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大牌丫鬟






    他关心地问:「小喜子,你没事吧!」

    段天喜生气的小嘴翘得可挂十斤猪肉,眼泪早气得忘了掉,「怎么会有事,被大哥气得什么事都不敢有。」

    「噢!」她真可爱。曲少予有片刻的失神,手握她柔若无骨的纤腕,竟有几分眷恋,不禁心旌神驰地怔住,眼光细描她绝色的容颜。

    她真美。他不禁感叹。

    上一次见她时,是在纷扰的街上,由於她一直躲在元紫袖身后又半低著头,而他则有趣地看著大哥难得的怒火,所以未曾细察一旁的她。

    今日近身相见,才知她的容貌如此绝丽,如同遗留人世的古珍珠,雪润圆泽不带一丝杂质的无瑕。

    元紫袖提醒道:「曲公子,我想小姐的脚受伤需要上药,何不扶她过来凉亭一聚。」她不禁感慨,男人,真是无可救药。

    不好意思的曲少予微赧著两颊,小心翼翼地扶著一跳一跳的段天喜,若不是在场有太多「口恶」之人,他会不顾世俗礼仪地抱著她回房上药。

    「二哥,你在这里呀!人家找了你好久了。」段天喜一手勾著曲少予的颈子,丝毫不觉不妥。

    「妹妹找哥哥所为何事?」面对亲妹子,段天乐依旧嘻皮笑脸调戏著。

    「我找你……呃,什么事……」段天喜皱皱眉,一时想不出来。

    元紫袖以软哝的声调接腔,「想找二少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摸些银子溜出庄。」

    「对对,紫袖好聪明哦!怎么知……啊!紫、紫袖,你、你也在呀!」段天喜愕然地张大嘴。

    众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元紫袖在一群人里是娇小些,但不至於就坐在她眼前还看不见,甚至还傻傻地掉入陷阱中。

    「是呀!我在,小姐请坐,毕竟伤者为大。」元紫袖起身让座,眼睛瞄瞄段天喜沾血的裙角。

    对哦!她受伤了。此刻段天喜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大声呼痛。

    曲少予立即从怀中取出金创药,细心地为她洒上黄色粉末。

    「好痛哦!你轻一点嘛!」段天喜埋怨著。

    「乖,我呼呼就不痛。」曲少予安抚她。

    他真的轻轻地朝她伤口吹气,动作细微而温柔,而段天喜居然笨笨地认为吹一吹就不痛,哭脸转笑脸。

    看到这一幕,元紫袖蓦然有个念头升起。

    小姐的年纪早已过了花嫁之年,虽然近年来不乏王孙公子上门求亲,但是以她「天真」的个性,只怕不到三个月就被打入冷宫,沦为弃妇。

    而她凡事不与人争强,傻愣愣地任人欺侮不知反击,嫁入豪门必遭妾凌虐,甚至连下人都会插上一脚,如今有送上门打死的傻子,值得一试。

    大掌一拍,段天愁怒气横生的青脸靠近,「看什么看,他长得有我好看吗?」他嫉妒元紫袖将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唔?你不在书房核对帐目,跑到迎风阁来吹风?」元紫袖不认为他已处理好庄务。

    「我记得曾经命令过你,不准到迎风阁,你好像没什么记性。」段天愁恼火地看她还直盯著少予,少予有哪点比他好,连他人就在她眼前,还敢只用眼尾一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登时一股酸涩味充斥腑内。

    他承认对她动了情,但是不承认吃醋,只是有点不是味道,想打花少予那张温雅的脸而已。

    命令?!自她入庄后,这个字眼从没存在过。元紫袖撇嘴道:「大少爷的曾经就表示过去了,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她叹了一口气,男人就是爱计较,往事何必提呢?

