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一起去。」 
「但我身边还有大师兄。」 
「。。。。。。」 
「师兄有病在身,不是你的对手。你与我们同行,确实有些不妥。不如。。。。。。你先回京去。。。。。。」小春声音放得轻。 
「为何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兰罄却可以?」运气捧起小春的面颊,凝视着他,心底隐忍的怒气就要发作,却又强自压抑道,「对你而言,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多过于我?」 
小春别开视线,道:「也不完全是。」 
「也不完全是?那就是说有一部分是?」小春的回答与闪躲的态度令云倾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师兄和你不一样。」小春说。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为何你把他摆在前头先说?何时他在你心里竟比我重要了?」一听见自己和兰罄无法相提并论,云倾心里头就又拧了起来。 
「好好好,你和师兄不一样。」小春立即改口,随即接着小小提了一下,「但你别忘了金銮殿上之事,还有我爹,和割袍断义。我似乎未曾说过要原谅你了,你若要再这番咄咄逼人可不好。」 
小春这么一讲,云倾的手立即像碰着烧热的熔铁般,烫得缩回了手。 
云倾脸上的神情既悲又痛,看的小春实在不忍,但眼前除了这方法,却又没别的法子可想。 
小春只得忍下心里的不舍,硬起心肠继续道:「有些事,该做的还是得做。我既然决定了要将师兄带回神仙谷交给师父,便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你。。。。。。」 
小春瞟了云倾一眼,低下头再说,「除非你能答应我不伤害师兄,否则我只好请你先离。。。。。。」 
最后一个「开」字尚未讲出口,云倾便吼了声:「住口。」 
小春震了一下。惨。。。。。。惨了。。。。。。说得如此过分,云倾要是气了真的就此离开,那可不好。 
突然,自己还握在手里的瓷瓶被硬扳起来,小春心底一径的认为云倾就要拿解药走人,所以死抓着瓶子不放。 
谁知云倾一把抢过了瓶子,却又往小春怀里塞去。 
小春抬头,愣愣地看着云倾。只见云倾露出有些哀伤的神色,似乎一忍不住那清澈的眼里便要溢出泪来般。 
「云倾。。。。。。」小春眼眶发起烫,觉得难过。 
「你说什么,我都听。就是别叫我走。」云倾嗓音嘎哑地道,「我受不了。」 
小春捂着胸口,按着怀里的药瓶。就如同以前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云倾总是把药放在他身上,到了时辰,无论俩人身在何处,便都会回到对方身边等待送药服药。是了,像以前一样,云倾的药,得由他亲手喂了。 
虽然之前那番话得到预料中的反应,但小春宁愿自己没对云倾说过那些。 
伤这人,便是伤了自己。云倾痛,他也不好受。 
「对不起。。。。。。」小春喃喃道。 
云倾的手指摩擦着小春的唇瓣,专注深情地凝视着这个人:「从今尔后,你说的话,我都听。我知道我可以信你,即使你欺我瞒我,我也不会怀疑你分毫。」 
「嗯。。。。。。」云倾的话,让小春哽咽了。 
就在这互诉衷情,俩人终于和好如初的美好氛围中,小春静静靠在云倾怀里,云倾也默默揽着小春,皆无语,天地万物俱寂。 
旁边倒着的店小二没动静,中了迷|药睡得正好,稍远几名大汉也不省人事,全无知觉。 
小春吁了口气,正觉得心里甜滋滋,上天怎么待他这么好之时,眼角却瞥见蜿蜒曲折的山径间跑出了灰衣人影。那人越跑越近,朝他而来,手里还抱着只肥滋滋圆乎乎长满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小常、小常!」兰罄飞快狂奔,但没了内力没了轻功,再怎么跑在习武之人眼里看来还是慢了些。 
小春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惊讶的发现兰罄手里那会动的竟然是只黑乎乎的小熊。 
而更令小春大惊失色的,是兰罄身后,还跟了只体型巨大、疯狂咆哮的小熊他娘! 
