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把刀子 + 番外





严力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摞在车上的纸箱尽数歪倒下来,轰响着砸在他的腿上,富士苹果“噼啪”的四下滚落,鲜血迅速染红他的右脚乃至小腿。 

“看他妈什么热闹?快叫救护车!”张华对着围拢过来的人群嘶吼。 
一个手上沾满菜叶污迹的壮汉“哦哦”的应着,拿出别在腰间的手机,几个小贩七手八脚的帮着张华用衣物包裹住严力血肉模糊的腿脚。 
“张华……张华……”严力以手撑地艰难的抬起上半身,慌乱无助的低喊着,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迫切的求救,完全的信任。 
这令张华感到震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严力对他的信任有何依据。 

“我在。”张华蹲到他身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攥住他的手。 
严力的手抖得很厉害,张华想用相握的稳定制止住他的哆嗦,却做不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如同上次听到他遇刺住院的消息,既管不住自己筛糠般的身体,也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心。 
因为,从来没盼过他死,也没盼过他倒霉,更不想看到他流血,伤病。即使,心中的恨,从不曾减少。 

--未完待续-- 

有个家伙说,这章出现的《泰加森林舞曲》是我不小心露出来的狐狸尾巴,甩了甩又缩回去了。 
擦汗、、、这这这,这纯属意外。写到那段场景时,曲子就自己冒出来了、、、 


第十章 飞翔鸟 

来吃一口梦做的的晚餐 
把世界放在胃里化成血 
感觉到海洋的飘荡 
冲垮了云和脑体心脏 
永远没有梦的尽头 
永远没有不灭幻想 
是谁把我留在这里空悲切 
不能展翅血的生命翱翔 

《飞翔鸟》BY唐朝乐队 



廖东拿着严力的公文箱去见刘健明,翻遍了里面的每一张纸头,却没发现一星半点有用的证据。 
“没……有……”廖东惶惶然看向刘健明,冷汗自鬓角沿着颊倏乎滑落,略显孩子气的大眼睛瞬间湿润了,小鹿般惊恐的圆睁着。 
刘健明仰靠在座椅上,沉默半晌,平静的说:“看来,税务稽查通知书这两天就要到了。加上前两次的行政罚款,这次怕要判个十年八年。” 
“是我不好,是我没帮到你……” 廖东的双肩耸动着,大颗的泪珠从眼窝里扑簌簌滚落。 
刘健明依然是冷静的,浑身上下一如既往的散发着强悍的威慑力:“不是你的错。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是废话。想想以后吧!”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甚至主动伸手拍了拍廖东支撑在公文箱上的手臂,“十年八年,对我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出来不过是重打鼓另开张。” 

“十年八年……”廖东低喃着,一只手死死按在刘健明拍过的地方,似乎要保留住他手掌的余温。但那微弱的热度终究不属于他,还是从指缝间散去了,消失在空气里。 
他想要抓住刘健明的手,再次攫取他的温度。但是,箍在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实在太亮了,亮得夺目,亮得刺眼,亮得他不得不垂下眼帘,不得不放下抬起的手臂。 
“你回去吧,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刘健明并不想对廖东做太多交待,他的去留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对刘健明而言,能得到廖东尽心尽力的帮助本就是个意外。当年不过是被他那双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灵动大眼所打动,偶尔的一次大发善心而已。眼下当务之急,他只想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莹玉交待,根本无暇顾及廖东离开时的神情,以及他站在门侧的长久回眸。 

刘健明方才的话确实是发自内心。他一向认为,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且没有转圜的余地,与其事后捶胸顿足的后悔,不如坦然的接受一切后果。 
既然沉溺于过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好好想想该从中吸取什么教训,考虑一下将来该如何重整旗鼓。 
“偷税这事,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看来是不能做了。”他长叹一声,手指轻抚立在桌上的的相框。照片上的莹玉一脸甜蜜的依偎在自己身边,怀里的宝宝正张开没长牙的小嘴笑得阳光般灿烂,“我一直要给你们最好的生活,如果你愿意,这个承诺我希望能继续。” 

