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晏轻侯怔住,半晌才嗤笑一声:「你想骗我饶你性命?你又怎么知道刺客下的是什么毒?」
  「刺客有火药,十之八九是赤骊派来的。」玄易一摊手,「你不信也罢。想杀我就动手吧。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长。」
  晏轻侯还想从玄易眼里细看真伪,谁知玄易笑了笑,竟阖上双眼,不再出声。
  他心念数转,终于缓缓收回手。拂袖扬长而去。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玄易才睁眸。他脸上似笑非笑,眼底却尽是狠戾。
  ☆ ☆ ☆ ☆ ☆
  晏轻侯离了农舍,直奔东城门。
  他和王戍约定的日子早过,但他抱着侥幸,仍是想去那里看上一眼,确认王戍是否已经安全离开京城。
  渐近繁华街区,行人熙攘,晏轻侯不便再施展轻功,安步当车,在拥挤的人群里缓慢走着。
  他一路微垂着头,双耳凝神聆听街道两边茶馆酒楼里的高谈阔论,都是些风流韵事,并没有听到什么惊人传闻。
  晏轻侯心下了然。皇帝失踪两日是何等大事,宫中必定有人封锁了消息,以免人心动荡。却不知,那批刺客后来去了哪里?
  毒,应当就来自重华殿香炉里的那股腻人甜香。玉琛公主和那批刺客也嗅进了毒烟,如果毒烟真的无药可解,他们决计不会使用这招来暗算玄易。
  那前所未闻的情丝之毒,倘若真如玄易所说那么厉害,他更要尽早找到玉琛公主,逼她拿出解药。
  就怕玉琛行刺未果,已带刺客逃离京城。天下茫茫,却叫他到哪里找人?
  要是去赤骊国都城盗取解药,路途又太遥远。以他脚程,一月内勉强能赶到赤骊都城,恐怕还没时间找到解药,下一轮毒性便要发作。。。。。。
  他轻吐一口气,停步,抬头。
  已到东城门。

第三章

  日影偏西斜照城楼,将黛色石砖和青苔尽抹上层暗黄。
  墙根草丛处,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乞食。
  晏轻侯皱了下眉头,正想过去向那几个乞丐打听,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请问尊驾是否姓晏?」
  一个身穿团花袍子管家模样的陌生中年人等晏轻侯转过身,端详着晏轻侯面容,作个揖,满脸堆起笑:「小人果然没认错。晏公子您可是来找贵友的?王公子他如今正和我家主人在一起。小人已在这里守候多时了,这就带公子前往。」
  「你家主人是。。。。。。?」晏轻侯微玻鹆隧印?br />   那中年人笑道:「小人不敢擅提家主名号,公子见到我家主人便知分晓。公子请。」微躬身,走在了前边带路。
  晏轻侯一瞥那人行走间步步扎实,是个练家子。他略一沉吟,跟上中年人。
  ☆ ☆ ☆ ☆ ☆
  中年人自称姓池,领着晏轻侯穿过闹市,走进京城最富丽堂皇的客栈「凤落坊」时,暮色已然深浓如墨。
  前后几进院落,均亮起了灯火。
  两人来到最幽静的一处小院,池管家上前叩响了正中大厅房的门板,恭敬地道:「二爷,小人池恩,请到晏公子了。」
  房内有人啊了声,木门倏地被打开,开门人却是满脸惊喜的王戍。
  他面色已不复前两日那般蜡黄,精神也好了许多。一把抓住晏轻侯胳膊,上下打量着,见无大碍,悬了两天的心总算落地。「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蓦然省起有外人在侧,他即刻缄口。
  「两位进屋再叙,不急在一时,呵呵。。。。。。」一声轻笑从端坐桌旁的华衣男子口中飘出。他朝池恩扬了扬下颌,道:「去备些酒菜来。」
  池恩应声去张罗酒水饭菜。晏轻侯踏进屋,便对上双笑吟吟的眼眸。
  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五官轮廓极是俊秀儒雅,可惜皮肤黝黑,脸上还长了不少麻子,让人扼腕叹息。
  王戍向晏轻侯介绍道:「晏兄,这位池公子是凤落坊的掌柜。我那天体力不支,晕倒城门边,是池公子路过救了我,还留我在此就医盘桓。」
  晏轻侯朝那池公子微颔首,淡淡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敝友。」他为人冷漠惯了,虽在道谢,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那池公子却不以为忤,微笑不减,说了几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的客套话后,道:「小弟池君上,还没请教晏兄大名。」
  「晏十一。」晏轻侯不愿透露真名惹麻烦,随口报了自己在炎雪王族的兄弟排行,抢在池君上继续发问前道:「晏某已找到敝友,不便再叨扰阁下,就此告辞。」
