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5 遗失的春光 by 石头





谈嘉伟道:“谁说的清楚,他们这些混黑社会的恩怨情愁本来就很复杂,顾业天和顾琛表面上是义父子关系,但是其中也许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小张道:“上次富豪大酒店门口的枪击案也是顾琛做的吗?” 
谈嘉伟道:“这个案子警方已经很头痛了,还没有什么进展就又来一个。现在顾业天死了,最大的嫌疑犯顾琛也死了,这个案子更是没有办法再追查了。现在警方基本有这样的认定,就是把两件案子归结成一个案子来调查。” 
“听说现在还是没什么进展。”另一个同事又说:“现在顾家人几乎已经认定背后主使是顾琛了,我怀疑警方就这么顺水推舟结案了也有可能。” 
谈嘉伟道:“顾业天的死影响太大,警方的压力也很大,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顾琛,再查下去如果还没什么头绪,我想就会这样结案了吧。” 
另一同事也点点头:“现在死无对证,说什么都行了,顾琛就算是被冤枉的也没办法,反正死都死了。” 
谈嘉伟道:“虽然跟那个顾琛接触不多,但是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保镖。” 
小张说:“顾业天和顾琛江湖气都很重,样子都不像普通的生意人。” 
谈嘉伟突然笑道:“我看你也不像生意人啊,总是戴着鸭舌帽穿休闲衫,像个学生仔。” 
小张笑笑,刚要说话。 
黎耀辉进了公司才开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黎耀辉接起来:“喂……” 
小张靠在桌子上看着他讲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黎耀辉回答了一声:“我是。” 
过了半天黎耀辉才又说:“在哪里?” 
然后黎耀辉沉默了很久,久到谈嘉伟也好奇的转身看着他。 
最后黎耀辉终于开口:“我过去。”就挂了电话。 
小张看着他没有说话,谈嘉伟忍不住道:“阿辉,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都变了。” 
黎耀辉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站起来对着同事和小张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今晚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小张你陪他们去,帐算我的。” 
同事们都有些愣,不明白究竟什么事情,但也都不方便追问。 
小张点点头:“好,你办完事就早点过来。” 
黎耀辉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在抽屉里找到车钥匙就开门走了。 
他的神色有些匆忙和紧张,谈嘉伟和几个同事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小张,小张却一言不发低头看着地面。 
黎耀辉一路开快车到了仁爱医院,停了车,直接赶到急诊室。 
有两个警察和一个中年男人等在急诊室门口。 
黎耀辉走过去。 
其中一个警察道:“你是黎耀辉先生吗?” 
黎耀辉说:“我就是,他怎么样了?” 
警察道:“你放心,他伤的不重,局部地方有擦伤,头部撞到了,不过也不严重。”他指着身边的男人道:“这位就是司机。” 
中年男人对黎耀辉道:“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他是乱穿马路,也许很快就走过去了所以没在意,后来发现他站着不动就马上刹车,但是雨天很滑,还是没完全刹住。” 
警察接着说道:“送他来医院后,发现他身上没有其他证件,他当时又是昏迷状态,我们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只找到了一张名片,我们只好根据上面的电话打过去。”他把手里的名片和薄外套递给黎耀辉:“黎先生,你看看这些,是你朋友的东西吗?” 
黎耀辉接过来,衣服和名片上染到了斑斑血迹,名片上的字迹依稀可见,几个月前的偶然见面,自己亲手把这张名片给了何宝荣,他当时那么不在意的笑容,此时回想起来却让黎耀辉觉得格外心痛。 
原本以为很了解何宝荣,但是现在黎耀辉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其实无须再看这些,单从刚才他们在电话里的描述,黎耀辉就已经确定这是何宝荣了。 
忍住心里的不安和紧张,黎耀辉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东西,点点头:“是他的。” 
警察道:“幸好你们是朋友,否则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点线索。” 
黎耀辉皱着眉:“什么线索?他现在在哪里?” 