廖东租住的一居室在一幢二十层塔楼的顶层,房间里迂回的粗大暖气管几乎绕过整个屋顶,虽然影响美观,却能在冬天享受到春的温度。 
但此时的廖东却感到寒冷,手指仿佛冻僵般麻木,毫无用处的公文箱“咚”的一声脱手跌落在水泥地上,人也随之瘫软的坐下,双手抱膝垂下了头:“十年八年,对你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对于我呢?” 
这些年来,不肯调职,坚持要做刘健明的专职司机,只是为了能一直看到他,只是为了能在仅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偷偷遐想,暗自欢喜。 
他不怕自己为刘健明所做的违法之事败露,甚至从来没想过。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永远守在他的身边。而且,永远不让他知道原因。 

一次,就够了。 
曾经心惊胆战的暗恋那个同学三年,在课堂上看着他的侧面浮想联翩,整日里为他精神恍惚。直到高中毕业,高考落榜,也不曾向他吐露半个字。 
他接到了外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地邀请一帮同学到T镇最豪华的卡拉OK厅喝酒唱歌,分享他的快乐。同行的廖东却兀自伤心着,因为再也不能每天默默的注视他。 
他喝多了,缩在沙发一角闭上了眼睛。其他人仍聚在荧屏前大声唱着“我该如何说再见”。廖东背对电视背对人群蹲在他身前,失神的看着他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的脸,垂落的眼睫,微微翘起的嘴角…… 

脸颊突然挨了他重重一拳、口鼻淌血跌坐在地毯上时,廖东还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的被众人围在中间,看着他“呸呸”的淬着唾沫,大声咒骂着:“死变态,不要脸,二尾子,敢打老子的主意……” 
廖东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嘴唇,不敢相信刚才竟然做了梦想中的事,甚至记不起那个吻的感觉与味道。那是他的初吻。 
既然大家已经知道,他也不想再继续隐瞒,忽然就勇敢起来,激动地表白着自己的爱意,三年来的痴恋…… 
“妈的,你来劲了是不是?!想找打是不是?!”他,和那些昔日的同学好友,一起扑上来,咒骂着,仇人般踢打着他,阻止他的“胡言乱语”…… 

在“我该如何说再见”的乐声中,廖东踉跄着冲出包房,跑出卡拉OK厅。但是,那些曾经的朋友不肯罢休,追到OK厅门口继续同仇敌忾的殴打他。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他的与众不同,如同飞翔鸟发现了藏匿群中的无翅膀的异类,翻脸便是敌人。 
这时,刘健明披着红彤彤的霞光如天神般降临,英雄般拯救了他。当刘健明询问他挨打的原因时,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廖东双手紧抱住自己的头,声音嘶哑的哀鸣:“我只要一直守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说……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星星亮起来,没开灯的房间里一片青辉。过热的暖气蒸腾着,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冰花。晶莹闪亮的图案在闪烁的星光下变幻莫测,像小时候看过的万花筒,每一次变化却都是那个人的样子,笑的,严肃的,薄怒的,还有入睡的…… 
睡着时,他脸上会显现少有的憨态,头微微偏向右侧,嘴赌气似的略鼓着,暴露出隐藏在严肃背后的纯真。 

廖东忍不住翘起唇角,慢慢走到窗前,有些胆怯的伸出手,抚摸那张曾经注视良久却从不敢碰触的脸。但是,那张略显冰凉的脸却在他的抚摸下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越晕越大的圈。 
他不知所措起来,慌乱地张开手,徒劳的在玻璃上抹着、擦着。冰花却越来越少,一行行的水滴慢慢划过玻璃,映出一张惶恐的脸。 
“为什么……”一下下的,廖东不住的擦着窗上的水滴,但再擦不去他那张无措的脸,擦不回那个人的样子。 
“怎么能这样……我只是想看着他……想看着他而已……”廖东攥起拳,头抵在那块玻璃上,哀恸的哭诉着,“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 
良久,他抬起头,指尖无意识的在另一块玻璃上抠划,白色的冰晶嵌进指缝里,透骨的冰凉直沁入心脏。他推开窗,眯起眼睛深吸一口夜雾中冰冷的空气…… 

