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5 遗失的春光 by 石头





大厦下又聚集了几个避雨的人,黎耀辉不经意的侧身,猛然接触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何宝荣正站在他的左边,虽然中间隔着一个等雨的人,但距离还是很近。 
他们几乎同时发现对方,又同时别开视线。 
每一次见面都这么突然。也不管这突然的对视勾起了多少暗中涌动的火花,两人依然不约而同的漠视对方。 
人生确实很奇怪,从陌生到相爱,从相爱到陌生,世间所有的失败的爱情都重复经历着这个过程。 
黎耀辉左边那个避雨的人终于等不及顶着雨跑了出去,何宝荣还站在原地,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突然克制不住咳嗽起来,并且越咳越厉害。 
雨声掩盖了些许他的咳嗽声,黎耀辉却觉得那咳嗽声回荡不绝,让他忍不住转头又看着何宝荣,他正用一只手按住胸口想稳住呼吸,眉头紧锁,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病态的红潮,从侧面看,他光洁的下巴有些消瘦。 
往往想要刻意的忘记一个人,却正说明心里在乎这个人。 
当黎耀辉再一次见到何宝荣的时候,心底的感觉竟然是激动的,甚至何宝荣的每一声咳嗽和难受的表情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这种过分的关注,使得黎耀辉心情格外矛盾和郁闷。 
慢慢回复平复气息的何宝荣也感受到了他注视的眼神,抬起头看着他。 
眼神交汇中气氛更加难耐。 
幸好黎耀辉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小张。 
黎耀辉转过脸,接起电话。 
“喂,小张,什么事?” 
小张在那头道:“喂,阿辉,你现在在哪里?” 
黎耀辉说:“我在宏升楼下。” 
小张说:“现在雨很大,你怎么回去?” 
“等等看,也许等会会停。” 
小张马上道:“那你等等,我过去接你。” 
黎耀辉说:“不用了,你从大埔过来要很长时间,我自己想办法。” 
小张道:“我已经从大埔出来了,快到了,你在原地等我几分钟。”也许正在开车不方便多讲,他说完这句就匆忙把电话挂了。 
黎耀辉默默的按下结束通话键,心情有些复杂。 
这时从拐弯处开来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大厦台阶下,何宝荣快速跑过去开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一个人拉下玻璃,探出头来。黎耀辉认识他,是顾业天的司机。 
他向黎耀辉道:“黎先生,你要去哪里?我顺便送你。” 
黎耀辉还没开口,坐在后座上正用纸巾擦湿发的何宝荣突然说:“不用了老王。等会有人会来接黎先生,我们走。” 
老王向黎耀辉笑了笑,挥挥手关上车窗,启动了车子。 
时间的确能改变很多事,热情任性的何宝荣也会流露出冷漠和淡泊,他的改变让黎耀辉有些愕然。 
如黎耀辉所愿,两人的确做了陌生人。 
只是这样刻意的回避、忽视、疏远造就的陌生感,让人有说不出的复杂和无奈。 
大雨中迷蒙中,车尾溅起两条带着弧度的水花,慢慢的消失于视线。 
雨势没有变小的样子,面前是一串串的水帘,路面上有些积水,雨点还在拍打着地面,盛开着一朵朵透明的花。 
整个世界都在被冲刷着,唯独黎耀辉的心情在雨中更加郁结。 
三 
小张没多久就到了,黎耀辉上了车后发现小张浑身竟然是湿的,连他放在一边的鸭舌帽也滴着水。 
黎耀辉疑惑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为什么开车还淋到雨了?” 
小张撇撇嘴,样子有点腼腆:“没有拉,我今天把车子停在了仓库,和几个工人去林村吃烧烤,回来的时候下雨了。” 
“你怎么不回家换衣服,这样很容易感冒。” 
小张握着方向盘,转头对黎耀辉笑着说:“哎呀,不会拉,怕你等的急先过来接你,再回去换也一样啊!” 
黎耀辉没有说话,把车上的纸巾连着抽出几张,塞给小张:“先擦擦,还在滴水。” 
小张笑着看他一眼,接过来,边擦边说:“今天的雨真的好大啊。” 
黎耀辉道:“恩,怎么会想起来吃烧拷?” 
小张说:“雨下的太大拉,没办法开工啊!再说,工程快结束了,大家顺便聚聚吃顿饭。” 
黎耀辉道:“嘉伟呢?” 
