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为你





  “人都醉死了还能干什么。再说那么大人了,做没做自己还不知道吗。”
  她轻啐他一口。“就你懂得多。你妈就因为这个要走?她怎么这么不相信你爸。”
  “你觉得她信不信我爸?”他反问。
  “应该相信吧?”
  他不置可否。“我妈因为这事心情不好,所以带着我回去住了一阵。她那边情况比较乱,舅舅跟姨妈姨父一直在争家产,用我外公的话说,一屋败家子勾心斗角。嘿,除了我妈。我妈最不爱干这种窝里斗的事,摆明了不要家产,老头哪肯啊,他最疼的就是我妈,死活要她回去收拾残局。”他弹掉烟头歪头看她,“明白了吗?”
  “就是说,他们都有事情要做,你妈不能一直留在中国,你爸也不能扔掉这边的事跑去意大利,所以两人干脆分开。”
  覃为点点头,基本上是这个道理。他爸覃骥,背着一个背叛妻儿的黑锅放老婆走,这一点不是人人能做到,别人理解不了,但覃为这个做儿子的能体会,所以他从来不怨不能同时享受父母的温情。
  真可怜……谁可怜?说不出来是大人分居两地可怜,还是长年见不到亲妈的孩子可怜,妞妞怔怔地看着他拢起打火机点上烟,却没抽,眼神跟烟雾一样飘。飘得她想流泪。她把脸轻轻靠在他胳膊上,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覃为掏出手机看了看,扔掉烟踩熄。“走吧,上课去,等会出去吃夜宵。”
  牵着他的衣角跟上,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爸对那女的,就是灌他酒的那个,最后怎样了?”
  “你说呢?”
  她脑袋一嗡。“杀了她?!”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所以才叫黑社会。
  他停下脚步面色深沉地看着她。
  “……卖了她?!”
  覃为暴笑。
  “别笑啊,她到底怎样了?”妞妞急着追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
  “骗人!”
  “知道还问。”覃为好容易止住笑,“她自己走了,我爸没把她怎样,毕竟朋友一场。”想起刚才她震惊的表情,扶着路边的树又是一通大笑,“还杀人卖人……”
  “不理你了!”她涨红脸扔下他忿忿地跑开。
  对于一个陷害他的人能心存仁慈放过对方,就冲这一点,妞妞认为覃为他爸不是泯灭良知的黑社会。其实看模样就知道,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那么有气质,儿子因为她受了伤,他不但不追究,还担心她早上没吃饭饿坏身体。好人哪……相比之下,那个光知道打架的儿子连他一半都比不上。
  覃为听着那一串形容词啼笑皆非,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她好人的另一面……不能说,会让她心目中的好人形象砰砰破灭。
  吃完夜宵送他们几个回大院,半路上覃为接到以前同学的电话,邀他出去喝酒。几个男生好久没见面了,这顿狂喝,一直到两点才结束,各自回家。
  覃骥亲自来揪人了。“这么晚还在哪儿混呢?”
  “碰见同学了,喝了点酒。”
  “赶快回来!自己看看几点了,这两星期就没见你十二点前回来过,胆儿越来越大了啊?礼拜天随你怎么玩,现在是什么时候?”
  覃为噗一声笑:“爸你是不是怕我妈过两天回来找你算帐啊?”
  “你他妈……”骂了一句又呵呵笑,儿子他妈不就是自己老婆吗。“喝多了没?要不过来接你。”
  “没事,我骑车了,你先睡吧。”
  手机扔进裤兜里,蹬起车子往前骑。路边一伙醉醺醺的男女吵嚷着走过来,其中一个大概喝得太多,手舞足蹈的,砰一下撞上覃为的山地车,摔个四脚朝天。
  “你妈的撞着我了!”他歪坐在地上大着舌头骂。
  “你自己撞上来的。”覃为好心没问候他母亲,脚踩在踏板上准备走,后架被拖住。
  “想走?”后边穿花衬衫的小年轻满口酒气,“给个说法吧?”
  覃为冷冷道:“想要什么说法?”
  “妈的叫他赔钱!”地上那人喊了一嗓子。旁边几个女的跟着叫。
  他忽而笑了。“再说一遍。”
  “耳聋啊叫你赔钱!”
