你?……
地上那破碎的水晶镜片,缓缓地化作无数个光亮,猛地钻进訾槿的身体。
訾槿的脑海中出现各种各样熟悉的画面。
“素儿姐姐我怕我怕……母后……母后她……”訾槿紧紧地抱住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低低地哭泣着。
那女孩子抱着小小的訾槿轻拍着:“陛下莫怕……娘娘不在了……你还有我……素儿会一直陪你身边……一直都在。”
一身龙袍十岁模样的訾槿,一步步地朝一个少女走去,猛地抱住她的腰:“姐姐在干嘛!“
少女想藏起东西被訾槿先夺了去:“姐姐是给谁绣的啊?不像是给槿儿的啊……嗯嗯……我想想……是不是君小三啊?”
訾槿坐大龙床上愣愣地看着眼前越发动人的女子:“姐姐跟君小三走吧,这次……槿儿怕是要迎娶司寇家的人,司寇族人生性奸诈……他们不敢拿槿儿如何……可姐姐呢?如今槿儿手里连半分护住姐姐的力量都没有……姐姐和君小三走吧。”
訾槿蹙眉上下打量眼前的君赢,良久:“朕已明明喂了姐姐合和汤,怎么会没有呢?……君小三该不是你不……”
瞬时君赢一张俊脸红了个透彻:“陛下莫要胡猜……有……有时没有也属正常……”
訾槿微微松口气:“既然不是不行,朕便放心了……君小三你要努力才行……哎……要个孩子有那么难吗?……朕不管你们如何,五年之内朕要你们给朕生个孩子!……五年会不会太长了?……要不三年呢?……”
君赢头越来越低,连耳根都是通红的。
訾槿小心地将婴孩的小拳头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柔声道:“他的眼眉与朕如同一辙,笑容却是与你如此相像,怎么看怎么像你与朕的孩子。”
君赢震惊地望着女帝的侧脸良久,眸中溢满了柔情和爱意。他顺着女帝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襁褓中的婴孩,眼底的冰冷淡去了许多。
夕阳下,訾槿默默地打量着抱着婴孩坐在床边的女子。她出宫也有五年了,那温柔的模样却一点都没有变,似是因为刚生产完,身子比以前丰韵了点。逐渐地訾槿红了眼眶:“素儿姐姐……槿儿……来看你了。”
女子一惊赫然抬眸,愣在原处:“陛下……”
訾槿环住素儿腰,看着她怀抱中的孩子:“姐姐发现没?这娃子很像槿儿,看这眉眼是不是与槿儿小时一模一样?……这是姐姐的孩子也是槿儿的孩子……朕要把这天下给这孩子……槿儿不想做皇帝……一点都不想……”
“陛下,你怎能这般想?”素儿猛然回头,低声叱道。
“自小到大姐姐为了朕吃了多少苦?挡下了多少暗枪?……姐姐身上流着的也是纳蓝南族的血,为何这天下不能给凛儿……凛儿不是姐姐一个人的,他也是槿儿的孩儿,姐姐怎能这般的自私要将凛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呢?……姐姐不知道,槿儿一个人……在宫中很冷也很怕……槿儿不愿再斗了,不想再争了……”訾槿将头埋在素儿的后背上,委曲地说道。
素儿单手抱着婴孩,伸出手抚了抚訾槿的头:“陛下……莫要胡想,纳蓝南族的血脉只余下你一人而已。纳蓝暗息并非纳蓝南族血脉,你虽是唤我姐姐,但是我们却无半分的血脉之亲。纳蓝暗息的使命就是保护自己的主子,与主子同生同死。你当初执意送我出宫,我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我已内力全无,如若留下宫中,只会成为你的弱点与把柄……陛下莫任性……你做得很多,真的很好。”
訾槿猛然松开素儿腰间的手:“这天下是朕的,朕说给谁便是谁!姐姐明明就有神力,却不承认流着纳蓝南族的血液……好……这些朕可以不管,但是姐姐的出生便是为了听命于朕,此时朕不是在和姐姐商量,而是命令姐姐。祖上有言……暗息的命和人都是主人的,她的子女也不例外。”
素儿伸出手握住訾槿的手:“自小都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何时忤逆过你?如今倒是给我摆你那皇帝主子的架子。”
訾槿看着素儿委曲的模样,顿时感觉自己有点过分,连忙低下身来安抚,讨好的说道:“姐姐莫生气,槿儿也是为了这娃子好。……朕的小君凛……朕的小君凛终能站在众人之上,俯视天下。”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别叶辞风朱弦绝(六)
别叶辞风朱弦绝(六)逐渐那破碎的画面消失了,阵阵寒冷再次袭来,訾槿蜷缩成一团,躲避着那彻骨的冰冷。那是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阴寒,这种寒意缠绵入骨,丝丝连连地浸入全身,一点点侵蚀着訾槿的身体与感官,逐渐地僵化着她的肢体和血脉。冰冷的气息一波接着一波,让她的承受达到了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已冷到毫无知觉的訾槿,突然感到一丝丝的暖气从手掌渗了进来,虽只是一丝丝的暖意,可也让訾槿温暖不少。似是找到了方法,那暖意蜂拥而至,让訾槿舒服的只想尖叫。
訾槿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眸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宝羡那张苍白的脸。他双眸紧闭,头上满是汗珠。手上的暖意依然未消失,訾槿微愣了一下,看见宝羡的手紧紧地附在自己的手上,若是没有那些记忆或许不知道手上的暖意是什么:“宝羡你寻死吗。”
宝羡猛然睁开双眸,翡翠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欣喜,他极缓慢地敛去了手上的暖意,徐徐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訾槿不善的脸色让他慌忙从床上退了下来,剧烈的动作让他的身子不稳地摇晃了一下,扶住床柱方才站稳,他敛下眼眉低声恭敬地道:“主子醒了。”
“为什么要输内力给我?”訾槿无力地靠在身后被人事先放好的锦被上,有点虚弱地问道。
“主子怎会知道宝羡是在输内力?”宝羡一惊,随即问道。
“宝羡……”訾槿欲言又止,一瞬不转地盯着宝羡,良久,“宝羡……你是纳蓝南族的暗息,是吗?”
“主子……想起什么了吗?”宝羡声音有几分不确定。
訾槿敛下眼眸,摇了摇头:“头脑很乱,似是想起来了,又好像没想起来……宝羡是暗息吧?”
“是。”宝羡沉思了一会,再次道,“主子现在还有没有不适?”
“解药不是你忘记了,是老太婆不给你。”訾槿不答又道。
訾槿笃定的语气让宝羡无法反驳:“主子多虑了,夫人她……”
“罢了,别替她说话了……呵……对我倒是越来越狠了……”
“主子,要吃点东西吗?你已睡了一日……”
“你下去吧,我感觉很累,想睡会。”訾槿缓缓地闭上双眸,听着越来越轻的脚步声,再次开口,“宝羡别忙了,也去歇会儿吧。”
宝羡拉门的手微微一僵,他默默地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床的方向,随即出了门。
天未亮,一辆朴素的马车和几个随从自藏玉山庄的后门缓缓驶出。未到几步,四周的街道突然大亮,只见独孤郗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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