「奶。。。。。。奶奶个熊!」小春声音都颤了起来。 
只见兰罄飞奔到他面前,将小熊塞到他怀里吼便往后头跑,小熊「嗷嗷嗷」地叫着,而那只方框吼叫的大黑熊见孩子到了他手上,就朝他冲来。 
身旁利刃出鞘声一响,小春发觉云倾已然拔剑。 
见状小春立刻往前方用力挥出一把药粉,那小熊的娘「啾。。。。。。啾啾。。。。。。」地打了几个连环喷嚏,脚步慢慢地越来越缓,跟着到他面前时晃了两下,「砰」地声倒地不起。 
小春连忙将小熊放回他娘怀里,连说三声「对不起」后,一边拉着云倾的手,一边扯着兰罄的衣袖,赶紧离开茶寮。 
入城找了间客栈,小春吩咐两间上房后,一手拉着一个便往房里去。 
兰罄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他看着小春身旁的白衣男子,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云倾冷冷地望着兰罄,手掌按在剑柄之上,虽无动作,全身上下却是屏气凝神,全神贯注戒备的模样。 
小春关上厢房的门,回过头来看见的便是俩人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他往圆桌旁的凳子一坐,左边拉下兰罄,右边拉下云倾,咳了声道:「都坐下来,喝杯茶。别动气,有事慢慢说。」 
小春往云倾看了眼,指了指兰罄,仿佛介绍初次相见的生人般道:「云倾,这是我大师兄石头,他练功过度走火入魔,现下记不得几个人了。如今我便是带他南下回谷找师父,好让师父治他这病。」 
「你说我是你『朋友』?」云倾不满地提高语调。他才不管兰罄是什么病什么走火入魔,反正生死仇敌一辈子都是生死仇敌,他不悦的是小春的用词,他俩之间的关系哪是朋友这二字得以囊括。 
「嗯。。。。。。嗯。。。。。。」小春为难地道,「非常重要的朋友,生死之交,这样成吗?」 
云倾冷哼了声,有解释跟没解释一样。 
小春接着向兰罄看去,瞥了瞥云倾说:「石头师兄,这是我。。。。。。最要好、好得不能再好、好到叫作那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云倾、我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他,你以前常常和他打打闹闹的,不小心伤了人家几次。如果不记得那是最好的了,省得又再打起来。。。。。。」 
「云倾?东方云倾?」听到这个名字,兰罄倏地站了起来,原本平稳的眼神骤变,混乱非常,「我记得这个名字,东方云倾,不能饶的东方云倾!」 
「不是东方云倾,只是云倾而已,没有东方!」小春连忙抓住兰罄将他按住。 
和彼此一样,他们的名字都是对方的禁忌。小春晓得,连忙安抚着兰罄。 
兰罄纵使走火入魔,一经提起,以前的事或多或少会想得起。和兰罄在一起这段时日,小春鲜少讲到东方家的事情,而今提起了,兰罄的反应也和预料的一般大。 
云倾对于兰罄脱口而出那些话的不快,在脸上表露无遗。 
「姓云名倾?」兰罄狐疑地问。 
「对对对!」小春连忙回应。 
这时,云倾冷冷瞥了小春一眼,瞥得小春冒了把冷汗。 
小春朝云倾尴尬地猛笑。这么替云倾改名字,要不是之前的事让云倾肯忍,照云倾以往的脾气,他唯一的下场便是满身扎满梅花针去。 
幸好,幸好云倾忍下来了。小春吁了一口气。 
兰罄一对阴冷冷的眸子盯着云倾,说:「我不喜欢这个人。小常,叫他走!」 
「你不喜欢我,我更不想看到你。他叫小春,不叫小常。要走的人是你才对,凭什么我得走,你就可以留下来!」云倾冷淡地回道。 
「他叫小常,才不叫小春。小常是我弟弟,你又是谁,你才是该走的人,赶快走,别逼我动手!」言语之中,兰罄本该退去的邪佞之气又回到身上。 
小春瞧兰罄话讲着讲着,嘴角再度勾起让人惊心动魄的冷冽笑容,心里就一阵一阵发毛。他连忙把桌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倒上几杯茶,一人一杯端到他们面前,而在递予兰罄时,暗中下了百忧解至茶水中。 
「喝茶喝茶!平心静气地讲就好,不要动怒。」小春连忙道,「我叫小春也好,小常也罢,还不都是你们认识的这性子、这个人,都一样的。」 
兰罄瞟了瞟小春,道:「我要你那杯。」 
「好好好,我这杯给你。」小春换杯子时,也在自己的杯内再下百忧解。 
兰罄狐疑地嗅了嗅小春的杯子,觉得似乎有异味,抬起头来再指云倾桌前的道:「我要他那杯。」 
「没问题。」小春又替兰罄换了过来,当然药还是照下。 
云倾见小春真这么大胆,敢从他面前把属于他的东西拿给兰罄,心里怒了起来,便要发作。 
这时小春暗自扯了云倾的手,将解药塞到云倾的手掌心中,唇瓣开合无声地说:「当帮我个忙,别气。」 