小张说:“哦,他中午就回去拉!”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今天有没有看到顾先生?” 
黎耀辉看了他一眼,说:“没有。” 
小张“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黎耀辉也没有再说话,掏出一根烟,把手臂支在窗口,看着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水,嘴里慢慢的吐着烟雾。 
到了晚上雨还没停,吃完了饭,黎耀辉在厨房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看到小张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抬头看看钟,才7点半。 
他拿了一罐啤酒坐在小张旁边的位子上喝,小张抬起头看了看他。 
黎耀辉说:“这么早就要睡觉了?不舒服吗?” 
小张揉揉眼睛:“有点累。” 
他的脸色有点红,眼睛也好像睁不开。 
黎耀辉伸手摸他的额头,皱了皱眉。 
“你发烧了。” 
小张做了了苦脸:“不会吧,我身体没这么差阿。” 
黎耀辉道:“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今天你又淋了雨。” 
小张听了,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又趴在了桌子上,闭起眼睛。 
黎耀辉推推小张。 
“起来,回房间睡。” 
“小张?起来,回房间睡。” 
小张应了一声,还是没动静,黎耀辉起身,也拉起了小张,他的身体接触到小张的身体时,感到了对方身体的热度。 
小张被拉着进了房间,安置在床上,找出几盒退烧药。 
小张看到药就露出一副苦瓜脸。 
“我不习惯吃药阿,不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黎耀辉说:“不吃药怎么会好?来,吃药。” 
小张摆摆手,往被子里钻。 
“不要不要。” 
“真的不吃?” 
“不吃。” 
黎耀辉也没办法勉强他,只能把药放到床头柜上,说:“那你睡觉吧,要是晚上感觉不好自己吃,我放这里了。” 
小张点点头,把头又埋在了被子里。 
黎耀辉关灯出去。 
在客厅里喝着啤酒看电视。 
大概在11点半的时候,他又进去看了看小张。 
他蜷缩的睡着,很不安稳的样子,药和水还是没有动过,体温却更高了。 
黎耀辉只能叫醒小张。 
小张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黎耀辉站在床前对他说话。 
“你热度一点没退还升高了,一定要吃药了。”黎耀辉抓住小张的肩膀拖他起来,却被小张一拉坐到了床上,小张的身体马上靠了过来抱住了他,灼热的脸贴着黎耀辉的脸。 
黎耀辉被小张突然的举动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用手轻轻的推小张,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小张抓得更紧。 
小张含糊的声音由耳边传来。 
“别动,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好快。” 
黎耀辉语塞。 
不知道眼前的小张换成别人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眼前是小张不是陌生人。没有必要牵扯进不必要的因素。 
在阿根廷最后那段日子,黎耀辉也曾经放纵过自己,也突然明白了,原来寂寞来的时候人人都一样。但是从来没有对小张有过这种想法,他觉得,小张根本与他不同,只要能选择,谁都不愿意拥有一份阴暗不见光的感情和关系。也许,会有一个女孩子适合他。 
于是,他轻轻的说。 
“小张,我们是朋友。” 
小张把头靠在黎耀辉肩上:“我知道啊。” 
黎耀辉还是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尽量使语气显得平稳。 
“来,吃药。” 
这次小张没有再拒绝,艰难的把药吃了。 
黎耀辉站了起来,拿起杯子说:“好好休息。” 
转身,在走出房门之前,他听到身后小张的声音突然传来。 
“阿辉。” 
黎耀辉停住,但没有回头。 
“我听过他的声音,是布宜诺斯艾利斯餐馆的厨房里跟你讲电话的那个人。” 
空气凝聚了几秒。 
黎耀辉没有回身,走出去的时候随手带上了房门。 
隔开了晕暗的室内低头沉默的小张和门外心情复杂的黎耀辉。 
接下来的几天,黎耀辉和小张还是维持正常的朋友与伙伴的关系,大家都没有提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小张病了3天,黎耀辉心里难免有些愧疚和感动,也知道小张早已看出了很多事情,只是不说而已。 
同时,黎耀辉也不确定小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不确定他的行为是否出于一时的冲动。 
小张康复后几天,收到宏升企业成立20周年的宴会邀请函,邀请黎耀辉、小张和谈嘉伟出席。 
虽然黎耀辉很想推掉,但是据谈嘉伟说出席这次宴会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顺便认识一些企业的相关高层。 
谈嘉伟是个很有经验的销售,他的话不无道理,况且也要给顾业天面子。 
虽然比较低调,但还是有很多商界名人和上层社会的名人名媛参加。会场设在一家高级饭店,装饰很气派,分中餐区,西餐区两种自助餐形式。 
会场中心有个小舞台,可供宾客跳舞娱乐,右侧角落里有专门的休息区域,也可以在进门的吧台处喝酒聊天。 
顾业天只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做了简短的发言,接下来就一直和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天,而黎耀辉他们三人似乎根本可来可不来,顾业天也没注意到他们。 
谈嘉伟混在熟悉的商界朋友中间,黎耀辉和小张则坐在吧台闷闷的喝酒。 
小张趴在吧台上看着会场中跳舞的、交谈的、休息的人,虽然从未参加过这种大型的派对,但是新鲜感一会就消失殆尽了,他的表情有点无聊。 
“阿辉,我们可不可以先走?” 
