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骄子下





女女,第一个反应便是──“危险”,而一旦察觉到危险,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逃跑。
于是人也好车也罢,全都惊惶失措地四散而逃,自然是逃得毫无章法,连环撞车事件一个接着一个,把车道通通堵死……而人群,竟象是有预谋一样,在四散逃了一分来钟之后,80%的人竟都很没脑子地汇合到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猛跑,没脑子的结果──挤作一团!
这,大慨就是社会动物的从众心理在作怪吧?
好在场外就是街道,再怎么说,也跑得开,比起场内的混乱不知好了多少倍。
安风等人自然也是一阵狂奔,只是这几人好歹脑子还没有坏掉,并没有与人群挤到同一条道上。只不过,安风何昔,甚至神手,这三个俘虏居然对西蒙等人紧追不放,象是生怕被丢掉了似的,看来他们的脑袋,也给吓得进了水,除此之外,实在很难找到合理的解释。
等到一行八个人感觉危险过去,终于在街边站定,半躬着腰彼此相对直喘粗气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不过三、五分钟时间,他们用完全有资格参加大赛的速度,一口气跑过了三条街四道小巷五个十字路口……
“靠,放条狮子在后面猛追,估计奥运记录根本不算回事儿……”等稍稍平息了一下呼吸,何昔有感而发。
几人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是敌是友还真说不清。

回到酒店,当卫兵们收拾东西准备退房的时候,西蒙再次离开,这也合乎情理,让白道出身的埃里出去,恐怕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到。
房间内,看守的人和被看守的人,同样无聊,埃里于是很谦虚地向安风请教:“刚才……以你看来,是怎么回事?”在经历了这场共同逃亡之后,他们间的“战斗情谊”,似乎又增进加深了一步。
“难说,估计和秦莫之战有关,没准死的人中,就有一方的关键人物……反正凭你们一个光杆司令一个在逃大佬,弄不出那么大的动静。”
埃里连忙点头,对于策划这种骚动的“荣誉”,一点也不想沾边。想了想,突然道:“知道你们是怎么暴露的吗?”
安风叹口气:“我要是知道,还会被你们抓住?”
“我们也是运气,如果不是早就盯着你们,哪里轮得到我们?”埃里笑了,“不过,你们几个的事,与运气无关,而是大局当前,大将军从大局而弃小卒,虽然几位的份量,比起小卒来,不知重了多少倍。”
“你的意思,”何昔眼睛转了转,“是莫天……”
埃里点点头,看着二人,眼里露出玩味的神情:“那位莫家新主,的确非同一般。据说当日‘锦绣园’和艾森家整整三船军火,让他当机立断在半道给截了下来,与此同时,‘锦绣园’数个大本营也被莫家洗劫抢占,还大火烧了艾森家的两个毒品基地……如此一来,莫家抢了个天大的先机,精彩得来尤如日本当年偷袭珍珠港。”
何昔不明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都是些传闻,具体情形,除了莫天和他的近臣,恐怕没人清楚……据说莫天身边一直有秦凤眠的奸细,而莫天也早有察觉,明知道那人截获了你们与莫家交易的情报,但是为了这次偷袭成功,不但没有抓他,反而由着他把情报送出,不过同时送出的,还有一份假的偷袭方案,来了着半真半假的反间计……所以秦凤眠才在一开始就被打了个晕头转向。”
安风何昔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r
埃里看着他们,又道:“其实这也不能怪莫天,如果由我领军,也是这种打法──战场之上,就是亲人,也有不得不舍的时候……”话是宽慰话,只是说话人的眼神,莫测高深。
安风却象是完全听不懂他的潜台词,神态自若的淡然道:“我们几个,说到底,不过是为莫家作说客的盟友,连谋士都算不上,既然任务基本完成,与大局相比,价值几何,就不用多说了。而且再怎么说,莫天还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据说还出钱出力布置了营救接应,凤凰和三郎才得以及时逃脱……站在他的立场,已算难得。”
安风这番话讲得心平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言不由衷,豁达之极。
埃里这才不自禁地露出钦佩之色,感叹道:“公子安风,如此胸襟,非常之人啊!”
“现在莫家那边,到底有哪几家人,为什么你把他与当年的日本相提并论?”何昔关心的东西,显然又有所不同。
“现在看来,只有霍克站在他一边,犹太李家和南亚默依家老二老三看来是中立,秦凤眠这边,东欧艾森和默依老大已经确定,中东阿布拉那个疯子,加入秦的可能性在70%以上,如此一来,莫天的势力,弱了不是一点两点,就实力来说,与当年的日本有些相似。”
何昔与安风再次对视,安风眉头紧锁:“莫天的冒然出击是不是太轻率了点?”
埃里摇头:“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莫天这着棋,下得漂亮──他一举打击了秦凤眠的主要战斗力,抢了先机不说,还使得他元气大损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同时也以此震住了正在左右摇摆的那几家人,一举数得。”
安风不说话了,说阴谋诡计,诸如扇点阴风点点鬼火什么的,他在行,但说到战略谋划,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何昔接话:“这个莫家主子,据说最喜欢的,就是冒险,老打些以少胜多的帐,虽然至今未尝败迹,但常常胜得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那个人,彻头彻尾的疯子,不过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天之骄子,老天好象一直在保佑他,”埃里感叹,“‘常胜将军’‘常胜将军’,常常就是胜在运气之上,战场上的事情,就算是指挥者,可以控制的东西,其实也不太多。”
“指挥者尚且如此,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可想而知了。”安风把一双长腿舒舒服服地伸开,用这句漫不经心的叹息,作为这次“对话”的结束语。