    「过去。」段天愁连哼了数声。「你的日子过得还真快,一眨眼就消失了。」

    「我想大少爷正在忙,所以不好打扰。」元紫袖心想,自己只不过偷个懒而已,他盯得老紧干什么。

    只有她敢偷懒还说得光明正大。段天愁挑挑眉说:「是吗?我不介意你的打扰。」如果时时刻刻在他眼皮下更好,他便不用费心去找人。

    「大少爷的不介意是客套话,紫袖不会不识大体。」元紫袖心头道,你不介意我介意。

    段天愁气恼地想,她总是有办法弄拧他的语意,自创一套说辞来堵他的嘴,好逃避他的责罚。

    一直低头穿线的曲少梅自从段天愁一靠近,身子就不自觉地亢奋起来,喜悦之色浮於两眸之中,略微赧红的两颊像早春的桃花。

    但是喜悦之心很快被打散。身为女人,她很容易就察觉段天愁的心不在她身上,脸色也黯淡了一下。

    「曲小姐,你不舒服吗?」她手中掉落的绣花针,引起元紫袖的注意。

    曲少梅淡淡地露出一抹浅纹,「大概是绣久了,眼睛有点花。」

    「哎呀!那就别绣了,我家的丫鬟连绣线都拿不稳。」急著要讨好的段天乐,无意间又踩到老虎尾。

    「二少爷,你是嫌紫袖手脚不灵活吗?」元紫袖斜睨他一眼,她就是庄内惟一不懂刺绣的丫鬟。

    「乐弟,你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揭人疮疤呢?」原来她不善女红。段天愁暗笑在心底。

    「不,紫袖,大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呀!祸从口出,祸从口出。段天乐暗骂自己。

    「那你是什么意思?」元紫袖狠狠地瞪他。

    被她杏眼一瞪,段天乐这位二少爷心头震了一下,寒毛直竖,心里默念著,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佛祖、观音菩萨、三太子、关圣帝君救命呀!

 第四章

    意外!

    这是段天愁此刻的情绪。他挑眼斜凝清理书柜的娇盈身影正假意地在整理帐册,好奇她下一步又想玩什么把戏。

    自从他回庄之后,这位大牌丫鬟除了鞭策他用心於庄务外,从未见她亲手执行过丫鬟的职务,只是一天到晚忙碌地训示他那对宝贝弟妹。

    「大少爷,喝茶。」元紫袖端上一碗茶。

    「嗯,放下。」

    看看这碗上等的普洱茶正热腾腾地冒著烟,想必这又是她一项阴谋,他肯定她必是有事相求。

    「大少爷,休息一下再看帐册,千万别累坏了。」她好心得令人提心吊胆。

    「我不累。」即使累得像条狗,他也绝不承认,看看她想出什么花招来讨好他。

    「怎么会不累呢!你都坐了一整天,紫袖替你按摩。」元紫袖谄媚地在他脊椎骨轻揉细捏。

    果真有诈。他顺口说:「左边颈子有点酸,不对,要上面一点,嗯……」

    「舒服吗?大少爷?」

    「还好。」他淡淡地说,事实上舒服到令他想发笑。

    还好?!老爷都没这等福气。她抑下抱怨,好声好气地问:「紫袖有件事想请教大少爷。」

    她终於开口了。「什么事?」段天愁等著看她说什么。

    「你认为曲公子的为人如何?」

    「休想。」他一口拒绝,居然是这件事,她想指望什么?

    嗄?!他八成太舒服没听清楚。她再问一次。「我是说曲公子的人品不错吧?」

    「休想。」他还是这一句。

    他脑袋有问题呀!答非所问。「你大概没听仔细,我是问……」她打算再重复一次。

    他打断她的问话,「我的回答是休想。」一再挑衅他的火气,她活得不耐烦了。

    元紫袖也恼了,「你有毛病呀!我问的是曲公子,你休想个什么劲。」

    「还是休想。」

    「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直瞪著他,右一句休想,左一句休想,他想害她脑子打结?

    「就是休想。」

    「去你的休想,段天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元紫袖一火起来,什么主仆尊卑全抛地狠捶他一下。