  覃为本来跨坐在车上,左脚点地,右腿猛一飞旋下车,顺便把花衬衫刮出老远。一伙人全愣住了,趁着空当他把车推远点停好。
  对方以为他想跑,回过神来马上围拢过去。覃为迎上前,一脚踹飞最前面那个,接着两手揪住后面两个人的衣领,手腕一错,两颗脑袋砰地撞在一起,血糊了脸孔。
  见此其他人红了眼,呼啦啦围成圈进攻。覃为捞起面前一个瘦子甩出去,倒霉鬼像条绳子一样被抡起老高连续砸中好几个同伴,自己也飞出老远。一只拳头迎面而来,覃为头一低躲过,右拳攒实了劲揍在对方肚子上。后背猛地一震,闷痛,好像是木棍之类打的,右边袭来一拳正中他鼻子,顿时眼前金星直冒。感觉到鼻腔里的血倒流进嘴里,覃为勃然大怒,顺势接住那人再次飞来的拳头用力一扭,只听见咔咔的声音。背后呼呼风响,他身子一偏把人往后一推,倒霉鬼替他接了一棒。
  回头一看,原来是花衬衫,手里拎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木棍。见打了同伴他有些愣神,覃为一拳砸在他眼眶上,夺过棍子就是一顿狠揍。那棍子也着实太脆弱,打了没几下居然断了,覃为扔掉两截残枝重新让拳脚上场。胳膊突然被人抱住,接着一阵刺痛,他倒抽口气。“妈的咬我!”也不知道等会要不要打狂犬疫苗。他打架分性别,女人不碰,但眼前这个实在太讨厌,揪住她的头发一个大耳刮子把她扇出老远。
  几个跃跃欲试的女人不敢再上前,只是大声叫骂。旁边有两个男的没参战,其中一个坐在地上靠着女孩又叫又唱,看来喝疯了。但另一个胖子应该比较清醒。覃为心里犯起嘀咕,这他妈谁呀,别人都开拳脚了就他一个人作壁上观,该不是领头的吧……擒贼先擒王,脑子里才冒出这念头,两脚已经先于意识直奔他而去。
  “覃为?!”胖子突然叫出声。
  这一喊干架双方都愣了愣。
  借着不甚明亮的路灯,覃为看清这人的长相。妈的!银行行长的公子李翔,发酒疯的那个是赵锦康,副市长公子。他跟这伙人平时没什么交集,只见过两次面。
  “怕个屌啊!”最先被车撞倒的那个醉鬼不服气,仗着人多没把他放在眼里。
  几个人马上重新围拢过来。
  覃为本来不想恋战,被醉鬼那一嗓子又扇起火来,一脚踹翻他,也不管周围的拳头,膝盖顶住他的肚子左右开弓赏了十几个耳光。旁边人都住了手改成拉架,覃为停下冲他吐了口呛进嘴里的鼻血,站起身不打了。
  山地车正被烂醉如泥的赵锦康当成玩具又拍又砸的,覃为骂了句娘推开他,背后一阵风响,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道白光闪过。他头也不回一肘子往后撞,只听见一声闷哼,醉鬼捂着眼蹲到地上。“操你妈哪来的刀!”他暴喝,一把夺过那把瑞士军刀扔开。
  李翔见了刀吓得一怔,忙打圆场。“算了都是认识的。”
  有几个被揍得厉害的嘟囔几句,不再吭声了。
  赵锦康还在踢着车,覃为一把揪开他。“滚你妈的我的车……”耳边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余光瞟见一道白光劈来。

  17 命悬一线

  大厅里响起叫骂声,覃为膝盖顶着地上那人的肚子,左右开弓扇人耳光。两个人浑身都是血,墙上地上也溅得到处都是。乌拉乌拉的警笛由远及近,大批警察跳下车冲进去,覃为甩开人开始逃跑。警察掏出口哨嘟嘟吹:站住,不然开枪了!
  “啊!!”妞妞满头大汗坐起来,桌上闹钟正吵得欢。原来不是警察叔叔的口哨……
  怎么做这种梦?擦擦汗呆呆地坐了一会,翻开枕头,底下躺着那个十字架。她拿起来挂到脖子上,想起昨天晚上跟他说以后别打架了,他居然把话题岔开了!是默认?还是答应不了?虽然迄今为止只看见他打过一次架,但不能保证将来。唉……成绩不好没关系,老老实实做个跟他爸一样的好人不就行了?
  起床撩开窗帘,没看到阳光,今天好像是个阴天。
  御用司机等老半天都没来,妞妞只好搭嘉宇的车去学校。中午吃饭的时候特意跑去高中部食堂,没看到人,连谨言也不见了。“他请假啦?”
