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君心似我心 作者:词牌名





罢了。” 永延也笑:“我也不过是假风雅。小时候父皇让赋诗咏落日,我先想到的却是煎饼。”易宁不由得一怔,忍俊不禁道:“那现在呢?” “现在么……”永延一本正经道,“现在忝为七王,自然再不会说什么煎饼之类的傻话。说起这落日,最为相象者莫过蛋黄是也。想我幼时见的都是烹好的鸡蛋,竟从未见过生蛋长得何等模样,后来无意跑到厨房中玩耍,才知最像落日的,莫过于一个打在碗中的蛋黄。”他一面说,一面瞥着易宁,极是敛容正色。却见易宁竟也作沉思状道:“此言有理。我亦觉最为相象者莫过蛋黄是也。” 说完抬眼,正与永延四目相对,两人板脸互看一阵,忽然同时大笑起来。 【红尘】 … 三十七 之后几日,永延确实说到做到,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易宁。除了师叔命不可违的大道理,还找出无数稀奇古怪的理由来搪塞,说什么也要粘在一起,甚至每晚同床共枕。易宁初还有些尴尬,过了一阵也渐渐习惯,只当是王爷天性纯诚待友皆如此。 闲来无事,两人也聊些奇闻轶事。易宁做了几年捕快经的事自然多,兴致起时说些案子,两人或叹息或感慨。听到曲折时永延一副急躁慌乱没处抓挠的样子也煞是有趣。偶尔永延也讲些外界多无从得知的宫闱秘事。易宁听着那些血雨腥风惨烈凄凉,忽想起自己一家乐也融融,不由得唏嘘不已。 偶尔也有懒怠说话的时候,两人就在院中看清风过处水光潋滟,对弈饮酒琢磨武功,入夜时于花间席地而坐赏满天繁星闪烁,听永延扯些山海经。易宁倦了累了便就势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总能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可怜煦云因为被李颖宇拘得严严实实,除了吃饭睡觉前一点空隙,总不得机会与宁禾和王爷一道玩,每日仅能匆匆见上几面,一时间心里徒生好些埋怨。易宁也有所察觉,便问永延何不让李先生放煦云出来玩耍。永延只淡淡一笑:“李先生说得极是,课业要紧,让他多学些东西也好。咱们去也只会扰他心境。”易宁想想也是,虽还有些疑惑,却也不再追问。 相处日久,易宁渐渐发觉永延看来随和自喜事事无可无不可,其实是对外物漠不关心,风流成性的模样也多是因为常与人调笑嬉戏才落了这么个名声。私下里永延总是喜欢做些古古怪怪的事,比如这日里,好端端在园中读书,突然一时兴起,硬要拉着易宁跟他一同用硬纸折些小人,又向丫鬟要胭脂水粉染成红的白的,分出士卒将帅,回屋里将被褥堆在床上算作山地,两人大玩调兵遣将。虽近乎儿戏却也玩得不亦乐乎。永延计策机巧层出不穷,常在山穷水尽时死里求活。易宁却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倒也难分高下。 玩过几回,易宁甚是佩服永延熟读兵书谋略筹划之妙,便问他为何不在皇上面前一展才华,也好建功立业。永延只笑说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若真上战场还不连大营都让敌人占了去——说得倒也没有纰漏,易宁却仍一眼看出是托辞伪饰,知道王爷必也有些隐情,正想着忽然正对上永延的目光。两人对视一阵永延终于绷不住讷讷笑道:“究竟瞒不过你……其实我再不才也自认比寻常人等略高明些,只惜这些本事断不能在我皇兄面前显山露水,否则当真哪日被派去出征平乱,侥幸得胜归来之时便是我命丧黄泉之日。” 听得这句,易宁心中不由微微一颤。 说着死的时候,永延竟仍是笑着…… 他下意识地轻拍拍永延的肩膀,待永延转头诧异地望向他时,才发觉自己竟将与同僚相互鼓劲的手势用在了王爷身上,正待缩手时已被永延一把抓住,笑得甚是得意:“你这算是安慰我么?” 易宁只觉得心头一阵发热,略平息了这才淡淡解释说以前自己与同僚办案时若遇上为难之事,便常拍肩以示支持。 永延听了正色敛容道:“易宁,我并非你同僚。” 易宁一怔,讪讪地将手抽回,低声道:“是我失礼。” 见他误会,永延一笑,又是一脸百无禁忌的调笑神情:“我本就不是你同僚嘛,若要安慰也该用其他方式。比如……”他一面说着,一面已凑过去靠在易宁肩上,顺势拉起易宁的手环住自己。易宁愣住,见他半晌并无其他动作才渐渐放松下来,心想王爷无非是恶劣性子发作,做什么也不必奇怪。 这边易宁永延还在屋中调兵遣将,那边煦云正在书房学画。