云倾并不接过解药,而是反手扣住小春,与他十指交缠,缠得死紧,任小春挣扎几番也不肯松手。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时兰罄还在,云倾却总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是不会看场合的。 
兰罄咕噜咕噜的将茶喝完,觉得闷了,便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张冷艳妖冶的脸庞来。 
云倾眉头一拧,见到熟悉憎恨的面孔,忍无可忍便又要拔剑。 
「师兄你饿了没?」小春感觉到云倾的妄动,立刻扯开嗓子道。 
「没。」兰罄回答。 
「我叫拔丝排骨给你吃好不?」小春又说。 
「我要吃猪耳朵。」兰罄道,「还有竹叶青。」说着,人皮面具在手里抖了两下,又戴了上去,黏得服服帖帖的。 
「好好好。」小春连应了三个好,扯了云倾就往外走。 
关上房门将兰罄隔绝在内后,小春在走道上立即对云倾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云倾将小春的手扣得更紧。 
「师兄他被我下了药,现下功力尽失,和个寻常人没两样,你要是趁人之危取他性命,便是陷我于不义。」小春叮咛道。 
「我杀他,是我的事,岂又与你相关了。」云倾别过脸去,「你总把事情往身上揽,这根本不一样。」 
「一样。」小春想缩回手,用力扯了几下,「是我令他变得如此你才能轻易下手,倘若你真的得手,如此以来便是借着我的手杀他,我是帮凶,都一样。」 
云倾沉吟了几声,缓缓道:「我晓得了。」云倾感觉小春一再地拉扯着,又说,「你别扯,我想握你的手,不想分开。。。。。。」 
小春脸一红,呐呐几声,便止了挣扎的动作。 
「我。。。。。。我们下去叫几样小菜吃吧。。。。。。饿。。。。。。饿了。。。。。。」小春结结巴巴地说。 
「嗯。」云倾握紧小春的手,拉着他往楼下走去。 
人来人往的客栈,每日都是一样喧哗,而今日热烈讲着的是那谁也捉不着的淫贼飞天蝙蝠。 
小春叫了碗阳春面,又要了盘包子,和云倾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语地用膳。 
云拿着包子吃着,小春边大口吞面边觉得,这人的手指不但滑得像玉,也白嫩得像这包子。包子拿在他手里,都不知道是包子白,还是他的葱指白了。 
「沾着了。」云倾说了声。 
「嗯?」小春眨了眨眼,不知云倾说些什么。 
「面条沾在脸上了。」云倾伸手将那小截白面拿了下来,说,「嘴张开。」 
小春啊了声。云倾随即将面条放进了他嘴里,跟着拿了白巾子把手擦干净。 
小春脸又红了一下,不知这过于暧昧的举动,有无被人看见。不过他们坐在角落里,理应无人察觉才是。 
谁知才转着这念头,头一转,却发现兰罄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他身旁,双眼睁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跟来做什么?」云倾拧了眉,真是屡看兰罄屡动气,恨不得立刻挥剑斩下这人的首级,扔了泄愤。 
却见兰罄也不说话,手伸进小春碗里拉了条还沾着汁的长长面条,往自己脸上黏去,而后一张脸就这么凑到云倾面前,期待地看着云倾。 
云倾手掌轻拍方桌,劲力随即将他与凳子一道往后带开,拉开了自己与兰罄的距离。除了小春之外,云倾实在无法忍受他人靠自己太近。 
兰罄皱起了眉,手往桌子一撑,爬上桌去继续逼近云倾。 
小春知晓兰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连忙拉了拉兰罄。兰罄转过身来,小春跟着说:「啊。。。。。。」 
兰罄也「啊。。。。。。」地张开嘴。 
小春这时将兰罄脸上还滴着汁的面条拿下,塞进兰罄嘴里,兰罄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桌上下来,安分坐下。 
云倾见到这景象一双拳头是握得死紧。小春都没这么待过他,这混帐竟然让小春喂了他。 
小春吁了口气回过头来,则又看见云倾愤怒的眼神,「呃。。。。。。」 
这俩人真是天生冤家,这样也斗,那样也斗,稍微偏心一点斗不行!小春开始觉得让这二人一起同行,真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主意了。 
小二送了猪耳朵和竹叶青上来,移转了兰罄的注意力。 
小春连忙抓住小二,想着该如何把四周围凝重的气氛驱散。 
「对了小二哥,打探一下这里离铭城和涵扬还有多远距离。」小春问。 
「噢,沿官道一路下去,大抵七八天左右就到铭城,铭城再南走三四天,便是涵扬了。」小二说。 
「那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