看到黎耀辉眼中的急切,警察也皱眉说道:“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刚才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他有吸毒者的体征,我们给他做了检查,结果是阳性。所以医生建议他需要到专门的戒毒医院住院进行戒毒治疗。” 
黎耀辉打断他的话:“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警察说:“也许他不愿意接受戒毒治疗,所以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走了。如果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希望跟我们联系,政府虽然不采取强制戒毒,但是一般来说吸毒者是必须要进行专业治疗的,香港明爱医院、香港戒毒会都是专门的机构,如有需要,我们可以帮他联系社工……” 
黎耀辉早已经听不下去他们在说什么了,也不管警察在后面的呼叫,紧捏着手里的东西转身跑出了急诊室。 
他现在只要知道何宝荣怎么样,他还好不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衣服上的血渍像是催化剂,让他想见何宝荣的心情更加迫切,不管警察怎么说他伤势不严重,他都觉得这血流的太多,太触目惊心。 
天空还在密密的下着小雨,空气中有种青草和药水的混合味道。 
黎耀辉一路奔到了停车场,身上已经被雨打湿了。 
启动车子,飞快的开向何宝荣租借的房子。 
也许何宝荣是善变飘无的,但他却常常对一些事物表现出过分的依恋。 
从知道他又租了这个房子那天开始,黎耀辉就常常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因为他对那里环境的熟悉也或许怀念以前的不止他一个人。 
车子开不进小巷子,黎耀辉在巷口看到那扇窗里是漆黑的一片。 
难道何宝荣没有回家? 
紧张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跑进了巷子,径直上了楼。 
他站在门前用力的敲门,大声叫着何宝荣的名字。 
可是半天没有回应。 
他心里一冷,正要掏出手机打里面的电话。 
门突然开了,何宝荣靠在门旁,头发上和黎耀辉一样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 
显然他也刚回来而已,黎耀辉松了一口气。 
房间内没有开灯,老式楼道里的灯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头上包裹的白纱布和纱布上印出的鲜红色血迹在黑暗中却格外刺目。 
他靠在那里看着黎耀辉,眼中有些漠然。 
只片刻,他就转过身不再看黎耀辉自己走回了房间。 
“黎耀辉,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黎耀辉跟了进来,同时关上了门。 
打开门旁的壁灯,黑暗的室内亮了起来。 
何宝荣的背影就在面前,他转过身看着黎耀辉。 
眼神和声音一样冷。 
嘲弄的看着黎耀辉凝重的表情,眼光往下移看到黎耀辉手里拿的东西时,情绪有了一些波澜。 
瞪着黎耀辉,语气像是在质问。 
“我问你来干什么?” 
黎耀辉默不作声,何宝荣比两个星期前瘦了很多,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是青黑色的。 
整个人苍白憔悴,衬托着头上的纱布和血迹分外明显。 
这短短两个星期,何宝荣的变化实在太大。 
黎耀辉心里百味参杂,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看手里的衣服和名片,扯动嘴角道:“他们看到名片后打电话给我……你没事吧?” 
何宝荣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抢过那张名片,说:“我忘记扔了,现在就撕掉它!” 
黎耀辉及时抓住他的手腕,何宝荣抬头怒视着他。 
“干什么?你这算什么?可怜我啊?” 
他用力甩开黎耀辉的手:“我不用你可怜!” 