一连数日不能与宁哥独处,煦云索性死了心,也晓得大家是为自己好,于是越发学得认真。李颖宇在一旁却瞧得皱眉,指点道:“作画不能只仿前人,要有点灵性,所谓胸有成竹,笔下自然凤尾萧萧。照猫画虎一辈子也只是个画匠。” 煦云一愣停笔,神色间怯怯地甚是可怜。李颖宇见状只有长叹,取过一支画笔随手勾划,不一阵便见一副泼墨大山水跃然纸上,留白写意,一派清幽高远之气。煦云直看得怔了,心中暗暗佩服。 摞下笔,李颖宇见煦云眼神甚是羡慕,这才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头,重新铺开张纸道:“索性今儿个也不拘画什么。你心里喜欢什么只管画去,无论好坏总是有真心实意在内。”煦云点点头,稍寻思一下才拣起支笔细细画起来。因他作画生疏,李颖宇才会较为严厉。现在见煦云一心一意全在画中,微微一笑,自寻了本书坐在一边读起来。 过了一时再看,虽未完成,但已可大致看出形容。李颖宇呆了半晌,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煦云煦云,那人在你心中当真如此之重么? 纸上一清秀男子持剑而立,眉宇间尽是英气逼人。笔法虽嫌稚嫩,但情意自现,正是易宁。 屋外不远处,一浅衫少年立于花丛中瞧着两人神色,笑得狡黠,指着李颖宇向身边的青年道:“那人是谁?” 红衣冷冷扫了一眼,淡淡道:“据说是宝亲王介绍而来,专在京城达官贵人家中课读教些风花雪月杂学旁收,颇有些名气。” 嘉祐听了便不屑道:“我最不喜那些教书先生。前次戏弄那小倌儿时见他不动声色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现在看来许是当时吓得傻了才一动不动罢了。” 略停一停,他笑得灿如春花,向红衣道:“敌情尽知,咱们现在去找延儿吧?” 红衣不答,只缓缓点头。 【Cissy】 … 三十八 易宁拥着永延,只觉对方身上温热气息源源不断袭来,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掌也炽热异常,仿佛冬夜暖炉——说不出的安心,一如生死攸关时有可信赖的战友背靠背并肩战斗。想起多日前为永延指点|穴道方位时也曾如此接近,恍惚间竟似乎已如此相拥了很久……下意识间手指不自觉地在永延背上微微动作起来,突然听到永延在怀中瓮声瓮气地念了声:“灵台,往下是至阳。”不由得愣了一愣,与抬起头的永延对望一眼,看清眼中一抹戏谑,不由得都笑起来。 笑了一阵却又同时静了下来,两人对视无言。易宁突然觉得胸口似被压上了什么,呼吸不由有些急促起来,口中发干。却看见永延举起一只手,细长的手指渐渐近了,放在自己脸侧,微微有些粗糙,很热,但贴到脸上时的感觉却是暖暖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烫人——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脸也烧起来的缘故。 意识此时不是自己的。易宁抬起自己的手,手不知何时变得很重,比以往提着剑时还重,所以只能慢慢地,缓缓地行进。行了很久指尖才触到永延的耳朵。易宁试着避开了鬓角的碎发,然后也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掌心贴上了永延的脸,小指离永延的左眼不远……永延的左眼对着的是自己的右眼,深邃的,吸引着自己全部的视线。 这个时候两人的表情本都该是极认真的,可不久便都忍不住微微笑开。易宁只觉得现在牵动唇角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位尊贵的却随和自喜的王爷…… 王爷! 易宁猛然醒悟,收手起身告罪道:“易宁一时失仪,还请王爷见谅。” 永延瞧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颇有些尴尬地一笑,起身拉了易宁道:“刚才是我走神了,要说失礼的也该是我。”说完见易宁脸上仍有些窘色,于是大大伸个懒腰笑道:“心情似乎好些了……时候不早,我们到园里逛一圈便去叫煦云和李先生吃饭吧。” 易宁这才勉强一笑,却不明白今日自己与王爷怎地都如此失常。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石子击中窗棂。易宁立即向外看去,只见一抹淡影闪过,正提气欲追时永延急急拉住道:“莫忘了你现在不能运功。”