  池君上愕然道,「晏兄,这么晚,你们又何必急着赶路?不如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早再动身也不迟。」
  已经说过的话,晏轻侯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所以面对池君上的殷勤挽留,他只冷然回以一瞥,连口都懒得开。
  王戍在旁打着圆场道:「池公子,我和晏兄确实有要事在身。他日定会再来拜谢公子。」
  见两人去意坚决,池君上笑道:「两位既然有要事,池某也不强留,日后有缘再见。」轻击两掌,唤进个仆役,命他送晏王两人出门。
  池君上站在厅堂门口,目送三人背影消失,他脸上始终挂着抹笑意,这时越发地深,转身折进紧挨正厅的厢房。
  ☆ ☆ ☆ ☆ ☆
  推开房门,扑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锦榻上,一个秀美女子正轻皱蛾眉捏着鼻子在喝药。那张烛焰里仍苍白骇人的脸,赫然是玉琛公主。
  「那个晏轻侯,果然跟你形容的一模一样,冷得简直不近人情。」池君上走近,拉过把椅子落座,笑着摇头。
  「你见着那姓晏的了?」玉琛讶然放下药碗。
  「池恩在东城门等到了他。刚才已离开凤落坊。」
  玉琛追问道:「他既然走出了密道,那玄龙皇帝呢?」
  「宫中的消息,我会再派人暗中打探。」池君上打量着玉琛萎靡神色,敛了笑。「雪影,妳这次也太胡闹。偷偷跑来玄龙也就罢了,居然还杀了玉琛公主和普安国使臣,假冒她入宫行刺。万一妳有什么不测,皇母她一定伤心欲绝。」
  「二哥,你又来教训我。」女子娇嗔,状似委屈,眼光里却透着狡黠。「我可是堂堂雪影殿下,再说还有那么多侍卫保护我呢!哪会那么容易失手?」
  池雪影,赤骊国皇帝最宠爱的义女。
  赤骊世代皆以女子为尊,皇族帝位更传女不传男。到了这一朝赤骊女皇,登基多年,膝下数子,偏偏没有女儿,只得从宗亲中过继了自己的一个侄女当义女,立为皇储,便是这娇纵跋扈的雪影殿下。
  池君上无奈地叹道:「妳真是被皇母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玄易绝没有妳想象中那么好对付。这次妳行刺不成,还动用了火器。玄易肯定会猜到妳是赤骊国的人,这回两国算是结下梁子了。」
  池雪影却噗哧一笑,满不在乎地道:「猜到又如何?玄龙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以为我是普安国的玉琛公主。即使玄易拿火药一事来质问赤骊,我们也可以往普安身上推,就说是普安国盗走赤骊火器,还想嫁祸给赤骊。玄易这个哑巴亏,吃定了。」
  看见池君上眉头仍旧深锁,她笑着趴在池君上肩头撒娇。「二哥,你就别生气了。我也只是想除掉玄易,替赤骊扫除个大威胁嘛!好二哥,你就帮帮我,别告诉皇母,不然她又会骂我了。」
  池君上拿这义妹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在肚里大叹了几口气,「二哥不说妳了。来,乖乖喝药。等伤好了,我送妳回赤骊,免得皇母担心。」
  他端过已经快凉掉的那碗药,硬逼着池雪影喝完,心头却沉重想着,玄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 ☆ ☆ ☆ ☆
  池君上的预感很快便应验。
  没过几日,京城人奔走相告。普安国公主玉琛行刺玄龙皇帝未遂,畏罪自尽。帝颜震怒,举兵亲征,誓灭普安。
  「御驾亲征?」晏轻侯听闻这消息时,正坐在玄龙京城几百里外乡间的一个草棚茶摊边歇脚。
  夏风暖,花飞絮。他周围方圆三丈以内,温度却低得像个冰窖。所有休息的过路客都坐得离这白衣人远远的,惟恐不一小心,就被晏轻侯身上散逸的寒气冻成了冰块。
  只有王戍早已习以为常。赶了好几天的路,他伤势渐愈,已行走无碍。见送茶的小伙计端着壶热茶畏缩不前,他好气又好笑,抢过茶壶,替晏轻侯斟着茶水。
  「轻侯,你打算怎么办?」他低问,干咳两声,表情很尴尬。
  自从听晏轻侯说了行刺经历和那情丝之毒后,他每次看到晏轻侯都忍不住发楞。实在想不出这冰山般的人跟人欢好时,会是什么样子。而且,对方还是那个攻克炎雪,断他手脚筋脉的玄龙皇帝。。。。。。
  晏轻侯压根没留意这童年玩伴肚子里在想什么,慢吞吞喝完杯中茶,霍地站起身。「我去找他,你自己回炎雪去吧。」
  「呃。。。。。。」王戍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白影一晃,晏轻侯已拂袖走出了老远。
  这个玄易,竟然敢亲征涉险!一团怒气积在晏轻侯胸口,脚下越走越快。。。。。。
  若在以前,死上一百个玄易也跟他毫无关系。但现在,玄易可是攸关他性命的解药!