手一松,那张带着血的名片飘落到地上,挣扎拉扯中黎耀辉的手机也同时掉了出来。 
手机落地的响声让两人都退了一步愣在那里。 
突然何宝荣弯腰捡起他的手机狠狠的扔了出去,手机撞击在墙壁上,摔得七零八落,接着又抢过黎耀辉手里的衣服摔在了地上。 
黎耀辉站在那里没有阻止他,何宝荣发泄着,几乎到了疯狂的边缘,无意识的把面前的茶几、台灯,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都打翻在地。 
一时间本就已经很乱的房间一片狼藉。 
何宝荣喘着粗气,眼神凶狠,是黎耀辉从未见过的狂躁。在他疯狂的破坏行为中,黎耀辉突然间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人在什么都失去了的时候,破坏是一种变相的安慰,才会觉得有些东西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就在这一瞬间,有一根神经被触动,随之而来的是心里纠结的疼痛。 
真实的疼痛,因何宝荣的痛而痛。 
多日来压抑的怨恨统统化成疯狂的发泄,何宝荣却在这种行为中感到更加的空虚,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 
就像是黑夜大海中的船,即找不到岸也不沉下去,只能在狂风波浪中苦苦挣扎。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随着激烈的动作那串晶莹的液体飞溅了出去,下一刻身体突然被黎耀辉拉了过去,紧紧抱住。 
何宝荣下意识的挣扎,却挣脱不开,头被黎耀辉压在了他的胸前。 
黎耀辉冰凉的肌肤包裹着何宝荣,灼热的气息盘旋在他颈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何宝荣紧绷的背使他安静下来。 
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彼此喘息起伏的胸膛抵着对方,房间内安静的只剩下了交融的呼吸声。 
何宝荣放弃了挣扎,静静的被黎耀辉抱着,神志有些混乱。 
有一瞬间,思绪像灵魂脱壳一般越飘越远,身体好像飘了起来,不知道身处何地,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不清。 
幽暗的小屋、宁静的海边、平阔的公路、阳光充足的屋顶、陌生房间里浑身是血的自己、酒吧里疯狂舞蹈,许许多多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痛苦,残酷,毫不留情。 
突然记忆一闪,随即一片空白。 
他一个颤抖,惶恐的睁大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一无所知。 
眼前的小屋也似乎要消失,自己将要落入无边的黑暗,本能的伸出双手死死的抱着面前唯一的依托。 
内心的恐惧迅速的蔓延,他突然把头埋在黎耀辉胸前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不停抖动,他的哭声还是一如继往的哀伤呜咽,如同小动物无助的哀鸣。 
虽然哭声压抑,但纵横的泪水却流淌在黎耀辉胸前。 
黎耀辉扶着他瘫软的身体,始终没有放开拥抱他的手,等他渐渐平复,黎耀辉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伸手轻轻擦干他脸上的泪水,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何宝荣。 
放下手,转身离开,还没等何宝荣有所反应,他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回来了。 
重新坐回何宝荣身边,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掏出纱布和酒精,拉起何宝荣刚才的摔东西的时候割伤的手指,低头仔细的消毒包扎。 
何宝荣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浑然不觉割伤了手,也不觉得疼痛,此刻在酒精的擦洗下,伤口现在正传来阵阵椎心的刺痛。 
短暂的失忆后他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抬起目光,看着专注的黎耀辉。 
处理好了伤口,黎耀辉也抬起头,经过刚才长时间的拥抱,目光突然接触到一起时,两个人都有些心惊。但两人都没有逃避对方的注视,目光焦灼了很久,黎耀辉低哑着声音道:“何宝荣,戒毒吧。” 
何宝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突然有些黯淡,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把头轻轻的靠在了黎耀辉身上。 
对于黎耀辉的建议,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黎耀辉没有推开他的身体,而是顺从的被何宝荣靠着,那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两个星期前,何宝荣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会让他心惊肉跳避之而不及。而现在,他真的不忍心拒绝他,哪怕只是短暂的安慰,只要何宝荣需要,只要他能给予,他都会尝试。 
如果肯早点面对自己的真实感觉,他就会明白,与何宝荣之间的牵扯不是拒绝和疏远就能遗了断的。 
那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宿命的纠缠。 
身边的何宝荣气息渐渐平稳,靠在肩膀上的头越来越沉。 
黎耀辉轻轻的动了一下,何宝荣惊醒了过来。 
他看着黎耀辉的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句:“黎耀辉,不要离开我。”
十一 
何宝荣说:“黎耀辉,你不要离开我。” 
他说话的时候拧结着双眉,表情有些哀伤。 
这句话带着蛊惑的魔力,瓦解了黎耀辉辛苦建立的防线,压抑的情感和理智此时显得脆弱和不堪一击,没有沉默多久,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何宝荣眼里有抹光闪了一下,嘴边荡起笑,重新搂住了黎耀辉。 
黎耀辉回抱着他,思维有些空白,已经不能思考对或错,无法权衡这样的沉迷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眼前只有何宝荣,身边只有何宝荣。 
只有把他的身体那么真切密实的拥抱在怀里才能平复内心的空虚和想念。 
何宝荣真的瘦了很多,隔着衣服,黎耀辉的手心触摸到的是他背部突出的脊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