易宁一怔,缓缓坐回,永延方安心一笑,也不忙着追赶,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对易宁笑道:“今儿个厨房报上来说已发好了一对熊掌,至于点心却不知是豆蓉水晶糕加核桃酥还是重阳花糕精制麻团好。你觉着如何?”易宁听得不明所以,但想他行事必有道理,于是淡淡回了句听凭王爷安排。永延浅笑道:“你口味清淡,这些却都是甜腻腻的,索性叫他们预备些薄荷糕算了。” “不行!我要重阳花糕!” 忽然平空有人插进一句,易宁微微一怔,只见自己与王爷之间已多出一人,另一人稍慢一步进来,站在一旁并不出声。正是王爷的两位师叔沈嘉祐与傅红衣。 嘉祐本丢石子想引永延出来,谁知永延竟不中计。俯在屋顶上偷听时只听永延不住口说的净是自己最爱的美味甜点,心知他已发觉是自己,索性自动现身只是叫嚷着要吃重阳花糕。 易宁见他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颇觉意外,想起永延曾说他的小师叔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这才觉得嘉祐倒也天真得可爱。一抬头见永延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正有些奇怪,却见永延笑望向嘉祐道:“小师叔要吃重阳花糕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总是永延孝敬小师叔,小师叔偶尔也该预备点什么给永延才好啊。” 嘉祐听着不由得撇了撇嘴,已知道小师侄向自己要的是什么,纵是百般不情愿,不过自己这次来本就是要与小师侄和好。踌躇半晌又偷眼瞥了红衣两眼,终于还是板着脸自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瓷瓶向易宁抛了过去道:“两清。”然后一回身揽住永延的手臂使性耍赖道:“这回成了吧?” 永延也忍不住一笑,叫了人备好晚宴,一转头看着抓住自己胳膊不放的嘉祐一笑,伸手挠了挠他的颈子直逗得他呵呵笑开才问道:“小师叔不生永延的气了?” “我才没生气。”嘉祐做了个鬼脸,推着永延便往外走,只道:“解药既已给了,你便不必老陪着他。红衣自然会教他如何解毒,趁这会子先陪我去园里玩吧,前回来还没逛过呢。”永延一面应着,一面转头看了易宁一眼,歉意显而易见。易宁回以淡淡一笑,见永延与嘉祐走远后,心里不觉隐隐有些落寞。突然想起红衣还在房中,于是转头抱拳道了一声:“有劳阁下。” 【Cissy】 三十九 红衣点头,上下打量他一阵,忽然闪电般抄起他的手腕。因以前历过一次,易宁便不再诧异挣动,任由他诊脉。红衣忽然问道:“你身上的毒针已取出了?”易宁一怔,不由得想起取针时的暧昧情景,脸上微微发烧,却仍是淡淡道:“是取了。” “永延动作倒快。”红衣放开他的手,“既如此,你先将这瓷瓶里的药服了。”易宁依言正打开瓶子,红衣又道:“此药极辛辣,用后会略有不适。若觉得昏眩时说与我知。”易宁点头应了,一仰头将药喝尽,只觉这药立时化成一团烈火也似直烧得喉间灼痛不已,不一阵便蔓延至全身。却未觉昏眩,只是周身烧得难受,口中干涩发苦。红衣见状毫不在意,冷冷道:“解三魂夺命针之毒必须以毒攻毒。现在你体内两种剧毒冲撞,自然难受。我会传你一套调息之法,你且依诀练习。”说话间运指如风,已解开先前封的几处|穴道。易宁结跏而坐,照红衣所传心法运功逼毒,不过一刻已觉轻松许多。 红衣见他情形,便再把脉,然后缓缓道:“照你今日逼毒成效,只需每日打坐半个时辰,七日后毒便完全解了。”易宁微微皱眉。虽不过一眨眼工夫,红衣却看得分明,冷笑一声道:“嫌七日太长?” 易宁不知他为何如此问,略沉吟一下才点头称是。红衣盯住他道:“想来王捕头中毒前是有什么急事,被嘉祐耽误了?” 他的容颜极尽精致秀丽,却透着一派孤傲冷漠,丝毫不显柔弱妍媚之态,一双眼更是深邃凝定,盯着人时竟能直瞧进心底让人无所遁形。易宁被他说中心思也是一怔,犹豫一下才答道:“实不相瞒,在下尚有恩怨未结,已打算待解毒后便离开王府。” “既然要走,当初却为什么来?”红衣又问。易宁沉默。红衣冷笑道:“我知道了,是为那天那个小倌。”易宁听他的语气甚是轻蔑,不由得微一蹙眉:“正是。”红衣哼了一声,道:“你放心得下他?” “是。”易宁强压下心中不快,淡淡道:“在下信得过王爷对煦云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