三日之后的狮城,阵雨过后,原本就很洁净的城市又添了几分清爽。
安风何昔这两个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中年富商,现在正坐在阳台上喝着咖啡看着晚报,一派闲适从容。
这已是他们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个黄昏,西蒙埃里仍然不急着启程前往哥伦比亚,原因不用问,自然是钱还没有到手。他们不急,这哥俩就更不急了──反正那钱一天不到绑架者的手里边,他们就一天不会有危险。
说起来,埃里手下那只“狐狸”,还真有两下子,他们这一路行来,四天过去了,除开那天展示会场的突发事件,麻烦一丝没有。就连何昔和安风,对他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想想他们这群人,真是个奇特的组合,有风尘浪子有光杆司令有在逃大佬,更有一双化装术冠绝天下的神手,还有一条精于逃亡的狐狸……这种组合,就算不是最佳,也是难得一见。更难得的,是这几人有敌有友更有敌友难分和似友非友,关系复杂到让人头痛,但在躲避追踪之上,最起码,现阶段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利益相同步调一致。

天渐渐暗了下来,二人移师卧室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用说,何昔的右手,安风的左手,又被铐在了床上,虽然铐他们的人,心里也明白,这两人今夜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上的警匪片,二人突然交换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四只耳朵同时竖起,努力听着从客厅里传过来的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值勤喝酒……军法……”
“……你是谁……老大……”
“黑道……恶心……”
“……死得快……”
“当我不知道……二心……”
“……打的……独吞……”
接着传来玻璃制品摔在墙上的声音,然后是扭打的撞击声……

二人正听得若有所思,门却在这时悄悄开了道缝,一个瘦小的身影象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来人关上门,小声向二人道:“快走,他们两边的人打起来了……”
何昔抬抬右手,立即传出一阵不算响亮的链子抖动声:“走不了。”
“怎么会,你不是挑了那个表吗?我还以为你……算了……”边说边奔到何昔跟前,抬手就要为他打开手铐。
何昔左手一翻,一把捉住他的手:“为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们是曾大哥的朋友,我能不帮?”
“曾增可是‘锦绣园’门下。”这话是睡在里边那张床上的安风讲的。
“什么锦绣园不锦绣园,曾大哥那么义气的人,朋友就是朋友,绝对不为因为你们脱离了‘锦绣园’,就落井下石。”
何昔这才放开他的手。
只是,他刚放开,又马上一带,把来人压到地上。便在此时,卧室的房门打开,却是西蒙站在门边,何昔的床,正好掩住了地上的第三个人。
西蒙向里张望了一眼,见二人仍然被铐在床上,便不再进房,只说了声“时候不早了,睡吧”,便关上房门转身离开──这次与何昔“重逢”之后,他对何昔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中带了点不太明显的厌恶,虽然没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但估计等钱一到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见这位“绝代佳人”了,无论介时何昔是人是鬼。