廖东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 
他把自己吊在窗户上方粗大的暖气管上,身体悬在窗外。那一晚,他终于凌空飞起,像一只真正的飞翔鸟,翱翔在璀璨的星光下。 
刘健明夫妇赶到的时候,他的尸体刚从窗外取下来放平在地板上,脸上身上因寒冷的冬夜而结满白霜。 
莹玉哭了,重复着那句说过很多次的话:“他还是个孩子。” 
经过一夜的深谈与哭泣,她已经很虚弱,廖东的变故更令她伤心欲绝。刘健明把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别哭了。我昨天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流泪,一定要给你幸福。” 
莹玉扬起泪光闪烁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其实你一直都不明白,我要的幸福就是一直在你身边。” 
平躺在地板上的廖东,脸上的冰霜融化了,淌下的水滴恍若赞同的泪。 

廖东被抬走了,室内的人渐渐散去。窗户没有关紧,暖气管上的白色粗线绳垂下来,搭在窗框上。 
刘健明走过去,把卡在窗缝中的粗绳扯回来,关上窗却意外的发现玻璃上有模模糊糊的指甲划痕。 
太阳已经升起,玻璃窗上的冰花已经消失大半,残留的部分依稀能看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你不知道”。很明显,这是他蹬上窗台前,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说给刘健明的最后一句话。 
不,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莹玉说的对,你还是个孩子,孩子的眼睛是藏不住秘密的。可是,我知道又有什么用? 
刘健明一手撑住窗台,一手蒙住了眼睛。 
虽然,他心里不愿承认曾经利用廖东的感情,但也不能否认廖东做那些事确实是为了他。 

这些,都已经过去。接下来,是针对“东源化工”即“江海石蜡”的税务稽查。不久,刘健明以“危害税收征管罪”被起诉;此次的十三万偷税金额加上以往的两次行政罚款,他被判入狱十年,后经多方疏通改判为八年。 
临行前,莹玉抱着宝宝,坚定的对他说:“我等你。等你回来给我一个我要的幸福。” 
“好。”刘健明颌首,一如既往的冷静,“不要忘了替我去看看廖东。” 

这以后的事情,严力已不再关心,也无暇关心了。踝骨的粉碎性骨折以及腿部的皮肉伤几个月里已经陆续痊愈,但是,他的双腿却失去了知觉,不能站立,不能行走。 
尽管经过神经科医生详细复诊,计算机断层扫描和肌电图等检查,仍是一切正常找不出病因,也无法解释他的双腿无力。 
最后,精神科医师前来会诊,怀疑为转化症以心理冲突为成因、突发事件为契机引发的突然瘫痪、失明、抽搐、不能说话等症状。虽然是以感觉运动系统方面的异常为表现,实为心理疾病。 

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严母抱着严力的肩膀号啕大哭。不管什么心理还是身体,她的儿子现在不能站不能走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严力却是出奇的平静,任胸口的衣物被母亲的泪水打湿,脸上甚至有种心如止水的冷漠。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严世宝把哭得几近晕厥的妻子搀扶出病房,看着张华坐到他的床前。 
“医生说,你这种症状是无法面对压力时潜意识产生的替代物。”张华缄默了许久,他无法想象严力承受的压力有几分是来自自己,但还是说出来,“医生还说,心病仍需心药医。” 
严力突然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用力扎向自己的大腿。然后,木然的看着鲜血自没入的刀口处汩汩涌出,在布料上迅速洇染开,漠然的说:“没有感觉,就像扎在苹果上。” 
张华去叫医生了,被他带翻的方凳横躺在地上。 

李冬月来看过严力一次。因为她母亲在电话里无意的提起,说些什么幸亏当初没跟他好上的话。 
倚被而坐的严力比上一次见面时更瘦更苍白,眼睛却是黑幽幽的,像两汪深不可测的潭水。 
他轻描淡写的叙述着自己的病情,如同在讲述别人的事情,甚至满不在乎的说:“既然是心理疾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情一好,一下子就能跑能跳了。” 
李冬月的眼泪,就在这时候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一发不可收拾。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情绪。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已经有了男朋友的今天,她的心总是无法遏止为严力而悸动。想拥抱他给他温暖,想呵护他给他快乐,却徒劳无功。 
“我知道,一定是心理,我早就知道……我想帮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李冬月嘤嘤哭泣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