“为什么?” 
“因为很无聊阿,你不觉得吗?” 
黎耀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说:“我无所谓,要走的话跟嘉伟打声招呼。” 
正说到谈嘉伟,他就从另一堆人处跑了过来。 
“阿辉,小张,你们在这里啊,先不要走开啊,等会介绍几个监理朋友给你们认识。” 
黎耀辉看了小张一眼,表情有点无奈和好笑。 
小张也因为先走的希望破灭而叹了一口气。 
谈嘉伟说完就又走开了,黎耀辉对小张说:“你坐一下,我去抽根烟。” 
小张点点头,又恢复了趴在了吧台上的姿势。 
黎耀辉走出会场,右边是铺着淡色地毯的走廊,在明黄|色的灯光下,地毯的颜色变成了温暖的米黄|色,四周看起来金碧辉煌。 
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在尽头是洗手间。 
他靠在盥洗台上点起一根烟,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夹着烟慢慢的吐吸。 
洗手间里没有其它的人,很安静。完全隔开了大厅的嘈杂,黎耀辉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在这里抽烟实在比留在那里看着人走来走去好得多。 
黎耀辉不是个适合做生意的人,他的性格太内向甚至有点孤僻。 
谈嘉伟与他恰恰相反。他总是能在枯燥的交际中找到乐趣和朋友,也许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枯燥的派对。 
其实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人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像谈嘉伟一样在这样的事情中找到乐趣才能使自己快乐吧! 
但现在起码黎耀辉做不到,他宁愿枯坐在家里也不愿意出去玩,有的时候真的是非常闷的一个人。 
小张与他同样沉闷,虽然有了一些改变,但是人本质固成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他除了上班以外,空闲的时间就留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一根烟很快就燃尽了,黎耀辉又掏出一根,还未点燃,他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烟味伴着焦味。 
这味道不是来自黎耀辉的烟,他正在疑惑,突然就听到一阵咳嗽声。 
越来越急促的咳嗽声和喘息声。 
黎耀辉忘记了点烟,眼睛紧紧的盯着洗手间里其中一个厕间,甚至不由自主的向那里走了几步。 
咳嗽声渐渐平息,里面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门随即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面色泛红,神色陶醉又有些迷离,但当他接触到面前黎耀辉深邃的眼神时表情却立刻凝结成冰。 
黎耀辉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看到抽水马桶里的水流夹带着几张锡纸不断旋转下沉。 
黎耀辉又重新看着面前的人,神色中有种震惊。 
“何宝荣,你吸毒!” 
何宝荣冷笑了一声,挑着眉。 
“关你什么事?让开!” 
黎耀辉没有动,他吃惊于眼前的情景,几乎做不了下一步的反应。 
何宝荣瞪了黎耀辉一眼,绕过他的身体,黎耀辉突然说:“你为什么要吸毒?” 
何宝荣狠狠的回身:“我说不关你的事,你听不听的懂!” 
眼前的何宝荣眼神中带着愤怒,脸上的红潮已渐渐退去,脸色异常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青。黎耀辉看着那张脸,心中有好多话要问,却无从开口。 
僵持了半响,他才问道:“顾业天知道吗?” 
“挑!”何宝荣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是没走两步,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就支持不住的往下滑。 
身后的黎耀辉眼睛一直盯着他,迅速过来及时抱住了他。 
何宝荣想要挣扎,但意识渐渐模糊,根本毫无力气,完全倒在了黎耀辉怀中。 
“何宝荣!” 
黎耀辉抱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