    「啧啧啧!你的脾气真坏,好歹我是叠影山庄的主子,你的大少爷。」段天愁没想到,看她小小娇躯,拳头倒是挺硬的。

    「管你的大少爷小少爷,你若不说清楚,休想我会放过你。」咦!她怎么也说休想?真是的。她内心嘀咕了一声。

    「说什么?」他爱逗得她脸色潮红。

    「休想。」

    笑得有点奸险的段天愁故作纳闷地问:「你要我休想什么?」

    「不是你休想,是我休……」元紫袖发觉被摆了一道,马上平心静气下来。「大少爷,你好兴致!」

    有些失望她理智太清明,他讪讪地说:「还好啦!」

    「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不把他说「休想」的原因问出来,她誓不罢休。

    「什么问题?」段天愁脑筋一时没转回来。

    「你在装傻吗?大少爷。只要再让我听见『休想』两个字,你的书房可能得重新整修。」

    元紫袖的语气虽然平淡如水,但饱含威胁的眼中燃起两簇火苗,颇有「你再兜著圈子走,我就让你提水救火」的意味在。

    「喔!那件事。」他不太想记忆。

    「对,就是那件事。」

    「休……呃!你问这件事有何意义?」看她手拿火摺子,段天愁连忙将「休想」两字吞回腹内。

    「当然有重大意义。」她可想赶紧出清存货,趁有人神智不清时,先把叠影山庄的「垃圾」倒出去,以免滞销。

    重大?!「有多重要?」他有些好奇。

    「事关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大事,算不算重要呢?」元紫袖挑起一本易燃帐册把弄著。

    段天愁讥诮的嘴角微勾,「你不会指自己吧!我的答案是甭想,你是我的。」他大言不惭地宣告著。

    原来他会错意。对於他霸道的宣言,她的心暗自紊跳,一丝甜蜜泛开,惊讶他语气中的强烈占有欲。

    「你大概没考虑到咱们庄里,有两个麻烦货物待清吗?」她语气平静,意有所指地暗示。

    「你是说……」他这才了解自己会错意了,她指的原来是那两「只」米虫。

    「你也了解我们能力有限,无法分心去照料两座活动善塔,只好拜托别人多费心。」

    「难怪你要把主意打到少予身上,他很适合当『守塔人』。」段天愁同意把喜妹交给他很放心。

    曲家兄妹自幼父母双亡,少予独自抚养稚妹,后来被路过的师父收为义子,与他成为同门师兄弟,感情融洽更胜手足。

    师父病重时,将曲家兄妹交托与他,彼此以结拜之谊论长幼,曲家兄妹也跟著他大江南北地四处闯荡。直到师父去世后,他才遵照遗言,摒弃江湖凶险,做个世俗之人。

    「我的识人眼光一向很准,他逃不掉了。」她准备挖个坑,把两人推进去,埋了。

    「那你呢?」段天愁戏谑的目光专注地看她。

    「我?!我有什么事?」元紫袖不解地偏著头,放下手中的帐册。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

    他这才发现她好小,整整小了他十岁。「小姐若出了阁,下一个该轮到你这个丫鬟吧!」

    元紫袖脸一热,转身假意擦拭金榕叶片。「小姐出阁了,还有两位少爷的婚事得忙呢。」

    段天愁站起身,从背后揽著她,「有谁听过新娘子得自个打点婚事。」他语带轻柔地兜著圈说。

    「少……少胡扯了,你们的婚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紫袖只是个丫鬟罢了。」她的身子因他的亲昵碰触而僵直。

    「试问苏州有几名大牌丫鬟,叠影山庄又有谁敢得罪你元紫袖。」段天愁笑著轻啄她酡红的粉颊。

    「大少爷,你不要寻紫袖开心,小心我会当真。」她警告他别得寸进尺地转拧他手臂肌肉。

    好狠的丫鬟,还没进门就想谋杀亲夫,还口口声声道主仆有别,根本是睁眼说瞎话。段天愁面不改色地任由她蹂躏。

    「我就要你当真。」他把头枕在她小小肩头细语,「以你的聪慧伶俐,难道猜不中我的心意?」

    「心是包在肉里头,外面又罩著一层厚实的皮,谁看得见。」她又不是茅山道士,可以窥其心智。

    段天愁眉一挑,惊讶地轻呼,「你要我把心剖开吗?太残忍了吧!」

    「去你的,心剖开还能活吗?少说蠢话。」元紫袖恼怒地手肘往后一拐,撞上他硬梆梆的小腹。虽然目标正确地往他胸口一击,可惜人矮手短,估错位置。

    「哎呀!好痛,你打中我的要害。」段天愁捉住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装可怜。

    她可没被他唬去,「少来了,你是习武之人,这点痛算什么。」想唬她?早得很呢!

    他故意将嘴压在她耳后低喃,「喜妹骂我无情,但你才是真正无情的人。」

    「没……没事干么多情,闲……闲著……」元紫袖浑身起了燥热,讨厌啦!害人家全身麻酥酥的。

    「闲著也是闲著,不如考虑一下。」他用著低沉嗓音蛊惑她。

    「考……考虑什么?」他这样抱著她说话,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