  “没啊。”嘉宇摸着脑袋纳闷。
  “谨言哥呢?”
  “我哪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瞪他一眼,妞妞拎着饭盒回初中部。走在路上冷不丁想起昨晚的梦,是梦吧?怎么浑身打哆嗦,天气太冷了……走到教学楼下突然停住脚,倒退几步看向走廊尽头。没错,是谨言跟谢晨,小姑娘胆子变大了?示爱呢?她好奇地趴到墙边偷看。谨言脸色有点凝重,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
  “说什么悄悄话?”悄无声息地贴过去。
  谢晨吓得惊叫,待看清楚人,拍着胸脯骂:“干嘛,人吓人吓死人!”
  “吓着了?”妞妞嘻嘻笑,“做了亏心事哦?”
  “你才做亏心事!哎……”她欲言又止。
  “咦,要我递情书?”
  “讨厌。”闹个大红脸,她支支吾吾地往楼上走。“上官谨言说,说不让我跟你讲。”
  “说什么?”
  “说……他说……”实在没办法对好朋友隐瞒下去,谢晨无奈地转身拉住她的手。“算了,跟你说吧,你别怕啊。覃为他出事了。”
  妞妞脑子里嗡嗡响,脸上血色尽失。“什么事?”
  “警察说他杀人,但是……哎你别急啊,思琪你听我说!”
  谨言刚上楼梯,后面冲过来一个人直接撞在他身上,差点跌倒。回头一看,妞妞白着一张脸死命扯着他的衣服,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谢晨。他明白了,赶紧拉她走到花坛边。
  “他现在哪儿?”妞妞抖着唇劈头就问。
  “公安局。你放心,现在他没事。”
  按着胸口深呼吸几次,妞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不是打架了?”
  “嗯。”谨言简单地说,“昨晚他跟同学喝完酒回家,路上碰见几个人撞到一起打了起来。后来他们那边有一个被捅了一刀,警察到了之后那几个人都指认凶手是覃为。”
  她惨白着脸半晌没消化这件事。
  “你别多想,哦?”谨言摸摸她头发,“现在回教室去,什么都别想。”
  “那……覃为他怎么说?”
  “他说不是他干的。”谢晨接过话。
  “那就不是他。”妞妞抬头坚定地看着两人,“我相信,不是他。”
  “我知道不是他,”谨言耐心哄道,“你先回去上课,等放学再说。”
  “那怎么不跟警察说啊,都知道不是他!”
  谢晨看谨言一眼小声嗫嚅:“那得要有证据啊……”
  证据,证据。妞妞一屁股跌坐到花坛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怎么办……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我去看看他行不行?”
  “看不了。”谨言善意地骗她。覃为身上挂了不少彩,让她瞧见了公安局肯定发洪水。
  酸意刷地冲上鼻端。“就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你别急,他暂时是安全的。这事先别告诉任何人知道吗?走,我送你们回教室。”
  浑浑噩噩地熬过整个下午,放学铃一响,三个人急不可耐往公安局跑。谢晨的舅舅是刑警队长,这事由他负责,中午谨言找谢晨也是为了打听事情进展。下午的时候谨言给赵队长打了电话,对方答应让他们探视。
  门被推开,妞妞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五分钟。”赵队长侧身让身后的人进房间。
  “知道了,”谨言忙点头,“谢谢您。”赵队转身出去关上门。
  “你带她来干嘛?”覃为不悦地看向谨言,说了第一句话。
  妞妞眼圈倏地红了。“喂喂……”所有语言全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的眼眶嘴角都是青的,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
  “别哭,我没事。”
  眼泪还是掉下来,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指门外,哽咽着小声问:“他们打你了?”听说警察是用暴力对待嫌疑犯,难道是真的?
  覃为忍不住笑,扯痛了嘴角的伤口,嘶一声。“别破坏人民警察形象啊。”
  “你还有空说笑!”谨言铁青着脸。
  他拍拍妞妞的脑袋拉她坐下。“昨天打架打的,就是点皮肉伤不要紧。”
  她松了口气,取下脖子上的十字架给他戴上。“这个还给你,我就说不能给我戴,是你的护身符怎么能给别人,你看出事了……”说着说着又掉下两颗泪。
  “迷信。”手指抹去她的金豆豆。
  谨言问:“你爸来了吗?”
  “上午来过了。”
  “说了什么?”
  覃为捏捏眉心。“让我等。”瞟了妞妞一眼。“你带?