  本来还打算将王戍安全护送回炎雪后,他再返回京城找玄易,带上玄易一起去赤骊都城盗取解药。这男人,居然给他在这节骨眼上,跑去普安。
  「你要是敢死在战场上,做了鬼,我都不会放过你。」他冷哼,放步疾行。
  ☆ ☆ ☆ ☆ ☆
  普安国地处玄龙与赤骊之间,多年来就是玄龙和赤骊明争暗斗的兵家必争之地。玄龙年初发兵,同时攻下炎雪和普安。
  刚经历过战火纷乱的普安百姓本以为臣服玄龙,能换来一时平安,没想到才送上贡品,却换来玄龙铁蹄再度压境。
  旌旗迎风猎猎挥扬,二十万铁甲精兵在玄易亲自率领下,沿着玄龙南疆天岭山脉,势若潮水开赴普安。
  刀如林,马如龙,所过之处,烟尘冲云遮天蔽日。
  ☆ ☆ ☆ ☆ ☆
  将近普安国境前夕,大军在天岭山口安营扎寨。
  山间明月高升,清辉银光似霜雪,洒遍峰峦兵营。
  玄易一身金甲戎装,率着几员将领巡视过兵卒军容,又布署了明日的刺探事宜,才返回自己那座大得惊人的皇帐。
  虽然是在征战途中,玄易也半点没有亏待自己。皇帐内的格局摆设都依足了重华殿的模样,极尽奢华绮丽,无数珍奇古玩在宫灯映照下流光溢彩。
  一大桶熏香兰汤也早已备好,腾腾冒着氤氲热气。
  玄易摘落腰间佩剑,刚拿下鎏金头盔,忽然停止了动作,侧耳微一倾听,朝左侧几重织锦幔帐沉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冷冷的一声轻哼,幔帐无风自动,露出后面的人影。
  容颜冰寒依旧,白衣却已不再若雪。
  黄沙灰泥,千里风尘跋涉,终于追上了玄龙南征大军。
  他瞪视玄易。玄易也在看他,神情间竟没有惊讶,反而薄唇噙笑,彷佛早就料到晏轻侯会来。
  「桌上有酒菜。若要休息,那边有锦榻。」他一一交代完,自顾自继续宽衣解带。
  穿着黄金战甲的男人,尽显男性阳刚俊挺,英姿夺目。
  晏轻侯还知道,那战甲下的身躯,更为撩人,让他尝到了生平未曾体会过的极乐滋味。。。。。。
  他半玻鹧郏醋判淄严禄平鹫郊祝煽鹚垦冀馓淼男踊铺诹猩馈D腥饲趁凵募》舾糇潘恚脸鲋楣獍愕纳蟆?br />   地宫密道里,玄易胸膛渗满汗水时,也似此刻诱人。。。。。。叫他情不自禁摸了上去。。。。。。
  「酒菜在那边。」发现晏轻侯发热的手摸上了后背,玄易叹气。
  「我不饿。」晏轻侯拨开玄易的头发,低头咬着男人肩膀,不顾玄易压抑的闷哼,咬出个渗血的深深牙印。
  这样,也算扯平了。他得意地微笑,低头看自己那根被玄易咬过的食指。当初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愈合,生出了新肌,也留下一圈疤痕,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方能消退。
  玄易再叹气:「晏轻侯,一月期限还没到。」
  「到没到,又有什么分别?」
  晏轻侯把手滑向玄易绷挺的腰腹,根本不理会玄易叹息背后的拒绝意味。现在不碰,到了时候,还是得跟这个男人血肉纠缠。
  做不做,不过是早晚的事,又何必忍着委屈自己?他替自己的冲动找着理由。
  玄易最后叹了一口长气,捉住晏轻侯在他腰间游走的手掌。「那总得先洗个澡。」

  木桶很大,可两个大男人往里一坐,热水立刻就漫过了木桶边缘,打湿了地上五色毡毯。
  洗去一身的尘土,晏轻侯拖着玄易跨出木桶,倒进那张华丽不亚于重华殿龙床的锦榻。欲望已经在沐浴时高高耸起,他没有迟疑,抄起了玄易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