地上的人,这才站起身,也不再说话,悄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子,然后悄悄拉开一道缝,向门外瞄了几眼,这才把门缝开大几寸,溜了出去,身手干净利落。
──时机已经错过,大家都走不成了。

这个人,不用说,便是神手。

(五六)逃亡(四)

第二天,两个绑架者出现在被绑架者面前的时候,气定神闲,谈笑如常,仿佛昨夜的冲突打斗,从来不曾发生。
当天下午飞离狮城。抵达波哥达时,已是夜色沉沉。一行人无视波哥达绚丽的都市夜色,车子直接开进郊外富人区,在一所别墅里安营扎寨。对于安何二人的看守,从踏上哥国国土的那一刻,明显加强,一进别墅,两人立即被铐进了主人房,房间里除了监视器之外,还另外安排了两个卫兵。

大家都累了大半天,整个别墅很快沉入了沉沉睡梦之中。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别墅里只留了两盏灯,其中之一,就是主人房中那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安风还好,完全不受影响,而躺在他身旁的何昔,却似乎对光线非常敏感,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也不时地皱着眉翻身折腾个不停。
他折腾自己也就算了,却害得两个看守也无法休息,每次他一有动静,就得扭头查看一番──两个看守职责所在,当然不能睡觉,但看守也是人,咖啡一杯杯灌下肚,等到凌晨四点左右,上下眼皮终是忍耐不住打起了架,对于何昔的折腾,也终于习以为常不再过问……

昏暗的灯光之中,何昔好似再也无法忍受,就见他非常艰难地把眼睛撑开一道缝,半眯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一脸懵懵懂懂,显然没有清醒,然后重新闭上眼睛,睹气般地拉了薄被罩在头上。
对于何昔的举动,两个歪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的看守根本没有留意,而监视器也没有探视功能,监视不了被底风光。
被底的风光,此时精彩万分──何昔的眼睛,在被子罩上头的瞬间,睁得斗大,他先用左手打开右手手腕上的手表表盖,取出指针,然后借着手表发出的微弱夜光,把表针探进手铐锁芯,轻轻的一声“卡嚓”过后,铐子开了……
大慨是因为逃亡的缘故,房间中的监视器也好,安风何昔手上的手铐也罢,都不是最先进产品,打开这样一把手铐,对行家来说,并不难。说它精彩,精彩在于,一来何昔所用的工具很特别,用手表指针开锁,有这个本事的人,绝对不多;二来他那双眼睛就象有天然夜视功能一样,被底的黑暗,一点也没有防碍到他;至于他那只左手,动作灵敏准确,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完成整个过程,哪里有半点的不方便?
此后,一切正常,何昔从被底探出脑袋,重新睡着,只是睡之前,轻轻捅了捅旁边安风,看样子,总共五个小时不到的夜晚,兄弟俩得换着班睡。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没有安风的提醒,何昔自己醒了。尚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床头的灯忽然熄灭,别墅里随即出现一阵不太明显的骚动。
好歹是混黑道的,两个看守立即清醒,时间上,大慨只比何昔的无故醒来晚了10来秒钟。一个看守开门查看,另一个马上查看床上两人,见他们没有丝毫异样,明显松了口气。
小楼四周的骚动仍在继续,而且规模和程度,似乎有增不减。刚开始,是重物倒下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一声声紧促的短呼,再之后,就是“扑扑”的几声闷响──如此近的距离,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上了消音器的手枪……
到了这个份上,装睡既不可能更没必要,安风从床上撑起,倚在床头,好整以遐地看着卫兵:“有烟吗?扔几支过来。”
烟不是扔过来的,而是点燃后递过来的──这几日,两个绑架主谋和他们的手下,不但没有虐待他们的猎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